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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醋娘-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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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啦。”他蹲下来拍拍她。天知道他也想哭了,头好痛呀。
不拍还好,他的手才轻轻碰上她的肩,梁红豆侧身倒向他,哭得更是犹如洪水溃堤。
无法可想之下,他干脆把她背起来,又替她把那些瓶瓶罐罐捡起来,朝阜雨楼走去。
忙了一整晚,梁红豆最后一点力气似乎都在这场哭泣中用尽了。趴在冯即安的背上,眼泪虽然停了,但红通通的鼻子热热的贴着冯即安的颈窝,一抽一抽的没完。
怕又有什么更伤脑筋的举动,冯即安不敢再劝她,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隔了好久……
“红豆儿。”他轻声喊。
“红豆儿。”
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回音。
最后冯即安才发现,梁红豆竟伏在他背上睡着了,泪水在她薰黑的脸上划出两条白痕,那模样看了教他又气又好笑。
原以为无论时光怎么变化,她仍该是他所曾经疼怜的那个小女孩,但……事实似乎有违所想。
“小丫头。”他摇摇头,状似哀怨的轻叹,唇角却以旁人难以察觉的些许角度微微翘起;似乎在这时,才愿意流露出从不对她说出的不舍与疼怜。
踢开脚下的小石头,他们走到长街的尾端,人烟渐渐少了。
夜色里只有他负着她的脚步声,细细碎碎洒在青石板上。这中间,只是一种莫名的安静围绕着他。
如果冯即安能有所觉悟,他自会明白那种感觉——是种明日幸福的东西。
☆☆☆
翌日,浑身的酸痛弄醒了她,一睁开眼,梁红豆弹起身子,不可思议的瞪视着正上方直盯着她的刘文。
“怎么了?火灭了吗?财物损失如何?”话还没说完,一声唉哟,她突然抱住小腿,痛呼出声。
“别乱动!”刘文忙不迭的把她推回床上,粗声叹了口大气。“你脚扭伤了,乖乖躺好。”
“可阜雪楼……”
“操什么心,有我和阿磊在,你只管好好养伤。”
“一点小伤,有什么好养的。”她拉起被子喃喃抱怨。
“还敢逞强,”刘文捋捋胡子,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真该闪到你的舌头,才得安静个一时半刻。”
“楼烧了已经够闷了,你还这样骂人。”梁红豆一脸懊恼。
“别难过了,至少咱们尽力了。唉,烧得一点儿都不剩,该是被人纵火了。”
“纵火?!”梁红豆这回身子弹得更高。“谁会干这种事?哪个浑帐敢做这种事!”
“那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刘文恼火的瞪着她。“这么冲动干什么?”
“不用猜了。”她捏住拳头,气得七窍生烟。“这是最好的解释。”
“红豆丫头,听干爹一句劝,阿磊和琼玉丫头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也该定下心了,阜雨楼交给他们两人。”他脸色越来越严肃。“看看昨晚,哪个人像你这么疯狂,为了几只值不了几个钱的破锅破碗,差点连小命都没了,要不是冯即安冲上去抱住你,你呀你……”刘文说着说着,狠狠戮了她额头两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跟绿蔻儿说去!”
“哎哟!”她护住额头。“别这么戳人,很疼的。”
“你也知道疼吗?要知道疼,干爹心更疼,喏,这回伤好了,就跟我回牧场去。”
“不要。”
“红豆儿。”
父女两人怒视半晌。
“难不成你对冯即安还不死心?”
一提到冯即安,梁红豆呆了呆;昨夜最后的一个记忆,她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靠在那男人的背上睡着了。
那么……也是他送她回来的?梁红豆咬着唇,靠着床边玩着帐幔的铜勾,脸色泛红起来,有些着恼自己这么不济事,竟一路睡过了难得和他这么靠近的时候。
但那有什么用,心里一个声音泼出冷水。他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他待她只像个妹妹。
梁红豆松开铜勾,长吁了口气,沮丧的瞪着天花板。
“红豆儿。”刘文推推她。“干爹问你是不是对冯即安还不死心。”
“没有的事!”她回神恼怒的大喊。“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心血在这儿,你要我说放就放,我办不到!”
