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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那人应道，其余人都退下了。
其余人都走了之后，毓灵才盯着她小声道：“你……”
那唤作九棠的婢女抬起头，嘴角轻弯低声道：“娘娘，将军说今夜亥时在浣衣院见。到时，娘娘换上奴婢的衣服便可以了。”
***
五天后，便是惠妃侍寝的日子了。
惠妃的小苑里所有的奴才都忙坏了，进进出出的宫女数不胜数。
毓灵坐在寝宫中正梳着头发，从屋外进来一个端着一盘子头饰的婢女，她走进来，到了毓灵身边。
毓灵正在梳妆，从镜中看到她缓缓的面容，顿时手中的梳子便掉到了桌上，回过头去看着眼前的人——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
“毓灵”已经放下盘子道：“娘娘快跟奴婢换衣服吧。”
太阳落下之时，最后一批出惠妃苑的宫女正在院门前检查。
“你呢？”一个侍卫指着最里面的宫女道。
“惠妃娘娘的婢女九棠。”
“牌子呢？”
她从胸前掏出一块令牌，侍卫确认了之后便放行了。
夜色笼罩，整个皇宫却是灯火通明。权利、阴谋在这个深宫中没有一刻停止过。
在这个皇宫中最冷清的角落之一——冷宫中，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屋顶上坐着两个人身影。
毓灵到此刻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从侍寝中逃出生天了，看着自己寝宫的方向发着呆。
“那九棠她以后……”她看着身旁道。
她身边的男人冷静道：“以后见皇上的就是她了。她是易容高手，又与你身形相似，没什么事的。”
屋顶上风寒，她全身都在打寒战，他把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道：“我们走了这一步，便不能回头了，你害怕吗？”
她远远看着自己寝宫灯火大盛的样子，摇摇头道：“我本来以为我会很害怕，可是很奇怪，却没有。反而前几天我想到我要一辈子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度过时，倒觉得很害怕。”
他抚上她的面容，细细地看着她，她盯着他道：“你呢，会不会有一天后悔呢。这样一个我值得吗？”
他覆上她的唇，唇齿辗转间，在她耳边道：“毓灵，你赢了。把你送到宫中后，我便没有一刻安心过，听说你要侍寝后，我居然把手下心腹调到你宫中，只为了此刻面前的你。这样一个你，让杨炎输得心服口服。”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发现杨宗纬的歌好适合单曲循环，最近写文的时候一直在单曲循环他的歌，之前一直在听《让》，这一章写的时候在听《忘了我》。这一章我写了五个小时，所以听了五个小时的《忘了我》，我真的要忘了我了……不过还是觉得很好听，他的嗓音有种欲哭未哭的感觉，看文写文必备哈哈~
☆、第六十五章 夜夜心（七）
风吹着门窗，发出“哐当”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一般。阿飞不禁感叹，这冷宫的设施未免也太破旧了。皇帝这么有钱，每天任宫人妃子挥霍着，却连一点装潢的钱都不肯出，可见对这地方的憎恨。难怪自古以来，住进这冷宫中的那些妃子多年后大都精神失常。
杨炎听了这话，说道：“相反。恰恰是因为住在这里的妃子大都已经疯了，所以即便这里每年都会装修，还是经不住那些妃子的破坏。”
阿飞笑笑道，“女人的心都很细腻，更何况那些长久在宫中生活的妃嫔。但凡皇帝或宫中对这里稍有温情，她们也不至于会把自己弄疯掉。”
杨炎面上表情却仍是很沉重，阿飞顿了顿道：“你还是继续说吧，你和毓灵公主，不，该说是惠妃了，你们如何一直瞒天过海的？”
杨炎抬头道：“瞒过皇上并不是很难的事情。毓灵是和亲公主，皇帝对其态度一直很冷淡，平时也很少会想到她。因她不受宠，也并未太多是非困扰。”
阿飞疑惑道：“那她是为了什么而……总不至于是你们吵架了吧。”
杨炎摇头，“必然并非这么简单。”
