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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闷声响起，遂是青花金砂茶盏碎落在地上。
血顺着额角滑落在眼帘上，谢意觉得眼前的视线也被染的模糊起来，入眼一片暗腻的红色。
“滚。。。滚出去！”谢望手指颤抖着指着谢意吼道。
谢意双手抱拳，直于身前，腰背挺得笔直，行了个礼道：“父亲且好生想想罢。”言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谢望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这才无力的跌坐在藤椅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许久才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心绪万千。。。。。。
写意居里，烛火摇曳。
顾媛媛撑着脑袋，坐在床边，眼睛不由自主的合上，困得直点头。谢意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她便让新月几个先去睡下，留她自己守着就好了。只是这般等着等着，却是犯起了瞌睡。
又是一阵困意袭来，顾媛媛差点没从床边滚下去。
“不是说了，困就先睡下。”谢意的声音传入耳边。
顾媛媛迷迷糊糊的应着，抬眼一看却是愣住了，赶紧起身凑近看了看才发现不是自己眼花，这才急忙道：“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到了？”
谢意坐下不语。
顾媛媛也不再去追问，掏出手绢给谢意按在额头上：“爷自己先按这点，奴婢去打些热水来。”
谢意接过手绢，看顾媛媛又是打水又是找伤药忙前忙后。
顾媛媛边忙着边心下思量，谢意伤从何来，出去时还好好地，难不成是撞树上了？
“爷先忍着点。”顾媛媛用温热的巾帕给谢意擦拭头上的血迹，边擦这边轻声问道：“疼么，奴婢再轻些，爷若是感到疼要知会奴婢一声。”
谢意一语不发，任由顾媛媛擦拭着。
巾帕从额头擦到眼帘，谢意闭上了眼睛，按住了那握住巾帕的手。顾媛媛一怔，还没带反应过来，便被谢意揽入怀中。
下意识的想要挣开，一只手按住了顾媛媛的脑袋。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只一会儿。”
顾媛媛心中一声叹息，不在作动，任由得谢意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她不知道谢意出去这一趟发生了什么，但却是能真切的感受到此时谢意的疲惫。或许她不能为这少年分忧解难，但愿能为他平添一丝慰藉。顾媛媛忽然想起了程程，那个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便被爹娘塞给自己照顾的弟弟，那些年整天背着娃生火做饭的日子。细细一想来到谢府居然已经六年多了，现在程程也应该长高了吧，是不是还像从前那么调皮？或许会像此时的谢意一般受到什么委屈，想到这顾媛媛觉得鼻子有些微酸，将头埋的跟深了些。
烛火微晃，两人就这般静坐在一起，没有主没有仆，有的只是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满月披着件黛青色褙子，散开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此时的神色。她轻轻合上主厢的门，缓步退了出去。
园中明月皎皎，满月的衣袖扫到一旁的海棠，惊起一片暗香。
月朦朦朦月色昏黄，云烟烟烟云罩奴房。冷清清奴奴亭中坐，寒凄凄雨打碧纱窗。
呼啸啸千根琅竿竹，草青青几枝秋海棠。呜咽咽奴是多愁女，阴惨惨阴雨痛心伤。
