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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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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要求检视切除胃部的标本。”金井说完,与佃、安西面面相觑,“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呢? 不过,幸好我们事先做好用来替换的切除胃部的标本了。”
    手术前,他们拿了其他患者的胃溃疡x 光片给财前看,正好该名患者在财前手术的翌日接受了手术。于是,他们直接将其切除胃部制作成标本,以备万一。
    “可是,拿假x 光片还不算什么,拿着别人的胃给他看,才真是难上加难。佃,你说我有急诊要看,这次换你拿去吧。”金井想把麻烦推给佃。
    “不,这样不妥吧。金井医生换成佃讲师,反而容易令他起疑。”
    安西话才说完,突然房门打开了,佃迅速地藏起标本瓶。
    “什么人! 怎么不敲门? 有什么急事? ”安西斥责道。
    一个年轻的医局员瞧见副教授、讲师、医局长三人竟然聚集在这个地方,惊慌地停下脚步:“没什么,没有什么急事。对不起,打扰了! ”
    由于严格执行封口令,关于财前教授罹患癌症之事,其他医局员并不知情,所以也没多作揣测就仓皇离去。
    金井走出标本保存室,惟恐财前又起疑心,急急忙忙地前往病房。但是,比起当时拿着假x 光片,他现在更感内疚,更害怕这场骗局被识破。
    “教授,切除胃的标本送来了。”
    他恭恭敦敬地把标本瓶摆到床头柜上。财前盯着“自己”的胃部标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三分之二切除的胃部,敞开的部分可见直径约3 厘米的溃疡,看病变邵位的大小、形状、标本的鲜度,的确应该是自己的切除胃部。
    “果然是良性溃疡……可是,为什么体力恢复会这么慢呢……”财前虚弱无力地说着。
    “一定是教授您太过劳累了,又是学术会议选举,又是官司,操劳过度了。”
    “可是,右侧腹部一直觉得疼痛……”
    他皱着眉,正要继续说下去,护理长走进病房:“东教授前来诊察。”
    财前闻言立刻调整了姿势:“教授工作繁忙,还劳烦您每天前来诊视,真是不好意思。”
    手术后三日,东每天都前来诊视,财前向东答谢后,岳丈又一也开口说:“在教授,感谢您答应我们的不情之请,愿意负责手术,手术后还前来诊视,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您! ”又一羞愧得低下头。
    “别客气。诊视自己负责的手术患者,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东说完接过金井递上的体温、脉搏、呼吸表和血压记录,看过一遍之后,等着金井解开腹带:“手术伤口恢复得相当良好。财前君,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
    东瞄了眼床头柜上的切除胃部标本瓶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右侧腹部有些疼痛,感觉肝脏肿胀……”面对东教授,财前说得吞吞吐吐。
    “你自己也是位外科医生,应该最了解啊。手术的外来侵袭,会造成腹胀或腹膜发炎,不需过于担心。”他和颜悦色地回答道,安抚着财前。
    杏子端上茶时,东说:“不好意思,我得立刻赶去医院,谢谢你的茶。明天见。”
    东正要离开时,财前开口说:“教授,您诸事繁忙,不好意思劳烦您天天看诊,明天起,请金井诊视就行了。”
    “不,手术后一星期内,我还是会担心病况发生变化,所以我还是会来诊视。
    对于自己负责的手术患者,这是理所当然的职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么,我先离开了,你好好休养。”东说着离开了病房。
    财前目送东离去,这才发现东教授来看诊能带给他莫大的安心,他深深体会到,原来医生的诊察,能抚慰患者多少恐惧啊。东说“自己负责的手术患者,术后诊察是理所当然”这句话时,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后悔当初替佐佐木庸平开刀,手术后却从未前往诊察,忽地又想起主治医师柳原,令他又不悦地腹痛起来。
    柳原在进行公寓房间的最后整理。6 叠大的房间,一座流理台,虽然不需花费太大功夫整理,只是满书柜的医学书籍、永远散乱堆积在榻榻米上的文献或笔记,光是塞进木箱,再绑上麻绳,就花了不少时间。
    行李终于打包完毕,他拿起水壶放在瓦斯炉上时,发现一条全新的抹布。那是野田华子亲手为柳原缝制的抹布。送这条抹布时,她说,等两人结婚、柳原取得学位后,就请她父亲购置一间公寓,到那时候就会有一座闪闪发亮的不锈钢流理台。
    当时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全新的抹布擦拭着又脏又小的流理台。柳原在法庭推翻原供词的翌日,华子一脸铁青地来到公寓,她一看到柳原便立刻放声大哭,哭得昏天黑地的,然后从此音讯全无。判决宣读的翌日,他从野田家收到一纸解除婚约的通知。当时他本来想撕破丢弃,却又随手塞进抽屉里。柳原将通知信从抽屉里取出,再读一遍——柳原弘先生前略。您与爱女野田华子的婚事,原定进行订婚仪式。但是经由多方考虑,不得不解除婚约。特此通知。
    野田文藏简短的几句话,写在一纸便笺上,仿佛只是普通的搬迁通知,信中并无附带华子的任何消息。后来,华子再也没和他联络。他知道,野田父女只想找一位将来是国立浪速大学附属医院医生的女婿。柳原倒卧在赤褐色的榻榻米上,想起自己与华子虽然尚未成婚,但曾在这榻榻米上有过肌肤之亲的情景,这也成了柳原心中的憾事。不过,想起野田父女解除婚约的通知来得就像搬迁通知一般快,想必父女俩一定很快地就能找到取代柳原、且有身份地位的东床快婿吧。想到这儿,柳原不再感到遗憾。他撕破通知函,丢进正在烧煮开水的瓦斯炉火中。