***
毓灵入宫的第二年新年，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几个宫女正在摆着祭神的贡品，毓灵从屋外进来，闻到了那祭品的味道，便一阵反胃。
一个伺候的嬷嬷一看毓灵弯着腰欲呕吐的情形，脑海中立马闪过一个可能，连忙激动地便扶了过去，“我的主子啊，你这是怎么了？”
毓灵捂着口，挥挥手道：“可能这几天吃的有些油腻，现在胃里不大舒服。”
嬷嬷顺着她的背道：“这月月事来了吗？”
毓灵一愣，嬷嬷看她这表情心里便有数了，欣喜地立刻招来几个丫鬟道：“快，快去请御医……”
不一会儿，惠妃苑中便聚了一群人，都在等着里面御医的诊断结果。
毓灵听嬷嬷说是诊喜脉，也是吓了一跳。此刻坐在床上，脸色似是有些苍白，两个御医接连诊了脉后，看着毓灵有些颤抖的手腕道：“娘娘不要紧张，恭喜娘娘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胎儿现在很稳。”
整个屋子中顿时一片兴奋的感叹声，嬷嬷激动地给着打赏，几个宫女也忙着去禀告圣上了。只有毓灵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腹部有些出神。
不久后，皇上便亲自来看她了。她跪在院中相迎，腿不禁有些发抖，待那一袭明黄出现在眼前时，她抬头看天子，却是一脸陌生。
这还是入宫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他。这个人名义上是她的夫君，可她对他却一点了解都没有。
皇上面露微笑，扶起她，道：“爱妃不必多礼，进屋说吧。”
好不容易应付了皇上，她坐在房中，忐忑地等着九棠进来。待她的脸庞终于出现，毓灵连忙关上门窗，道：“跟他说了吗？”
九棠看了看门外，低声道：“将军来了，就在院外，娘娘您换上我的衣服吧。”
毓灵点点头。
惠妃有身孕了，惠妃的小苑旁守卫也加强了。“九棠”出院的时候，守卫拉住她道：“什么人，要去哪？”
“九棠”早就备好了说辞道：“慧妃娘娘贴身侍女，去取娘娘的安胎药，耽误了用药你们如何担待。”
那些人看了看她手上的令牌，便放下了兵器。
离开宫苑数十步，毓灵脚步仍有些虚，抬头看到一个人已经站在了宫墙处等着她。
这一刻，她突然特别想他。鼻子都有些酸，她加快了步伐走上前。
杨炎也迎上来，深深地看着她，两人对视着竟都无言。
黑夜中，杨炎握住她冰冷的手，轻声道：“都没事儿了，我这就带你走。”
一句“带你走”，夜色中，她竟也满眼泪水。她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两人便朝宫门走去。
终于出了宫之后，毓灵整个人顿时有了一种终于能呼吸的感觉。
两人坐在马车上，她想了想，还是忧虑地看着杨炎道：“那九棠在我宫中怎么办？”
杨炎将她肩上的毛毯拉紧，淡淡道：“她现在用的是假孕的药丸，不久后，就会让她真的有身孕了。”
听了这句话，毓灵不禁大吃一惊，缓了半天道：“让她……但若那孩子出来，查出不是皇上的骨肉……”
“那便让她怀上皇上的骨肉。”
听到这，阿飞也是大吃一惊，少年时的杨炎竟然就有这样的胆量与手段了——偷换皇妃侍寝，甚至偷换皇子，他做起来都毫不手软。
杨炎看到她的表情道：“你觉得很害怕？”
“恩，有点。”她诚实道，“不是局内人，想到这样还有些心惊。”
杨炎点头道：“在那之前，我也从没有想过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可人都是给逼出来的，走了第一步，便也停不下来了。”
“逼出来的？”人们会用被逼一词，必定是被触动了珍爱或是心里的底线。
阿飞回味着他的用词，浅笑道，“若毓灵还在世，听到你这话，知道她在你心中原有这等位置，想必会很开心的。”
这话似乎戳中杨炎的痛处，他沉默了片刻看着阿飞继续道：“你真的是很聪明的人，杀了你我都觉得有些可惜了。”
阿飞苦笑：“谢谢。那你能不杀我吗？”
“不杀，以后必定会觉得更后悔。”
阿飞不置可否，只道：“继续说吧，我到现在还没听到步澜的身世呢。”
杨炎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面上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步澜的娘亲不会是……”
