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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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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鼎松得令,从地道口出去,找了四名彪悍的飞龙成员下来,又给钱宁搬了张椅子,方便他安坐旁观。
四名壮汉,两人一组,轮番上阵,滕鞭沾了水韧性更强,着力也更实在,劈头盖脸打在低垂着脑袋的黄芩身上,一鞭一条血印,血印叠着血印,遍布周身。每当滕鞭落在他身上较为敏感的部位,还会激起一声闷哼,以及身体剧烈的颤抖,带动铁链发出一连串的‘哗啦啦’的声响。
行刑的壮汉不间断地重复着弯腰从桶里沾水,用力挥鞭的动作,虽不至气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黄芩则下意识地咬紧牙关,紧绷身体,肌肉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汗水与渗出的血水混合一处,将伤痕累累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淡红色。
开始时,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可经过几个时辰的折腾,加之饿了两日,体力不支,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睑。细密如扇子般的睫毛,投下两抹令人心惊胆颤的阴影。
整个过程中,钱宁都睁大眼睛,饶有兴趣地凝视着黄芩,不愿漏过他身上被引发出的、任何一个细小的痛苦表现。 
待三百记鞭笞结束后,他满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再次来到黄芩面前,伸手扳住他的脸,笑吟吟地揶揄道:“黄捕头,滋味如何?”
稍稍缓过劲来,黄芩一侧头,甩开捏着下巴的手,道:“你也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钱宁收了笑容,翘起右手无名指,在黄芩胸前某道深可及骨的伤口处抹了把血渍,放进嘴里尝了尝,森寒凌厉道:“果然,血的味道,每个人都不一样。黄捕头,你可想尝尝自己的?”
看来,他以前尝过不少人的。
瞧他一眼,黄芩稍显无力地回答道:“不想。”
见到对方投射来的眼神,钱宁微愕了一瞬。因为,在那个眼神里,他既没瞧见多数服软之人该表现出的恐惧、萎缩,也没瞧见少数咬牙抗住的铁汉该表露出的强硬、愤恨。
黄芩的眼神里,唯一能瞧见的,只有‘痛苦’他正在经历,感受着的真实的痛苦。
顷刻,钱宁回过神来,假意疼惜地啧啧了两声,道:“这些苦,你本不必受的。唉,可惜啊,有的人总要吃些苦头,才能学会识实务。事到如今,黄捕头若肯老实说出那只镯子的下落,我立刻放人,如有必要,还可以找名医、圣药替你医治伤处。”
惨淡地笑了笑,黄芩长吁了一口气,语带自嘲道:“到今日我方才发现,原来我是如此贪生怕死,想要活命。”
钱宁阴阴笑道:“只要说出‘长春子’在哪儿,想活命还不容易吗?”
黄芩想继续笑,却已没了力气,只能稍弯了弯嘴角,道:“休要诓骗我了,你以为我不明白吗?一旦我没了利用的价值,你必然杀我。而‘长春子’的下落,是我对你唯一的利用价值,只要我一刻不说,你便一刻不甘心杀我,一日不说,你便一日不甘心杀我。你说,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告诉你?”