薄悠悠一件罗纱衫，寒凛凛不能暖胸膛。眉戚戚抬头天空望，眼忪忪满眼是悲伤。
气闷闷有话无处说，孤零零身靠栏杆上。
满月苍白的指尖，桃色蔻丹，指甲微微用力，掐折下一旁的海棠花。
“野花本无伤人刺，奈何公子碎玉邢。。。”满月抬头已是泪眼盈盈。
注：月朦朦朦月色昏黄，云烟烟烟云罩奴房。冷清清奴奴亭中坐，寒凄凄雨打碧纱窗。呼啸啸千根琅竿竹，草青青几枝秋海棠。呜咽咽奴是多愁女，阴惨惨阴雨痛心伤。薄悠悠一件罗纱衫，寒凛凛不能暖胸膛。眉戚戚抬头天空望，眼忪忪满眼是悲伤。气闷闷有话无处说，孤零零身靠栏杆上。————选自《断肠人》是根据陆游写的《钗头凤》的故事改编，是袁雪芬改革越剧后第一部有完整的唱、念台词的戏。这段唱表现主人公当时震惊和悲痛的心情。
☆、第二十八章
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命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今时，正是端午。
这五彩丝即是由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合成的缕索。顾媛媛跟新月正把五彩丝编捻成五色丝镯，而满月与青鸾则在一旁将菖蒲、艾叶、榴花、蒜头、龙船花、榕枝，编成艾人，悬于门上以来驱魔祛鬼，招揽百福。
顾媛媛看着手中编好的五色丝镯满意的点点头，鲜亮的色彩精巧的模样，很是好看。顾媛媛瞄了一眼谢意，悄悄挪了过去。
谢意冷笑：“一边去，别打爷的主意。”
顾媛媛一本正经道：“长命缕可避鬼魅及兵灾，驱病瘟，爷怎么能不带着。”
谢意冷哼一声：“你们几个小姑娘带着玩去吧。”
顾媛媛轻叹，语气中充满了落寞：“爷终是长大了，从往哪年不是奴婢亲手给爷系长命缕。。。。。。如今倒是不耐烦了。”
谢意见自家丫鬟一脸人生真是寂寞如雪的神态，也于心不忍起来，别扭的伸出一只手。
顾媛媛忍者笑，忙将手中的长命缕仔仔细细的绕上谢意的手腕，故意打了个蝴蝶结。
谢意放下袖子，掩住羞耻的蝴蝶结，见顾媛媛满眼笑意只得无奈的由她玩好了。
满月看着这两人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满月妹妹，咱们去前面拿些雄黄酒吧。”满月回过神来，见青鸾唇角的笑容别有深意。
满月应下，两人一起往前院去了。
顾媛媛也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彩线絮子道：“我去前面厨房拿些卢叶子，咱们在小厨房自个儿包些粽子。”
这话一出，新月瞬时一脸的欣喜，就连谢意眼睛都亮堂了很多。
这时候的粽子基本上还都是“清水粽子”，既是一斤粽叶三斤米，什么馅儿都不放，单单用糯米和粽叶包的粽子。这种粽子用文火蒸煮上一个时辰，粽叶的清香就越能渗进糯米里，待出了锅咬上一口，真可谓清香醉人。
只是顾媛媛破爱甜食，有一年在包粽子的时候加了玫瑰、红豆、桂花、红枣进去，使得粽子更加香甜。
见谢意爱吃，便琢磨着做个肉粽给他，这下可真是彻底征服了谢意的胃。顾媛媛做的肉粽糯而不烂、肥而不腻、肉嫩味香、咸甜适中，若用筷夹分四块，则块块见肉。倒真是对了谢意的胃口。
听顾媛媛说要在小厨房自个儿包粽子，谢意与新月都一幅欢喜雀跃的模样。顾媛媛好笑的看着这两个馋猫，去前院取粽叶。
谢府的食材一般都存于大厨房里，要用些什么只消去大厨房中拿取就行。但基本上主子院里都备有小厨房，平日里也不用总到大厨房来。写意居中的小厨房，掌勺师傅便是苏州名厨李师傅，顾媛媛平日里也是跟着他打下手。偶尔点出些许理论性的提议，李师傅立即便能融会贯通，使得顾媛媛直感佩服，到底是专业的，她这业余的没法比。
大厨房则是负责平日里的宴会以及一些大的节日，同样也是提供各个院里的食材需要，像今天这端午节顾媛媛便只有去往大厨房中领粽叶。刚刚过去便见裴大娘正站在屋外跟一伙计说着话。
“大娘，忙着呐。”顾媛媛过去打招呼。
