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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正也嫌站着累,于是顺势跪下去,然后不卑不亢,口齿清晰说,“两位主子万福,小人给主子请安。”
“你,把头抬起来。”坐在一边的表二小姐突然发话。
我依言不情不愿抬头。暗暗不爽:你让我抬头,我可怎么睡觉。
“三妹,你看这就是那迷惑了大哥的狐狸精。要不是今早魏掌门登门,把事情前因后果给咱们说了一遍,咱们还不知道这重华山庄还住了这么个厉害人物。”表二小姐说话时抑扬顿挫,阴阳怪气。(小蓝滴语文老师:大家表学这孩子乱用成语。)
“咦,还真是与段无欲有几分相似。”三小姐眨眨眼,一副天真的模样,嘴里的话却无比恶毒,“旧的那个才死了没多久,又来了个新麻烦。”
我突然开始同情段无欲,原来你是像林黛玉一样被活活排挤死的……进而,我又开始同情段重锦,原来你没夫人没小妾连个情人都没有的原因不是你性冷感,而是你家家教太严。啊,兄弟,你的恋爱之路,希望仍然渺茫……前途仍然坎坷……
“自古以来,以色事人的家伙总是没有好下场。你不要指望自己是龙阳君,因为大哥绝对不会是那个昏庸的魏王。用不了多久,你被玩腻时,下场会怎样,你不会想不到吧,我看你倒不如识相一点……”
那个表二小姐仍然喋喋不休讲个没完,我已经困神袭来,意识渐渐模糊。
然后后背被人踩了一脚,我扑倒在地上。迷糊睁开眼,擦擦嘴角的口水,爬起来。然后看到表二小姐变成茄子色的脸。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这位端庄的淑女,怒发冲冠了。
我皱眉,心情极端不爽,“开批斗会批斗我呗,还能干嘛?”
于是乎,这位淑女翘着的兰花指剧烈颤抖起来。
“不要以为你是管秋送的,我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来人啊,家法伺候!”
我揉揉眼睛,那时候杀意已起。顿时,天地变色,阴风怒吼,风沙扬空。
扰本大爷睡觉者,杀无赦,斩立决,死刑立即执行。
就在我出手前的一霎那。
“等一下。”一个清冷女声响起。
段秋凉一身素衣曳地,迤迤然走过来。她全然不施粉黛,却是清水出芙蓉,美得清净自然。
“大姐。”三小姐和表二小姐起身相迎。
段秋凉淡淡点头,眼神中有一丝责备。
“大姐,这奴才太不识礼数,我们正要给他一点教训。”三小姐轻轻说,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让人觉得,无论她做错什么都是应该被宽容的。
段秋凉低头看了我一眼,声音不大但是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势,“规矩可以慢慢教,何必大动干戈。这人毕竟是管老板送的人,做得太过分了不好。”
“可是,这人对我们出言不逊,若不给点教训,他以后不是要无法无天了?”表二小姐愤愤道。
“那这样吧,家法就免了,让他在这里跪着自省吧。”
我本来是挺高兴的,想着总算碰到个讲理的人,但是听到这一句我不禁哀号,你还不如打我一顿然后让我去睡觉呢……跪着睡很累啊,我老人家万一烙下个腰椎间盘突出可怎么办!
表二小姐和三小姐见事情已经无可扭转,于是抛给我一连串鄙视记恨的眼神,扭着小蛮腰走了。
段秋凉却没走,她屏退了下人,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你姓颜,无名。金陵人士,是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几年前流落江湖,被天雅坊收留。我们查了你祖上三代,查了一切与你有关的人和事。所有迹象都表明你的身份是真实的。”
征婚啊还是相亲啊?调查这么细。
段秋凉这个冰山美人突然笑了,如微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你的神态总是这样生动吗?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了脸上。”
那是因为我很懒,懒得隐藏。
我对她无所谓笑笑,不作回答。
“你很像一个人……”段秋凉突然说,然后,目光中有悲哀怀念的神色一闪而过。
“段无欲吗?”我指指自己的脸。
段秋凉苦笑摇头,“不。你虽然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她寂寞,你高傲;她哀婉,你疏狂。”
我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那一日,你抚琴时,样子像极了我的父亲——段非墨。重锦正是因为这,才留你在身边。”段秋凉顿了一下,目光复杂看着我,“重锦说,不仅是这样,你冲茶高雅的手法,写字舒豪的字体甚至是吃点心的习惯,都与家父极其相似。”
心脏重重收缩了一下,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原来,在不曾注意的岁月中,我已经沾染了那人身上太多的习惯、气味、风采。它们深深烙印在血液中,无论岁月如何风化,都无法将它们抹去。
“你究竟是谁。”段秋凉直视我的眼睛,轻声问。
我避开她灼灼的目光,苦笑。“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小人金陵无名颜氏,何德何能和段老前辈扯上关系,想必是段庄主与段大小姐您思父心切……”
段秋凉见我不愿意多说,没有逼迫,只是沉沉叹了口气。“你很复杂,但是我却没有理由得对你放心。你在重锦身边,我信得过。希望,这次我没有错。”
段秋凉说完,起身离开,从容如流水浮云。
我怔了一下,开始佩服眼前这个沉静如雪的女子。她美丽,内敛,并且智慧。可惜在这样的时代,身为一个女儿身,没有书剑天下、指点江山的机会。
第十二章 香衾缠绵
我一直跪着,面对这空荡的大院,独自一人。从清晨一直到晌午。天一直阴沉沉的,风狂乱穿过我的发丝,把它们吹得张牙舞爪。
我因为段秋凉最后那番话,再也睡不着。
记忆在心脏的最底层翻涌,奋力挣扎着想要从埋葬它们的墓穴中破土而出。
师傅,不要让我再想起来好吗?那些会让我后悔、自责、眷恋、软弱、心痛的日日夜夜。那些,你温柔唤我,寒儿的日日夜夜。
为了忘记,我甚至舍弃了自己的名字。
“啪。”
冰冷的雨滴,在面前的汉白玉地砖上溅起破碎的水花。
然后,措手不及,雨水就泛滥了般倾泻而下。世界仿佛静了音,只有连绵不绝的雨声,“哗——哗——”充斥了耳畔。
我低下头,任冰冷的雨水顺着湿透的长发滑进衣领。
好累。不想再思考下去。
我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睡着了,就不会害怕空虚和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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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重锦在傍晚回到重华山庄。刚一下马车就被门口焦急等待的小书迎上。
小书为段重锦撑着伞,急急说,“庄主……大事不好!”