钱宁不得不佩服他的思路清晰。
吐了口血沫,黄芩又道:“眼下的结果就是,你必须想法子令我痛苦,让我生不如死,以期在我忍受不了,宁死不活时,告诉你‘长春子’的下落;而我,只能想法子继续忍受痛苦,才可以活下去。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忍受痛苦的极限在何处,只希望这极限来的越迟越好。”
对于即将要面临的折磨,他看的很清楚。 
钱宁发现,这会儿他的眼神里已没了痛苦,只剩下清醒和坚定。
清醒是为了思考;
坚定是为了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逃出去。
钱宁明白黄芩的此种做法,妙就妙在他已向自己透露了知道长春子的所在,那么想得到这一答案,就必然不能杀他。只是,这么做,对黄芩而言,也等于选择了不断被酷刑折磨,不断体验越来越剧烈的痛苦,不断令身体遭受刑罚的重创。
会选择忍受痛苦而活下去的人,多少有些狠绝。
若是对自己都能如此狠绝,对别人呢?。。。。。。
念及此处,钱宁顿时觉得,这个明明已被锁在墙上,毫无抵抗能力,浑身鞭伤之人,却是货真价实的危险角色。他不禁产生了一种,即使严刑拷打,也未必能问出什么的想法。
这种想法,使他少有地感到了一种挫败。
他不喜欢挫败。
不过,刹那间,钱宁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而恢复了信心。
在黄芩的某处伤口上狠狠掐了一把,他满意地听到对方因为吃痛,而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继而瞠目凶恶道:“给你脸不兜着!须知接下来的罪,都是你自找的。”
冷笑几声,他又道:“至于你一心一意非要活下去,看来是受的刑、遭的罪还不够多。我自认不是拷问方面的能人,是以没法子让你尽情‘享受’。但是,你放心,我手下有很多那样的人,你并非没有体验、尝试的机会。”
黄芩连瞧都不瞧他了,低头闭目,只管养精蓄锐。
打了个哈欠,又活动了一下由于刚才久坐而有些麻木的手脚,钱宁眯起眼,咬牙切齿道:“今日我也乏了。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便把能人领来这里,也好尽量‘满足’黄捕头。如此,可是称了黄捕头的心?”
没有任何应答。
钱宁‘哼’了声,拂袖而去。
待他的身影从地道口消失后,一直从旁观看的顾鼎松迈步至黄芩面前,道:“黄捕头,有道是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你还是别再挨了,早些说出来的好。我瞧钱大人并非铁了心要杀你。”
至于这话是真心的,还是为了瓦解黄芩的信念,只有他自己知道。
黄芩睁开眼,淡淡道:“你也想对我用刑?”
顾鼎松叹了声,道:“我敬重你是条铮铮汉子,不想看你被人反复折辱,这才好心出言相劝。”
黄芩勉强道:“你若有好心,休再呱噪,容我睡上一觉才是真的。”
他实在又痛又乏,急需休息一阵,才能恢复精力忍受下一次折磨。
顾鼎松点了点头,关上了那道铁栅栏的牢门,落了锁,领着那四名飞龙出去地牢,又锁上了石板。
第二日大清
早,钱宁便急不可耐的领来了一个人。这人姓段名兴,年过四旬,面目阴沉,专职拷问讯审,乃是钱宁的一名心腹。
把段兴领至地道口,钱宁止步不前,道:“今日,我在茶庄喝茶,顺便等你,那人何时肯服软了,你就到正厅回报于我。切记,断不能把人整死,否则我要的消息便没处寻了。”
一向喜好看人受刑的钱指挥使,竟然不愿亲临现场,这使得段兴很是奇怪。
他哪里知道,钱宁是在下意识地回避,可能再次感受到那种虽说一点也不强烈,却无法忽视的挫败感。
段兴很有把握地回道:“大人放心,我有的是手段,晌午之前定叫他服软。”
钱宁笑道:“对你,我很有信心,就在正厅里静候佳音了。”
之后,他离开石屋,去往正厅。
段兴则在几名飞龙成员的陪同下,步入地牢。
正厅里,钱宁一直从早上坐到晌午,都没见段兴来回报。之后,有人给他准备了丰盛的午宴,他也是食之无味。饭后,他接着坐下,由顾鼎松陪着喝茶闲聊,一直喝到日落西山,茅房去了好几趟,仍是没见到段兴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越来越感心烦意乱,他忍不住了,‘呼’的站起身,就想去地牢瞧个究竟。
顾鼎松连忙跟着站起。
就在这时,只见段兴低着头,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钱宁立刻喜道:“他终于肯服软啦?”
段兴摇头皱眉,吞吞吐吐道:“人已晕过去好几回了,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用刑。”
一拍桌子,钱宁额上青筋怒迸,骂道:“统是酒囊饭袋,一点儿不中用!”
