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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角-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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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蔡德罕的陪同下,常双群和阚珍奇先行一步,来到祝敬亚的墓前。   
墓前不知道是在哪年哪月立了一块大理石碑,上面镌刻着两行正楷大字:   
生当先生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当生先生   
没有落款,也没有立碑人姓名。常双群等人也不再问了。   
常双群走到祝敬亚的墓前,从皮包里掏出了两瓶茅台酒,放好,扑通一声跪倒在碑前,失声痛哭:“教员,你的学生来看你了,我知道你爱喝一杯,当学生的时候我没有请您喝过一次酒。这酒,是我自己掏钱买的,每一滴都是干净的……”   
阚珍奇摘掉军帽,也要跪下,却被蔡德罕一把拉住了。蔡德罕说:“你人在军中,还是以军人的方式表示吧。”   
然后,蔡德罕也跪下了。   
至上午十时许,正在别茨山区参加合成军演习的某部师长谭文韬和某师参谋长凌云河、军区报社副社长栗智高、炮兵某部副旅长单槐树等人身着迷彩戎装,风尘仆仆地赶到,另有周围部队的十几名校官陆续登山,聚集在祝敬亚的墓前。   
一时间,原N…017二号营区东侧的贯山脚下,军车鱼贯,山上银星闪烁。   
十几年不见了,大家都从青年走向中年,从形象上看,基本轮廓没有改变,但是脸上都多了些沧桑,一向洁净成僻的栗智高也是一身征尘,而那个因为“文明卫生”问题曾经被众同学口诛笔伐的单槐树单副旅长,鬓角上竟然过早地出现了白发。现年四十二岁的谭文韬一反当年的清瘦,壮实而魁梧,八颗银星分别扛在两边肩膀上,顺理成章地烘托出一个年富力强的炮兵师长的威严。凌云河全身野战打扮,腰间斜挂着一溜金黄色的子弹带,举手投足之间锐气不减当年——盛气凌人的锋芒倒是收敛了不少,但是骨子里的霸气还是时不时不由自主地渗漏出来一些。   
老同学重逢的时候虽然亲密如故,但毕竟分别多年,彼此地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家都是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或指挥员了,就难免多了一点矜持。   
谭文韬告诉大家,他在演习前去W市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抽空去看望了已经离休了的萧副司令,萧副司令请他转告能来的七中队学员几句话,第一句话是,七中队不负厚望,大家都很努力,他老人家感到老脸很有光采。第二句话是,任重道远,不可懈怠,永葆正气,勇往直前。第三句话是,七中队学员因公因私到W市去,要去拜访他老人家,请他老人家喝酒。   
大家就纷纷议论萧副司令,到场的诸位这几年先后都曾去过W市,也都曾去看望过萧副司令,但是请他老人家喝酒的事都没有落实,倒是他老人家来了雅兴,吩咐炊事员加两个菜,请革命事业接班人喝酒。说来说去,喝的还是他老人家的酒。他要你请他喝酒是假的,但是他请你陪他喝酒则是真的。老人家还很特别,越上年纪了,酒量反而越大。   
凌云河说,他当团长的第二年,有一次去W市,中午跟老爷子喝了一次酒,老爷子精神抖擞,声称他的电话号码是七八两五四(七八两无事)通讯地址是津巴布维多(斤把不为多)。喝完之后,他已经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老爷子还跟另外一个离休将军一起唱卡拉OK,唱《我们走在大路上》。唱了一个下午,晚上又接着喝了二两酒。   
众人无不称奇,说老人家心胸开阔,襟怀坦白,宝刀不老全是仗着一股豪气。   
十一时许,一辆三菱牌迷彩越野吉普车从朔阳关外出现了,向N…017疾驰而来,凌云河低声向众人宣布:韩副主任来了。   
此时,韩陌阡已是J军区政治部的副主任,原七中队学员多数又回归麾下。但是韩副主任的车没有开进N…017,在大门口就停下了,然后开始步行。   
大家看见了,跟在韩副主任身后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兵,陪着韩副主任,沿着两边已经长满杂草的原大队部门前碎石公路,向二号营区的方向缓缓移动。   
同一时间,一辆豪华奥迪也敏捷地穿过朔阳关,径奔N…017而来。车上坐着的是某集团军后勤部营房处上校处长魏文建和某地政协常委、某镇副镇长、农民企业家马程度。   
抵近N…017大门口,魏文建突然惊叫一声:“停车!”   