    喝着番茶润喉,巡览了空无一物的房间后,柳原穿上挂在墙上的皱巴巴的风衣。这时,管理员伯伯出现了:“整理得如何? 一切顺利吧? ”
    “一切顺利,都整理完毕,只剩这木箱里的书籍了。不好意思,明天搬运公司会来载运,麻烦您交给搬运公司,送到九州。我已经将衣服和一些书籍先送到四国,就只剩下这一箱了……”
    他一边说,一边想着。他已经告知故乡的父亲这次审判的经过与真相,也透露自己决定离开浪速大学、前往四国的偏僻乡村的想法。十几年来,他的父亲为了儿子的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变卖了家产田地,不知道他收到这个木箱时,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想着想着,柳原的内心更受煎熬,当即沉默不语。管理人误以为是柳原因即将离别而依依不舍。
    “咱们一定还会见面的。从四国来大阪玩时,别客气,就来这儿住吧。送往九州的行李别担心,交给我吧! ”
    话说完,管理人用力地拍了拍柳原的肩膀,似乎想振奋他的心情。
    “那么,就麻烦你了。”
    简短几旬寒暄道别之后,柳原扛起布制旅行袋,跨出蜷居了两年的公寓,朝着法圆坂走去。
    来到法圆坂国民公寓前,柳原踱步犹豫了良久,才下定决心登上阶梯,来到挂着里见修11牌的房前,他敲了敲门。
    “请等一下,马上就来开门。”门内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不久,门微微开启。
    “您好,我是里见,请问您是哪位? ”
    “嗯……突然到访,不好意思,我是柳原……请问里见医生在吗? ”柳原面容憔悴,挟起快滑落的眼镜,畏畏缩缩地问着。
    “原来是柳原医生啊。我先生还没回到家,不过应该就快了,请进,请进。”
    里见三知代礼貌地请柳原进屋,带着柳原来到书斋旁的六叠大客厅内。
    “不好意思,没有事先联络就贸然拜访。”他再次道歉。
    “快别客气了。幸好今天是星期六,里见出门时难得说今天会早点回来。他应该快到家了,请您喝杯茶,稍等一下。”
    话说完,她就兴冲冲地走向厨房冲泡红茶,考虑到柳原现在的心情,她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柳原望着房内,感受里见家简约却温暖的气氛。朴实的衣柜与橱柜并列,同面墙边,摆着一部老旧的音响,唱片箱上摆着三张唱片。仔细一瞧,才发现三张都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只是每张唱片中的曲子各是由不同的指挥家指挥的。柳原猜测,里见应该是想比较同样是贝多芬的交响曲,不同的指挥家是否有不同的诠释方式,这很像是里见的欣赏风格。
    “咦,他回来了。”
    三知代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里见回来了,立刻前去开门。
    里见看到柳原吓了一跳:“柳原君,欢迎,欢迎。请到书房吧。”
    狭窄的书房已被书柜与书桌占满,两人勉强挤进,面对面坐下。
    “有什么事吗? 前阵子我拨电话向大学询问,才发现你在判决后就提出辞呈,再也没有在大学里出现了。”
    “不瞒您说,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已经辞去浪速大学的职位,将前往四国高知县榜原的松原地区,那是一座无医村。”
    “无医村……为什么决定得这么仓促呢? 你在法庭作证,说出真相之后,我就与东教授商量,让你到近畿劳灾医院工作。我想,官司的事情一定让你承受了不少本样眼光。想到东教授是院长,应该可以替你想办法呢。”
    “感谢您为我费心着想,我还是决定前往无医村。”柳原似乎心意已决。
    “可是,柳原,无医村可不是你想要暂时疗伤的工作场所呀! 那儿比你想像的丕要严酷,无论刮风、下雨或下雪,全村上百条人命全靠你一人哪! 你要考虑清楚,若无彻底决心是无法坚持的。”里见想确认柳原的决心。
    “我知道。我要前往的村庄,得从高知市搭乘4 小时巴士,才能到祷原,然后丕得再走6 千米的路程,那是一座位于深谷中的偏僻村落。可是,想到佐佐木庸平先生因为身为主治医师的我的优柔寡断才导致猝死,而且因为我作了伪证,为遗族家属带来莫大的痛苦,只希望为他人多付出一些。村民们希望我能早日抵达,全村人正在引颈企盼我的到来,所以,我将搭乘今晚的夜车出发。”
    “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你在无医村,可以一边看诊,一边完成学位论文,写好就寄来给我吧。既然你不方便在浪速大学取得学位,我会与东教授商量,帮助你找寻适当的大学,取得学位。”
    “教授,第一审时,因为我作伪证,逼得您不得不离开大学,而您却……”一股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柳原强忍住泪水。
    里见沉默片刻:“江川君呢? 他现在如何? ”他得知江川遭第一外科医局除名,担心地询问。
    “他打算继承父亲的诊所。”
    “这么说来,你们两位都离开大学了……”里见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柳原,今晚出发前,你去探望一下财前教授,好不好? ”
    “不,我不去。这两年来,第一审、第二审的审判期间,我因为财前教授而昧着自己的良心,承受着身为医生的良心苛责与煎熬,想到这儿,我就无法原谅自三。同样地,我更是无法原谅财前教授。”柳原愤慨地说着,语调有些颤抖。
    “可是,如今财前他已卧病在床了。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不想去探视,丁声招呼就行了……”里见无法说出财前罹患癌症、来日不多的情况,只能试着再欠劝说,柳原倔强地摇了摇头。
    “教授,判决日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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