见她白日里发起呆来,显然是不肯跟自己说下去了,刘文一时拗不过她,竟无话可说,只气冲冲的走了。
☆☆☆
晌午用饭时间一过,阜雨楼后的码头难得一时半刻显得如此寂寥,人声散得干干净净。冯即安自门外进来。到阜雨楼之后,他一直都是走陆路办事,几乎没到厨房外的码头来。和柜台后的土豆打了招呼,他信步走到厨房去。
厨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灶上的汤仍散着残余的香味,灶里的炉火大半都熄了,阳光映过天窗,亮晃晃的温度教人出了一身汗。
平日帮忙的几位大婶早早小歇去了。
“都过了晌午,这儿还这么热。”冯即安皱眉,喃喃说道。走出厨房,码头湿漉漉的,已被洗刷过,湖水悠悠的流经码头下方的河道,几许凉风,不落痕迹的扫过冯即安的脸颊;不同厨房的湿热,这里虽无遮蔽,却清凉透光。
他四顾张望,看见梁红豆坐在菜园栅门角落,地上一个浅浅的木盆和大碗公,头顶一片方方正正丝瓜棚架子,垂着黄花卷藤垂下,落下一大块阴影,正好罩着她整个人。
“红豆儿。”
女孩置若罔闻,一张脸垂得低低的。
他又唤了一声,走过去想要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
划下最后一刀,手上的萝卜总算有点儿白兔跳跃的形状了,梁红豆松了口气。抬头,一见到他,手里的小刀一松,咚一声掉进木盆里。
“你哪来的衣服?”没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从那一晚后,他们不约而同、有意无意地避着对方;梁红豆就连平日冯即安吃的饭菜,也是特意命人送到他房里,好似下了决心,不再对他生情。
梁红豆瞪着他的衣裳,被那身打扮惊呆了。
抛却以往宽宽松松的长袍,他身上罩着阜雨搂伙计的专属制服——一套浅蓝色的短衫及深蓝束腰,看起来更显高挑精神。
冯即安摸摸身上这套阜雨楼伙计的制服,有些喜孜孜的。“好看吗?杨姑娘给我的。”
“你你你……你又不是伙计,穿这衣服做什么?!”她跳过去,上下其手,心头没别的念头,只想剥掉他这套衣服。
“胡闹胡闹,万一客人见了你,要你抹地倒水,你怎么办?简直就是自毁身价!”
“嗳。”他变了脸,拉紧衣服急急躲开她。方才胸口给她突然这么一抹,心里居然小鹿乱撞,冯即安暗骂自己不济事,却又板着脸孔瞪她。“少迂腐了,一套衣服就能自毁身价,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分,不过好玩罢了。”
“什么好玩,脱掉!”她被他的谬论气得一塌糊涂。“哪有人甘心当奴才的。”
听到这话,下一秒,冯即安的脸对上她的眼,梁红豆惊喘,要不是她心脏强而有力,准被吓死!
完蛋了!只要他一出现,她的目光又失控了,刻意避开他这些日子,她居然还是没半点防御能力。
“我看起来像奴才吗?”
“不……不像。”他这么挺拔,看人的眼光又这么有侵略性,说像奴才才奇怪呢。梁红豆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那就好啦,那些都是别人说的嘛,别去理会便是了。嗳,你脸上都是汗。”他清脆的弹指,忍着想替她拭汗的冲动,表面却笑嘻嘻背过身去。
“是吗?”她呆愣愣的看着他喃想着:怪不得自己这么烦躁呢。
“你不擦擦吗?”见她如此,冯即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实说,他还真怕面对她那藏不住心事的眼睛呢。
“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做雕花。”
她猛然回神,再提刀的手有些发颤。该死!又瞧他瞧入神了,这样下去怎么好。
“是吗?让我瞧瞧。”他眼神一亮。
她没精打采的把刀和手上刻了一半的萝卜递给他。
冯即安端详着那近似成形的白兔,提起刀子,左晃右划,却不知怎么下手。突然,他呵呵笑起来。“很好玩嗳,你可不可以教我?”