司机来了一个急刹车,奥迪便稳稳当当地停靠在路边。   
魏文建打开车门,指挥司机赶快找个隐蔽处,把车藏起来。   
马程度不解其意,嘟嘟囔囔地喊:“干什么干什么?我们是来给祝教员扫墓的,又不是来偷鸡摸狗的,掖掖藏藏地干什么?”   
马程度之所以带了一辆奥迪过来,就是要在众同学面前显示一下,我老马虽然没能当上军官,可我老马混得不比你们差啊。他当然不乐意让魏文建把车藏起来。   
魏文建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干什么——你说干什么?老马你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吧?你没有看见吗,前面是韩副主任的车。”   
马程度抗议说:“韩副主任怎么啦?我这车是自己买的,又不是偷的抢的,你们怕,我不怕他。”   
魏文建不理马程度,继续指挥司机藏车,他选了一块地方,准备把车藏到原家属区的角落里。   
马程度说:“老魏你怎么回事?这一路上总是心事重重的,韩副主任是老首长了,未必今天会抓你随地吐痰问题?我大小也是一级人民政府的副镇长,政府官员坐国产车是中央规定的。”   
魏文建把车指挥停稳,对马程度冷笑一声,说:“你那个政府官员算个鸟,要是把你这个花钱买来的十几品的破官和这辆奥迪车联系起来,韩副主任可以通知你们司法机关马上就对你进行调查你信不信?我告诉你'奇Qisuu。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引起他老人家的注意,只要引起他的注意,他把眼睛盯住你了,就少不了你的麻烦。”   
马程度翻了翻眼皮子,顿时不吭气了。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往山上走。魏文建说:“跑步,从左边那条小道上,超过去。”   
马程度说:“要跑你跑,我可是跑不动。”   
魏文建说:“也好,咱们各走各的,我的材料说不定已经到韩副主任手上了,都是你这个新生的资产阶级害的,让韩副主任看见我们两个人勾结在一起,那就是不打自招了。”   
说完,果真撇开马程度,腆起已经微微发福的上校级肚子,抄小道往贯山奔去。“   
魏文建感觉今天晦气透了,老担心要出什么事。   
接到通知的时候,马程度还在他的办公室里纠缠,要他帮助穿针引线打通关系将他的一个“表妹”弄来当兵。当然遭到了义正辞严的拒绝。   
魏文建这阵子一直处于惶惶不安状态,各种情报表明,有人检举了他,尤其严重的是,军区纪委副书记、韩副主任最近从本集团军纪委调了一批材料过去,这里面有没有他的事,他尚不摸底,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在本军区,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事实,只要让韩副主任注意到了你,你的马脚就再也不可能包住了。前两天他曾经给韩副主任打了个电话,当然不敢提及有人举报自己的事,小心翼翼地向首长问好,别的屁也不敢放一个。韩副主任倒是很客气,不紧不慢地跟他聊了几句,还问了问家庭和孩子的情况。可是魏文建心里更虚,韩副主任越是避开实质问题,他就越是意识到实质问题的严重。土豪劣绅马程度不识相,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来添乱,自然让魏文建平空生出三丈燥气。他当时就一口堵住了马程度的嘴,“你狗日的有几个表妹?从我手里送到军校的就有三个,你老实说,你收了人家多少贿赂?”   