裴大娘见是顾媛媛忙应道：“哎，姑娘来了啊。”平时大厨房忙不来的时候，顾媛媛会来帮把手，也常常随裴大娘她们去采买些东西。裴大娘对这个姑娘向来极是欢喜的。
“鸢姑娘是来领粽叶的吧。。。都备好了。”欢喜顾媛媛的不仅仅是裴大娘，还有裴大娘的儿子大牛。
“哎，可不是么，可还有些个好的，大爷那里等着呢。大牛哥今个儿得闲了？好些日子没见了。”顾媛媛笑盈盈道。
大牛是外院的伙计，平日里忙起来很少有时间能够到内院来，但若是能抽出空，便会在厨房给裴大娘帮忙，一来二去倒是跟顾媛媛也算是相熟。顾媛媛是内院大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在那些外院的汉子们看来可是相当主贵的身份，内园子里的姑娘个个生的小青葱一般水汪汪，娇滴滴香喷喷的，见了他们下巴都抬天上去了。像顾媛媛模样这么好，又平易近人的着实不多。
大牛忙从屋里拿了粽叶子出来，那粽叶显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三四厘米宽，嫩绿嫩绿的，颇为新鲜。
顾媛媛接过粽叶笑着跟大牛道了谢。
大牛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不用谢，鸢姑娘要嫌不够再来取就是。”
顾媛媛掂了掂手上的粽叶：“够了，裴大娘大牛哥，你们忙着，我就先回去了。”见两人应下，顾媛媛这才回写意居去。
“还一直瞅啥，人都走远了。”裴大娘往儿子后脑勺上轻拍了下。
大牛揉揉脑袋，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裴大娘摇了摇头道：“这倒真是个好姑娘，可惜到底是大爷身边的红人，咱家不一定够得着。”
大牛抽了抽鼻子道：“那有啥够不着的，就算是大爷也不能拦着人家嫁人不是。。。。。。”
“小子说什么呢。。。可不敢编排主子是非。”裴大娘沉声道。
大牛不满的嘟囔着：“又没扯谎不是，那鸢姑娘早晚都要嫁人的。。。。。”
再说顾媛媛，刚刚出门就碰上了同样来拿粽叶的白芷。
白芷今个身穿一件桂子绿齐胸襦裙，映的身姿袅袅，典型一副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
顾媛媛招呼道：“白芷，这是去厨房拿粽叶？”
白芷见是阿鸢，笑道：“可不，看你也是刚从厨房那回来吧。”
顾媛媛应着，把手上的的粽叶分给白芷一半：“拿这些吧。”
白芷一怔，也不推辞，苦笑道：“那我就收下了，你那里可还够？”
碧玉房里再怎么不受宠也是主子，平日里用度虽不会明面上克扣许多，可私下里动动手脚，类似给些不新鲜的粽叶这种事还是时常发生。往昔老太君再时，还不算太明目张胆。碧玉这档子事可算是江氏心头的一根刺，府里的下人们谁不知道，现在府中上下都是江氏做主，一个个还不是冲着讨好夫人的洞子可劲往里钻，压榨碧玉那房自然不会被江氏责骂，谢望更是不管不问。
顾媛媛道：“自然是够得，打厨房那拿的多。我等下包点粽子，也给你那送去些。”
白芷笑着应下了。
“那我便先回了，大爷那还等着。”顾媛媛道。
两人做了别，这才赶着回去。
偏厢里，青鸾将手中的青釉琉璃酒壶放到桌上。见满月进来，示意她将门关好。
又隔着窗口扫了眼外面见没有人，这才仔细合上窗子，从怀里取出一个褐色的小纸包来。
“这是什么？”满月问道。
青鸾用指尖小心捻开纸包，将里面细细的白色粉末稳稳地倒入青釉琉璃酒壶中，仔细摇晃均匀。
这才笑着回答道：“不过是用风前花碾成的粉罢了，让人喝了能多睡会。”
满月微微蹙起眉间道：“这是要做什么？”
青鸾抿唇柔柔一笑，凑道满月耳边细细说来。
满月眸中带着震惊与恐惧，最终慢慢平静下来，开口道：“真的能够万无一失么。”
青鸾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事成与不成哪里说得准，只看你肯下多少功夫了。”
满月不语。
青鸾偏过头去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