风从窗缝中漏出，她觉得周身一阵寒战。
***
杨炎把毓灵安排到了京城边郊的一间房子里，抚着她的肚子轻声道：“就在这儿安胎吧，这里环境很清静，周围都有我的人，想吃什么就说。我一有时间便来陪你。”
毓灵拉着他的手道：“我要在这待到孩子出世吗？”
杨炎点头：“宫中人心难测，有孕的妃嫔反倒更是处境危险。我不放心你带着身孕在宫中。”
“那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呢？”
他抚着她的头发道：“我准备利用这个时机，就把你换出来。以后就让九棠在宫中替你好不好？”
毓灵还是忧愁道：“那以后会不会穿帮？还有她……”
“九棠是自幼便被训练过的人，应变能力不用担心，待孩子的事解决，便会让她服下一剂药，可以永久地改变容颜。至于以后，只要蔺国的人不来，便谁也不能识破了。”
毓灵抱住他的背，紧紧地闭上眼睛，“我们会没事的，是么？”
“恩。”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闭上眼睛道，“毓灵，你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孩子，是你给了我一个家。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我们这一个家。”
一个月之后，九棠那里已经传来怀上了半个月的身孕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毓灵也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仍觉得对不住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九棠。为此还担忧得两天都没什么胃口。
杨炎安慰她道：“人各有命。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的人也会尽量帮她的。大夫说有身孕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容易起情绪，你要放宽心，这样对孩子也好啊。”
毓灵点点头，捧着桌上的安胎药一口口地乖乖喝了下去。
十月匆匆而过，又到一年冬寒时，毓灵的肚子已然圆滚滚的了。杨炎每天尽量多的时间陪她，有时候给她念尹国的故事。
然而，毓灵还尚未生育，却先听到宫中惠妃生产了。
当晚探子报来这个消息时，毓灵忧得再也睡不着了——九棠这时候生产便是早产，十分危险。
杨炎给她按着肩背上的穴道，让她不要太担心，可心中也不禁忧虑：若是这孩子不保也便罢了，若是这大人不保，难保验尸之人不会识出她脸上的易容。况且若是招来蔺国的人，也怕是会有麻烦。
两人都忐忑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终于传来母子平安的消息。
毓灵听了这消息，自是大喜，摸着肚子道，这是积福啊。杨炎但笑不语，只扶着她去到堂里上了柱香。
半月之后，毓灵终于也生产了。当晚，三四层护卫守着她所在的屋子，杨炎守在门前听到她喊叫的声音，拳头紧握而青筋暴起。终于，还是破门而入，几个帮忙接生的人拦住他，他隐忍道：“她怕痛，我只握着她的手可以吗？”
接生婆后来也只好点头同意了，他便在帐外一直握着她的手。
直到两人的手都因脱血而发白时，屋内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他一把拉开帐帘，手还有些颤，那孩子全身还带着血光，皱巴巴的一团，却哭的嘹亮。
毓灵半睁着眼，眼中尽是血丝，也温柔地盯着孩子一直看。
“恭喜老爷，是个少爷。哭声这么亮，以后一定会健康长大。”
杨炎点头谢过，“几位辛苦了。”随即坐在她床边。
她眼中还有泪水，他轻轻地擦去，双手握着她满是濡湿的手，送到嘴边轻轻一吻道：“谢谢你。”
***
然而，这天下，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准确地控制。无生之物倒还好，最难预测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