马程度嬉皮笑脸地说:“那三个都是假的,一个是我们县委书记的女儿,一个是地区城建局长的外甥女,还有一个,嘿嘿,是我的……嘿嘿,也算是小姨子。我没有收人家的一分钱。你狗日的拿了我十几万,就到此为止啦?我操,你也太黑啦?”   
这话就有点要挟的意思了。   
魏文建痛心疾首,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陷得很深了。他是拿了他十几万,最初也是战战兢兢的,这十几万他没有独吞,除了一部分交到了处里的小金库,上上下下他也得打点。可是现在问题来了,他能把那些人都卖出来吗?   
魏文建说:“马程度啊马程度,你算是把我拖进泥沼了,我老魏一世英名,可能就要栽在你的手里了。我跟你讲,我的材料已经到了韩副主任的手里了,也就差不多是到了包老爷的手里了,我可能是在劫难逃了。”   
马程度仍然执迷不悟,瞪着一双肥厚的眼皮,稀里糊涂地看着魏文建说:“有这么严重吗?大不了我再帮你烧几炷高香,给他老人家这个数怎么样?他是将军,咱不能把价开得太低了。”   
马程度翻腕比划了一下:“十个?”   
魏文建苦苦一笑:“找死啊,那才叫加速灭亡呢?你他妈的以为你那几个臭钱就能通天啊?也就是我老魏一时糊涂才上了你的贼船,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突然接到一个来路不明的通知,魏文建当然要犯嘀咕,路上他曾经跟马程度探讨过,说:“我看这事有点蹊跷,祝教员去世,满打满算也才十八年,怎么搞出了二十周年祭日呢?”   
马程度则拿出学问派头大大咧咧地说:“嗨,连这个都不知道?阴寿比阳寿大,算周年前后要各加一年。”   
魏文建对马程度的话半信半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甚至怀疑这是韩副主任在撤席十八年之后安排的又一课。这样的话,可能会有三种结果,一是韩副主任给诸位同学敲敲警钟,不要被商品经济的大潮冲昏了头脑,及时悬崖勒马——谢天谢地,要真是这样也许就好了。二是韩副主任把他抖落出来,以他为反面教材,进行现场直观教育,念他已经翻然悔悟,给他一个退赔改过的机会,从轻发落——这也是手下留情了。三呢,韩副主任会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时候,这样一种场合,当场宣布对他的处置,达到敲山震虎的可能?这种情况可能性不是很大,也不是完全没有。只要看看韩副主任身边有没有带来纪检和保卫部门的人,那就一目了然了。   
二   
魏文建一路气喘吁吁,奔到祝敬亚的墓前还惊魂甫定,待谭文韬和常双群、阚珍奇等人迎过来跟他握手的时候,两眼还不时往山下巡睃。   
韩副主任还没有上来,但是魏文建的心绪稍微稳当了一些——韩副主任身边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兵。   
谭文韬问常双群:“那姑娘是谁?”   
常双群眯着一双看不见色彩的眼睛,认真瞅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旁边蔡德罕说:“是韩小瑜。”   
再往山下看,又上来三个女同志,原来是丛坤茗和楚兰一边一个搀着柳潋上来了。   
蔡德罕介绍说,不仅是原七中队学员接到了通知,许多与七中队有关联的保障人员也接到了通知。丛坤茗和楚兰是昨天到的,前者还有一个任务,是来接柳潋到W市治疗腿伤的,这位已经声名遐尔的著名骨科教授,近几年来致力于一个课题,就是要把柳潋摔碎的膝盖恢复到原位。楚兰现在是某基地宣传处的副处长,此行也有专门陪同丛坤茗和柳潋的意思。   
半山腰上的韩副主任也看见了几位女同志,便停下步子,等待她们。   
这时候,马程度像坦克一样轰轰烈烈地开了上来,见面就是拥抱,抱住谭文韬说:“啊,谭老一啊,当师长啦!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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