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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两个母亲
S市的秋天很短，说冷就冷了下来，一转眼就到了隆冬季节，凛冽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刮着。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相比北方的干冷，其实更为冷入骨髓。柳旭穿着件厚厚的羽绒服，浑身还是控制不住的哆嗦着，鼻子耳朵快冻掉不说，牙齿也咯咯咯的直响，她不由更用力的抓紧了本就已扣严实了的领口，顶着刺骨的寒风继续往学校赶。教室里虽然没有空调，可至少没有风啊！咯咯咯…… 咯咯咯……
今天是期末考试最后一天。柳旭这只笨鸟为了能够有力气先飞，昨晚上背英语单词背到深夜，今早起来就觉得有点晕，浑身直发冷，也许是没睡够吧！柳旭没空多想，快速的下了个结论。
幸好自己平时学习够努力，上午英语考下来感觉还不错。等会儿下午考试一结束就可以回家睡觉了！哦吔！柳旭不禁兴奋的握紧拳头轻轻挥舞了一下。
……呜呜……呜呜呜……耳边呼呼的风声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细弱的哭声……我没听错吧？柳旭迟疑的停下脚步，四下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啊！在那儿！很快，她的目光就扫到了瑟缩在路边墙角的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心一紧，赶紧快步走过去，缓缓在那孩子身前蹲下来，用尽量和缓的声音询问这个正哭的一抽一抽的小姑娘：“小妹妹，你怎么了？”
闻声，那孩子怯怯的放下擦着眼泪的手臂，同时慢慢抬起低垂的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迟疑的看向柳旭——啊，原来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呜呜呜……大姐姐……我，我找不到妈妈了……哇……”“贝贝……”眼前的这张糊满眼泪鼻涕的小脸蛋看上去才四、五岁的样子……柳旭一个恍惚，一刹那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女儿……
可孩子的哭声又立时把她从想念贝贝的思绪中生生拉回。她心头顿时一片酸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又抬手轻抚孩子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小妹妹不哭，告诉阿姨，哦不，是大姐姐，你怎么会找不到妈妈的？”
大约是柳旭和善的面容和温柔的眼神隐隐散发着母性，让小姑娘感到莫名的亲切，可年纪毕竟太小，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旭无奈，她本想问清楚小姑娘和她妈妈是在哪儿失散的，然后带着小姑娘去找妈妈，可马上就发现不大现实。一来孩子太小，根本形容不出妈妈的长相，只是一再说自己妈妈很漂亮；二来怕双方都在找来找去反而错过了。她只好决定把小姑娘送到派出所去，让警察帮忙找一下，或许希望还大些。
可柳旭并不知道离这儿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这条路平时走的人本就少，眼下是冬天，又是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的时候，在家的本就没几个，而且只要没事谁也不会出来挨冻，因此四周一时间也没人可问，正急得没办法，忽见一个身影远远的走了过来。哎？他？
她也来不及想别的，急急的嘱咐小姑娘留在原地等她，然后就快步跑上前，一把拉住眼下可说是救命稻草一般的钟鸣远：“那个，你知道最近的派出所在哪儿呢？”
钟鸣远乍一见柳旭，心里先是一喜，可见她一脸焦急拉住自己手臂问派出所在哪儿，又是一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心下惊疑不定，但还是告诉了她怎么走法。
柳旭心里默默记下他说的，很快的说了声谢谢，就回身疾步向孩子跑去。钟鸣远终究是放心不下，赶紧追了上去：“柳旭，怎么回事？干嘛要去派出所？”
柳旭心中焦急，可还是放缓了些脚步，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钟鸣远随她走到孩子面前，看着她蹲下，轻轻的抱起孩子，温柔的用手帕擦拭着孩子脸上的泪痕，微微的笑着，柔声的抚慰着。他心头一热，一句话冲口而出：“还是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柳旭有些惊讶，扭头打量了他一下，思索片刻，心想也行，第一次为除了办户籍以外的事去派出所，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他怎么也是个男的，就当给自己壮胆吧！
钟鸣远怕柳旭累着，提出自己来抱孩子，柳旭一开始没同意，想当年贝贝可是自己一手抱大的，抱个30来斤的小女孩走个10来分钟还是不在话下的。可抱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退步了，才2年没抱孩子就已经抱不动了。可在谁面前丢脸都可以，在自己的冤家对头面前无论如何也得挺住了（柳旭，这是你单方面的仇视好吧？）。又咬牙坚持了一会儿，终于，疲惫让她渐渐恢复了理智，要自虐也不是这时候啊！再说，这样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让他也尝尝抱孩子有多累！哼！柳旭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柳旭，人家本来就说要替你抱孩子的好吧？）。
接过孩子，钟鸣远松了口气，刚才就发现柳旭脚步有些踉跄了，自己一直想开口要替她抱，可又想她刚才那么坚决的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如果开口是否会伤她自尊？可巧她就自己主动交过了孩子，但为什么她还要恶狠狠的瞪自己一眼呢？钟鸣远万般不解。
找到派出所后，跟民警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柳旭又蹲下好言安慰了孩子几句，让她乖乖听警察叔叔的话，就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了警察。