段重锦听着小书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连寝宫都顾不上回,一路疾行到了颜广寒罚跪的大院。
昏黄的光线下,那人倒在一片滂沱的雨水中。身体清瘦的线条在湿透的单衣下显现无余,那如同海藻一般散乱的长发紧贴着苍白的脸,现在的他脆弱苍白的仿佛要随时消失在空气中。那一瞬间,段重锦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恐慌如有一天,身边不再有这个人絮絮叨叨、吵吵闹闹。
段重锦毫不犹豫解下披风,把已经晕过去的颜广寒裹住,然后横抱起来。
小书举着竹骨丝绸伞紧跟着段重锦,心中暗自忖度,自己伺候庄主多年,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莫非,那些流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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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好冷,冷得麻木而疼痛。
身体触碰到温暖的那一霎那,我不由自主想要贴近它,抓住它。
我蜷缩起身体,想着,就这一次也好,让我允许自己的软弱。
很久之后,我才有力气张开眼睛,头昏昏沉沉得疼。
幽暗而暧昧的烛光在天丝纱帐外忽明忽灭。
我眨了眨眼睛,打呵欠。背后有让人舒适的温度,所以我翻了个身,拱进去接着睡。
然后,淡淡的龙涎香沁了满面。
我忽然睁开眼。
不对啊,这不是我的房间。
很不对啊,我抱着的这个不是暖炉。
非常不对啊,我头下面枕着的这个是——人的手臂?!
我触电一样猛地坐起来,然后令我脑溢血地发现段重锦一身柔软宽松锻锦睡袍,悠闲半躺半坐在床上,一只手给我当人肉枕头,一只手拿了本书卷,似笑非笑,表情诡异看着我。
我应该怎么办?!
一个转瞬间,N个想法飞快在脑中掠过。
1倒下继续睡,假装自己刚才做了个诡异的梦。
2扑倒段重锦,声泪俱下控诉他毁我清白,勒索他一大笔精神损失费。
3大喊一声:唐唐、秋秋、蓉蓉,ANDSOMANY支持我的观众朋友,我对不起你们,抹脖子。(小蓝:抹谁的啊……颜:废话,当然不是我的。)
最后,我突然冷静下来,摸摸半干的头发,神态自若道,“今天天挺冷的。”
段重锦突然笑出来,他下了床绕到我身边,把我按回杯子,然后摸了摸我的额头。
“平时看你生龙活虎的,没想到身体这么弱,淋了点雨就发烧。”
我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以前大病过一场,没及时医治,所以落下了病根。”
这话我是没骗他。三年前那场四大家族堵截之战,段非墨在我面前自刎。我无论是身、心,都受到重创。唐羿他们救我回去时,人只剩下半条命,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慢慢调养恢复。
段重锦敏锐捕捉到我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温柔俯下身揉了揉我的头发,“以后要珍惜自己。”
那个和他拥有相似面容的人,也曾说,对自己好一点,好好的活。
我幽幽吐气。
“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
段重锦无奈摇头,从小火炉上取下温着的药,倒进小碗。
然后坐到床边,微笑看我,“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喂你?”
我坐起来,眨眼睛问他,“庄主,你不觉得你对我体贴过分了么?这样好吗?风言风语传出去,坏了您的名声。”
“无妨,他们爱说就说去吧。若是说得过分了,我会让他们闭嘴的。”
我又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强悍的青春,果然是不需要解释的……”
“你嘀咕什么呢?快点把药喝了。”说着,用彩釉小勺舀起一勺放到我嘴边。
褐色汤药中,浓浓的苦味在空气中漫溢。
我只闻了一下,就觉得头疼得更严重了。于是缩回被窝,蜷缩成球状背对着段重锦,坚决无比喊,“不喝!”
段重锦呆了一霎那,然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人居然像小孩子一样闹着不吃药。
“乖乖喝了,明天带你出门踏青。”
“你当我白痴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天要参加金陵商帮的商会。”
段重锦默然。果然用对付小孩子的方法对付这个人不行。
“不喝药你今天别想睡觉。”
“……”,头也缩进被子,装乌龟,“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