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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呀!水当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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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何苦?”他嘶嘎着声,心里分不清是痛或怜。

她不是没感情的傀儡,怎会听不出郭桐口气中的不忍,一丝脆弱的情感从她眼中浮升。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恨一个人的日子好过吗?”那种被爱恨情愁燃烧得求告无门的时刻,谁能来扶她一把?

没有人,没有人哪!

郭桐叹息。“那你又何必苦苦逼人?”他也不好过,真的不好过!

原本不该是桩天造地设、两情相悦的美事吗?怎会变成了血腥涂炭收场?

那年的枫叶最醉人,也是这般的深秋,枫林深处,小桥畔……

那枫林、那小桥的缤纷落叶,甚至那多情人的眼波原该全都属于他的——如果那年他不是带回了郭桐——

往事未矣,人事却全非了,现在的他只剩下一颗已老的心、相思和寂寞。

寂寞虽苦,一颗老去的心又该如何?

他想得出神,怔忡得浑然忘记自己还面对着敌人。

“郭桐,你发什么呆,领命来!”林倚枫长剑泛虹,激起沁人寒光,寒光没入了郭桐的左胸。

“倚妹,剑下留人,千万别做糊涂事!”一道儒白的影子宛若惊鸿翩翩而来。

郭桐又叹了口气。

又来了个他不想见的人。

林倚枫不动,依旧把剑抵着他的心窝,一弯鲜血沿着剑尖流了下来。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神经,几年不见,你的功夫全喂猫去还是生锈了,连这杷剑你都躲不过,还想上‘惊虹峒庄’?”她厉声大喝。

她居然伤了他?

她心里清楚,即使她真心要郭桐的命,他也会二话不说双手奉上,因为那是他欠她的。

——但是,她更明白,其实,郭桐谁也不欠,反倒是所有的人全负了他——

“倚妹,你怎么真下得了手?”金陵“惊虹峒庄”四社八会十六馆的少庄主林修竹一脸不敢置信的赶到。

林倚枫将剑势一收,凝注着剑尖的那点血红,硬生生道:“我只是要他血债血还,有什么不可以?”

“你简直是有理说不清,大哥苦口婆心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了。”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怎会是他妹妹的行径?

他对她付出的苦心真是枉费了。

“大哥,你是男人,怎么懂得我心里的苦?”她美丽的眼又蒙上一层雾,倘若不是那道疤实在太过狰狞,她几乎是完美无瑕的。

林修竹无奈地叹息,一个是他的胞妹,一个是他青梅竹马的生死之交,他又该如何?

那些微风往事,他最清楚不过,但事有正反面,如剑有双刃,他也无法评断谁对谁错,真要争出个是非曲折,也只能说情字害人不浅!

“大哥知道你心底的苦楚,但是——”再苦,谁苦得过郭桐?

这话他说不出口,即便他想说,郭桐也会阻止他的,他是那种宁可天下人负他,他却一点也不肯辜负别人的人。

他明白郭桐的性情,所以只能把话往肚里吞。

“回家吧,砍了人家一剑,也够了,他不怨不恨,你还有什么好不平的?”

爱情使人美丽,却也使人盲目。

林倚枫扬起美丽的半片脸。“一条命,还有我一辈子的幸福……你以为就那样无关痛痒的流点血就足以抵消我们的账?大哥,你太天真了!”她字字句句像北国的冰珠子,寒彻心扉。

一个被绝望和恨意肆意凌虐过的女子,该用什么来缝补她的心?

“小妹,你太……太偏激了,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要不是她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完美极端个性,原来该传为美谈的佳话何以一夕变色成为憾事。

“林兄,别怪她。”郭桐静静说道,深刻的脸此刻一点表情都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郭桐,你不为自己,也为郭梧想想吧,他临走之前是怎么说的?”

为何他遇上的全是一堆怪人?

他们其中一个只要自私一点,今天这种局面就不会存在,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郭桐本如镜的脸扭曲了下。“你不该出现的,老友重逢不是应该醉他个三天三夜吗?怎地你一来,净提一些陈年旧事。”他顾左右而言他。

林修竹的嘴角浮起一抹意兴飞遄,他因为郭桐的提及而陷入昔日的回忆里。“还记得燕子楼吗?十里亭湖,十里烟波。”寻来扁舟,携两坛山西胶酒,横笛配清桨,何等快意人生!

遥想当年,他的眼不禁闪闪发光。

郭桐嘴角噙笑,冷淡的眼似也滑过一丝暖意。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燕子楼不知燕群依旧否?”

“那真是一段快慰平生的好日子。”林修竹也不无沮叹。

人长大了,追随而来的是责任义务和背负,一旦名利枷锁缠身,恁有谁能再回到从前?

“好感人的叙旧场面,你们说够了吗?”林倚枫冷冷打断两人。

“倚枫,是谁教你说话这般刻薄的?那年的燕子楼会你也有一份哪!”他十分不解。

就那么几年光阴,他那原来素净甜美、善解人意的妹妹一蜕成思想偏激、专走极端的情伤女子,真是世事难料!

“那种无聊事,我早忘光了。大哥,你放明白,今儿个是来寻仇,不是来叙旧的。”

“倚妹,不要执迷不悟好不好?毁了自己、伤了别人,到底谁痛谁快啊?”他也没了笑容。

“你的意思是非站在他那方不可喽?”

“倚妹!”他拂袖,两相为难。

“大哥,没想到你竟然帮一个外人来欺负我。”

“郭桐不是外人。”他复杂地瞥了眼掀起风暴却一脸置身事外的郭桐。“他差点成了我的妹婿不是吗?”