柳旭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孩子，刚转身提步想走，就见迎面一个年轻女子哭哭啼啼的从门口冲了进来：“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的孩子找不着了！呜呜呜……求求你们你们快帮我找找吧……呜呜呜……我的孩子啊……”。柳旭一呆，心说好巧，这儿就有一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忽听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妈！妈妈！”小小的身影就飞扑了过去。那女子脚步一顿，猛的擦了把眼泪，瞪向孩子——“玲玲啊！”女子颤声高喊，冲上前去一把搂住孩子，母女俩抱头痛哭。钟鸣远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转眼看向柳旭，却惊见她平日清澈美丽的大眼睛里，此时正闪烁着泪光，很快的，一滴泪珠就滚落了下来，接着又是一滴……他慌得抬手就想去擦，可手伸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合适，就又放下了。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就见她的目光无意识的碰上了自己的，然后又突然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迅速移开了眼神，扭头慌乱的在脸上乱抹了几把。半晌才回过头来，勉强的朝他一笑……她，这是怎么了？
好一会儿，女子才止住了哭，边上的民警这才瞅着空告诉她：“你的孩子是这两个学生找到的，你好好谢谢人家吧！ ”女子顿时又是一阵激动，立刻起身看向两人，满脸感激的快步走过来。钟鸣远离她比较近，她伸出双手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眼睛又看向柳旭：“两位同学，太谢谢你们了！”但眼睛又看回钟鸣远后，她马上就发现，眼前这个已经和成年男子无甚差别的男孩，明显已经不好意思的脸泛红且向后退了，她立时也有点尴尬，讪讪的缩回手又转向柳旭，紧握住她的手感激道：“多亏了你们俩啊，要不是你们，我的孩子还不知道……”说着又低下头开始哽咽着流起眼泪来。柳旭闻言一阵心酸，我的贝贝却是再也找不回的了……但伤心之余，她还是反过来安慰眼前这个饱受惊吓的母亲……
那位母亲在好一阵千恩万谢后，又把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拉过来，让她好好的谢谢大哥哥大姐姐。钟鸣远有些欣慰也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们，无意中抬手看了看时间，登时一惊，赶紧使了个眼色给柳旭，柳旭见状一愣，他什么意思？钟鸣远看她微张着嘴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己，只好又指指表，柳旭这才恍然大悟——等会儿还有考试！
刚才虽然从家里出来的早，可这么一折腾，估计是有点来不及了。于是她赶紧谦虚几句，然后说自己还有考试，要赶时间，就匆匆忙忙告别了还激动不已的母女俩出来了。
一出派出所的大门，钟鸣远再一看表，天！还有10分钟！
“这里走到学校起码还要一刻钟。”钟鸣远焦急的看向柳旭。
“……跑吧！”两人绝望的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柳旭爆发力不错，可耐力就不是很好了，长跑历来不是她的强项。钟鸣远眼见她跑着跑着就不行了，喘着粗气拉在了后面，一看时间还有5分钟，他都快急疯了，赶紧奔回柳旭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起柳旭的手拽着就跑。两人一路飞奔，快的好几次柳旭都差点被自己绊倒了。跑的快断气的两人好不容易跌跌撞撞拖拖拽拽的赶到教室门口，考试铃也恰好响起。也顾不得再说什么，撒开手各自窜进教室就坐了下来开始考试……
第十章 有得必有失
直到考试结束，收拾好文具准备回家的两人又在走廊碰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某件事……
我，我刚才拉她手了！钟鸣远傻眼，脸迅速变红，心头怦怦乱跳，眼里却有一丝藏不住的喜悦。
……我，我我居然被他拉了手了！柳旭很是郁闷，不过转念一想，形势所迫嘛！再说他还是个孩子，也就没太当回事。
晚上躺在床上，钟鸣远满脑子都是柳旭牵着孩子的手、对孩子笑、对孩子说话的时候满脸的温柔，柔的他的心也开始飘飘荡荡……他突然有种冲动——她往后如果再哭泣，他愿意替她拭去所有的眼泪……
那晚的梦里，钟鸣远只见柳旭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然后漾起一脸温柔的笑意，慢慢的走近他，走近他……他心里一阵激动，赶紧上前几步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只觉触手一片温暖柔滑，他顿觉喉咙有些发干，刚想更近一步，她却咻的一下，不见了……
柳旭的日子却不太好过，中午那一阵狂奔，跑的身上内衣都湿了，一静下来，只觉得浑身冰冷潮湿，说不出的难受。于是回家的路上她冷的更加变本加厉，抖的连路都快走不利索了。一到家，连忙倒了杯热水捂着。可手居然抖得握不住杯子，水都泼了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哆哆索索的找出体温计往嘴巴里一塞，可牙齿还是在咯咯作响，柳旭真怕自己把体温计给咬断了，不知道这时候的体温计里是不是水银啊？如果是的话，那就得水银中毒了吧？柳旭瑟缩着身子胆战心惊的想着，紧接着狠狠的打了个寒战。可3分钟的时间却过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看到时钟的秒针第三次的指到了12上，柳旭赶紧抽出体温计，一看，傻眼了——41度！
本来还有些力气的，一看到这个数字，似乎把她仅有的体力也抽去了，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失去知觉前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一烧，会不会又烧回去了……
等她爸妈下班回来，就看到女儿穿着外衣一动不动的歪在床上，心中奇怪，“小旭，小旭！小旭？”柳妈妈站在门口叫了她几声，见她始终不应，她妈有些脚软了，心中一阵惶急，小跑几步，扑上去就是一阵乱摇：“小旭！小旭！你怎么了？醒醒啊，小旭！小旭，我是妈妈，你快醒醒啊！你到底怎么了？”叫着叫着声音就有些哽咽起来，柳爸爸也站在边上急得直搓手，盯着床上的女儿，时不时的喊几声女儿的名字。
柳旭本来睡的昏昏沉沉的，被她妈一阵乱摇倒是有点清醒了，半张开眼迷茫的看着龙慧莲，傻愣愣的辨认了好一阵子，才认清眼前乱晃的是老妈，不是贝贝或一横，原来又是做梦……心头蓦然一阵痛，泪水就冲出了眼角……
柳妈妈本来看女儿醒了，刚放下点心，结果话还没说上一句，女儿又哭了，直慌得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