“嘎?”他的要求又吓了她一大跳。这个冯即安,除了吃饭睡觉,三个月来从没在楼里瞧过他,今天难得见到他,偏偏说起话来疯疯癫癫。这人到底怎么搞的?
“男人进厨房很奇怪吗?你干嘛这么瞧我?”
“没这种事,光是这儿,十座酒楼就有九座酒楼的厨子是男人。”她清清喉咙,稳住自己的声音。
“这不就是了。嗯,这玩意儿很有意思。”他兴冲冲的拉着一旁的板凳坐下,开始研究怎么动刀。
“呃……”她不感兴趣的盯着兔雕,只觉得他的言行荒谬无比。
“让我来让我来!”冯即安抬起头一阵笑。真是的,白待了三个月,竟没发现这么有趣的玩意儿。
不知为何,看到他专注的研究着,梁红豆的心情挺怪异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他像是阜雨楼里跟她一块儿打拼的伙伴。
那样,不是很好吗?她心里一个声音道。你不是一直梦想着冯即安会像这样留在你身边吗?
那是不可能的,大白天她发了疯才会幻想过头。这家伙根本对自己没感觉。
“别弄了。”她夺下刀,把兔子抢回,自盆里取了两粒瓜子,嵌进兔的脸上,权充眼睛。“人家会笑的。”她怒视他一眼。“看看也就算了。女人家干的活儿,你也兴趣。”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他拖回木盆,拿起兔雕,感觉晶莹的萝卜在手里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清香,这更加激起他的好奇心。
“你不是说那些厨子全是男人吗?”
“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他耸耸肩,看见一旁的大碗公里盛了莲子,便拿了几颗往嘴里送,嚼没两口,却伸着舌头吐出来。
有什么不一样?她怔住了,说不出所以然来,看见他又呕又呛的咳了好几回。
“你这傻瓜蛋,莲心苦涩,没去掉子是吃不得的。”她忙递水给他,喃喃骂道。
“是吗?”他囫图吞了水,一脸的困惑。“这我倒是不晓得,哎呀,兔子……”那兔子在他吐莲子时,掉落在地,断成了两截。
“算了,”她拎起盆子,有些无可奈何。“反正也是刻好玩的,你请便吧。”
“你就当我是抵这儿的房钱饭钱。”
“谁跟你计较这些。”她更恼了,不再管他,转身走进厨房里。
见她进了厨房,冯即安连忙跟上,眼光不时四处瞟,见到水缸边一篮湿淋淋的青菜。
梁红豆自墙上的麻袋里掏出几条辣椒,取刀剁剁剁的切起来,边切边骂:“我那日说的浑话,你也当真,出去出去,少惹我心烦。”半天没声音,梁红豆当他离开了,正要取下手绢拭汗,没想到冯即安又说话了。
“你也该找个婆家了。”
“什么?”她没留神手绢滑落,沾着辣椒的手指大力擦过额头,又拨过眼角,哎呀一声,眼角竟像着火似的呛烧起来。
“你也十八九了,这年纪的女孩,早该嫁人了。”冯即安兴致盎然的坐在板凳上,手指拈挑撕着翠绿的菜叶。梁红豆眯着红通通的眼睛转过身,看到冯即安的举动又吓了一跳。
“这么下去,难怪你会心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不婚女不嫁,这世间成何体统。”天!这简直跟个NB462NB462嗦嗦的老太婆没两样。难道他真的不担心,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会作何感想?
“古书有云,阴阳失调,自然百病丛生嘛。”他叨叨说着,表情看起来特别愉快,一点儿也不担心颜面尽失。
这下子她不只红眼,连泪都呛流出来了。可恶!江磊哪儿批来的辣椒,这么辣乎乎的。梁红豆一阵跳脚,恨不得有桶水,好把头埋进去降温。
“你怎么啦?”冯即安也察觉她的不对劲。“怎么啦?”
“没……没事。”她难过的说,取了块干净布沾了水,贴在脸上,这么做才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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