他不说犹可,话声一落,林倚枫似犯了失心疯的放声大笑,狂笑之后,整个人蓦然怔怔无语,仿佛掉了魂魄。

好一会儿,她轻慢地说:“情到浓时情转薄……”她的声音空洞幽邈,是浓浓的怅惘。

她闭了闭眼,扭头至一旁,倏然拔腿便跑,似不愿让人看见她脸上再也压抑不住的奔腾泪痕。

她的身影渐去渐远,厉声挟怨的声音却清晰传来。

“郭桐,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日日活在折磨和悲伤里,我的痛苦要你加倍领受,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唉!何苦,何苦!”林修竹不由得跳脚。他没看见郭桐眼中飘浮的悲怆。

“你说说话呀郭桐,把事实真相告诉她。”他旋足面向似无生命、动也不动的郭桐。

“没有真相,她说的全是事实。”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如果假象只令一个人受伤,而真相却会伤及每一颗心,他宁可选择前者。

“都这节骨眼了,你还抱着这种我为人人的态度,郭桐,你究竟是无知或纯情得过了头?”人生得一知己并不容易,说什么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自相残杀,继而铸成憾事。

“我只求无愧于心。”他淡言。

“郭桐!”林修竹还想再说什么。

“你放心,我从不作茧自缚,忧愁和悲哀击不垮我的。”他向他今生唯一的挚友保证。

他却不放过他。“还说,你全身酒味,怎几年不见你酒愈喝愈凶,快变成名副其实的酒鬼了。”

虽然被指责,郭桐却露出一朵不合时宜的微笑。

“酒鬼也没什么不好,总比伪君子、假道学强多了。”

他叹息。“你太消沉了,老天爷何其不公平,它到底想把这出悲剧延展到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郭桐的笑意更浓了。“修竹,你糊涂了,老天爷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它老是替人承担人们推卸的责任,可怜的人是它呀!”

他竟好心情的开起玩笑,然后掩嘴轻咳。

“倚枫那一剑伤了你的肺?”林修竹终于正视他的伤口。

“一时之间死不了的。”他还是笑。

“你这家伙!”不顾他血流如注,林修竹一拳狠狠捶上郭桐的肩胛。

他扎实的一击又换来他更剧烈的咳嗽。“怎么?美其名来救我,别说是存心来要我的老命吧!”

林修竹内心错综复杂。“你这不死的九命怪猫!你不该回来的。”说是生死之交,有时,他也并不是很明白郭桐的想法,但这并不重要,他担心的是他的消沉。

一个人意志消沉比拿一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更伤人,钢刀还有万分之一躲避的机会,消沉却是一点一滴渗进骨子里,终至不可救药。

谁有那起死回春的能力将他从忧郁中挽回?林修竹很想知道。

“别告诉我你也像倚枫一样是来阻止我到惊虹峒庄的。”他笑容寂落。

林修竹莫名所以的摇头。“什么都骗不过你。”他的语气一下幽远起来。“你为什么回来?事情都过了好些年,为什么不让它继续这样过去?”

“是她要我来的。”他拿出那张菲薄晶亮的帖子。

“销魂金帖?”是惊虹峒庄的销魂冷金笺。“难怪倚枫一听到你入关的消息便跑出来。”

“我明白她不让我进峒庄的原因。”他惯于孤独沉默,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站在好友的立场,郭兄,我也劝你不要去。”当丑陋的伤口已经结疤,甚至渐渐不见时,他的出现又会带来什么?

“不管你欢不欢迎,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那一夜,小楼樽前,他曾答应过她,只要她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只要一张销魂金帖,不管他在千里外或天涯水湄,他一定会来。

“我会尽我一切力量阻止你的。”林修竹无限郑重。

“我的仇人已经够多了,你何必……”他苦笑。

“就因为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我更不能让你去。”他欠他无数条命,即便今生粉身碎骨也还不了,明知山有虎他又怎能眼睁睁任他去送死?

郭桐的目光多了点亮光。“你错了,正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更应该让我去。”

“何苦来哉?”

“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人家东西,尤其是人情债。”钱债易清,情债难还。

“随便你怎么说,我会全力以赴,阻止你上惊虹峒庄的。”要拗大家一起来,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看来我们非要各凭本事了。”郭桐说得淡然。“在翻脸之前,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喝一杯去。”

林修竹不由叹然。

郭桐就是郭桐,就连危机已迫在眉睫,他依旧能够谈笑风生。

“别打歪主意诓我替你付酒钱,你明知道我是正人君子,滴酒不沾、烟花不近身的。”

“好友重逢,就当是帮我洗尘吧!”此刻,郭桐的脸上才显现出一丝温暖的人味。

“真说不过你!”他两手一摊,准备破财消灾。

悦来酒铺。

“客倌,您醒醒,小店要开张做营生了,您改天再趁早。”小二哥打擞精神又要开始一天的忙碌,不料到了店子看见桌上仍趴着昨夜醉倒的老太婆。

一个年纪老得都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太婆,一晚喝掉他们酒铺大半的酒,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办才好。

看她一动也不动的,他的心更跳得慌。

就在他想冲出去喊人时,她呻吟了声,抬起几百斤重的头。“好家伙!谁允许……你来……吵我的……姥姥我正好睡得很……”她的头晃呀晃地,险些又要撞到桌面。

店小二无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祖奶奶,您好回去歇着了。”

“哦,”她用迷蒙的眼四处梭巡。“天亮了?”难怪她的脖子又酸又疼。“是该回去了。”她随手掏出一个金锞子。

“您的账全付过了。”店小二老实的挥手。

她模糊地想起有个与她对饮的人。“就当赏给你的。”把金锞一放,她醉态可掬的便要走。

小二哥打出娘胎可没见过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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