段兴道:“非是属下不中用,以属下看,那汉子不同于寻常人,刑罚对他而言。。。。。。实是用处不大。”
“不同于寻常人?你是说他武功高强吗?”钱宁目中寒光一闪,无比阴毒道:“若是如此,先废了他的武功,再行拷打好了。”
适时的,顾鼎松插嘴说道:“他的武功已经废了。还在他晕着的时候,属下就以金针,破了他任脉上的气海穴。气海被破,气息消散,功力已废。”
钱宁眉头绞结,责备段兴道:“你听听,他武功已废,哪里不同于寻常人了?分明是你不中用!”
段兴忍着,低头垂手,任他责骂。
停歇了一阵,钱宁怒气稍遏,继续说道:“说起来,对付那些个江湖硬汉,你一向最有法子,所以这一次我才特意请你过来。我不懂,之前,那些个连杀头都不怕的强人,一落到你手里,不是都乖乖告饶求死吗,怎的这一次,却令我如此失望?”
段兴摇了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说那汉子不同于寻常人,并非指他武功高强。须知,被我拷问过的人里,向来不乏武功高强之辈。每到用刑之时,他们都以凶戾、仇恨的眼光瞪视我,因为他们需要‘愤怒’。‘愤怒’这种情绪,可以用来转移注意力,缓解痛苦。对于这类硬骨头,只要击碎他们的愤怒,让他们明白愤怒是没用的,只会招来更大的痛苦,这样,有八成以上的人会屈服于酷刑之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继续道:“但是,那汉子在受刑时,只偶尔瞧我一眼,大多数时候并不瞧我。而且,他瞧我的时候,眼里没甚情绪,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似乎只是专注于眼前的痛苦,并被动地承受着,熬忍着。当然,他不可能没有情绪,心里也不可能没甚想法,但我却一点儿也看不出,猜不透。”
钱宁愤愤道:“这种人,难道会比那些暴躁如雷,叫嚣着抵死不屈的勇悍之辈还不好对付吗?”
段兴语重心长道:“大人,拷问之道,重在攻心,心志一旦崩溃,我遂予取予求。那些不怕死的‘疯狗’我对付过许多,虽然他们外在表现强悍,但精神其实很容易被摧毁,因为他们会失去理智和控制,而这时,我便能瞧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会怕什么,也就能够借助刑具把他们的意志完全击溃。可是,这人不会。以我看,似他这样的人,要么是精神、肉体上,曾受过太多的痛苦,已经练就了坚心忍性的本事,要么是天生如此,用刑实在难以令其屈服。”
一双细长目中,闪现出刀锋一样的锐利,钱宁道:“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刑罚不能屈服之人!”
段兴不由一声长叹,道:“大人莫非忘了方孝孺、铁铉之流吗?”
听他提到这两个名字,钱宁不由一震。
昔日,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起事攻打侄儿建文帝,夺取了帝位。当时的文学博士方孝孺,拒绝为其草拟即位诏书,因此遭受酷刑,且被以九族性命相迫,却仍不肯屈服,燕王大怒,诛其十族,并将其处以极刑。而兵部尚书铁铉,亦抗言不从,燕王强令割其耳鼻,烹肉以伺,并胁以当廷寸磔,还是不能令其屈服,最终毙命于酷刑之下。
沉默了片刻,钱宁驳斥道:“他不过一方小捕快,怎可与方孝孺、铁铉等人相提并论?再者,那二人迂腐之极,不屈服又怎样,还不是死路一条?”
段兴无奈道:“我绝无替那二人说话的意思。我这么说,只是希望大人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是毁灭不了的,可总有人是不能屈服的。”
钱宁没好气道:“以他现在的状况,弄死都是举手之劳,莫非问出点东西就那么难吗?”
段兴道:“大人明鉴,属下精研拷问,并非喜好虐杀。若是想弄死他,实在容易,大人随便找别人来下手就成。”
他只伺拷问,不喜杀人,况且,似钱宁这种人,一时说一时的话,事先也曾交待过他,要从这人身上寻出消息,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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