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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诗-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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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有时梅花间竹,有时连喊六、七记都是一边,节奏又忽快忽慢,每次出剑更要顾着准确击打那鞭杆,比先前燕横自由挥舞的剑花要艰难许多倍。

——但是要练到双兵器能一心二用,犹如各有脑袋指挥,这是必经的锻炼。

燕横运剑时必须全神贯注,耳听口令,目盯标的,体力消耗跟实战相差其实不远。他双剑翻飞之间,已经格打了六、七十招,渐渐气喘起来,有两记鞭杆错过了击打的时机。

练飞虹抽回鞭杆跳开,燕横的双剑才停下来。

今天练到这儿差不多了。练飞虹微笑说。他虽只是轻松半力出杆,但一头大汗,似乎也有点疲倦——始终是因为年纪的关系。

燕横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但脸上没有半点难受的表情,反而非常兴奋,仍然在缓缓比划着招式。

这是看见自己进步的喜悦。

他们一行人离开西安,至今已经有四个多月,一直东行游历修练,不经不觉已经走到湖广省东北来,此地乃是汉阳城郊,官道旁的一片野地山坡。

这几个月来,燕横除了继续跟荆裂学习外,又得到了崆峒派练飞虹和心意门戴魁的指点,尤其是从飞虹先生身上得益最甚,只因崆峒派武技本来就擅长各种双兵器,以左右交替变换的花法,令敌人眼目心神生惑而致胜。燕横跟他学了好些全新的技巧,再加上在西安时,累积了许多实战心得,双剑技艺进步神速——虽然跟真正的雌雄龙虎剑还有很大距离。

练得不错。练飞虹把鞭杆拄在地上,上前拍拍燕横肩头。

多谢前辈!燕横倒提一双木剑抱拳。一想到眼前这位武林名宿,是师父何自圣生前好友,痛失师门的燕横,对练飞虹更多了一分亲切和敬重。

这时练飞虹的笑容却变得狡猾,伸臂揽着燕横的肩:好……那么轮到你去教她了……他说着时瞄一瞄站在远处的童静。记着……要把我教你的都教给她……

是的……燕横带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练飞虹手臂松开,拍拍燕横的屁股催他上前。

燕横红着脸,干咳一声,装起一个严肃的样子,朝童静勾了勾手指。

童静鼓起腮走过来,同时眼睛带着不服气地瞧向练飞虹。

顽童似的练飞虹却故意装作看不见她的目光,连跑带跳走到荆裂跟戴魁那头去了。

快来。开始学新的剑招了。燕横催促说着,用汗巾抹抹脸。

童静狐疑地问:你教我的,都是你自己青城派的剑法吧?

你忘记了在成都时,荆大哥收你的第一天吩咐过什么吗?我们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不许问,不喜欢学的话,你可以走。

童静怒瞪燕横,咬着下唇强忍不反驳,然后开始学习他教的新招。练习不久,她就渐渐忘记了这股不快,专心演练剑招了。

在西安盈花馆的屋顶上,那刺伤了武当派高手焦红叶的一记快剑,令在场所有武林人士震惊,童静至今对此事还是回味无穷。她也不明所以:自己当时怎么自然而然就刺出了那恰到好处的一剑?之后一直努力练习,她都没能够再打出一样的剑招。

即使如此,她仍无法抑制心里的巨大喜悦:一个武道的全新境界,曾经在前方短暂打开过一扇窗子,让她确知那神奇的境地就在前头——而且自己确实有走往那儿的潜质。

——只要我比以前更拼命修练,总有一天能够再一次刺出那样的剑。接着是两次。三次。然后随心所欲地出招。

有了这股动力驱使,童静几个月来既努力又快乐地练剑,甚至连跟燕横吵嘴的时间都减少了。

唯一令她感到有些烦厌的,是那个自称叫先生的老头。

童静此刻正练着燕横新教的剑招——其实是崆峒派的入门剑法十五练手剑——一边瞧着练飞虹,心里很不是味儿。

童静毕竟聪明,早就看透了练飞虹跟荆裂和燕横的阴谋。她离开爹爹,跟着荆裂等人走到这么远,就是为了追求走自己的路的自由,很讨厌被人摆布;但现在对她来说,没有比学剑更重要的事情。她无从反抗。

——好!剑法我会照样学!可是别指望有生之年,我会叫你一声师父!

练飞虹正在与荆裂研练飞刀的法门。崆峒派暗器手法出众,奇招甚多。荆裂上次略胜锡晓岩,也是靠投掷兵刃抢得先机,自然很有兴趣学习,希望研究出更上一层楼的战术;另一旁的戴魁也在用心听着,心意门虽无暗器飞刀等武功,但难保将来不会碰上用暗器的敌人(他没有忘记,武当派就有那个叫樊宗的飞剑高手),多了解暗器手法,要防范就有把握得多了。

上次在盈花馆,荆裂已见过练飞虹的铁爪飞挝跟飞刀,出手如何轻松漂亮,早就很想学学。他得到练飞虹指点不过几次,已然掌握其中窍门,用上那鸳鸯钺镖刀和链子枪头时,大有进境。

只见荆裂手腕一抖,沉重的枪头就直射而出,直插数尺外的树干。出镖手法缩小了,自然大大减少让敌人察觉的预兆。

戴魁看了不禁拍手说:荆兄的学武天分,真令人佩服!

练飞虹一边看荆裂练镖,自己双手则拿着鞭杆当作双手长刀把玩,正在复习早前荆裂教过他的日本刀法——练飞虹毕竟是武痴,但凡看见新鲜武艺,不管是中原还是海外的都想学,荆裂亦未私藏,诚心地跟他交换武技。

荆裂收回枪头的链子,走到练飞虹跟前。

先生,你看。他指一指燕横和童静那头。练飞虹看过去,见童静正用心练习崆峒剑术,眼里都是笑意。

先生你认为燕横这小子如何?荆裂又问。

这家伙直肚直肠,学东西专心致志,好。练飞虹翻动着杆棒说:可是他要是想练好双剑,那就得改一改性子。双剑讲究一心二用,或攻守同时压制对手,或左右变换迷惑敌人,心思要细巧些、复杂些才能练得到家。

所以前辈就一直教他那些舞动双剑的花法?戴魁问。

练飞虹点点头:那些花招,占了大半其实在对战时很难派上用场。我这是在锻炼、打开他的心。

荆裂瞧着练飞虹,心里想:

——这位飞虹先生,的确有当名师的资格。

荆裂你跟他就刚好相反。练飞虹突然又说:你学习天分的确很高,而且游历的经验丰富,所学非常博杂广泛。可是你没有能将学得的技艺彻底融会,又不断好奇去学新的东西,长此下去就成了贪多务得,难将武功提升到另一层次,成为真正的绝世高手。他苦笑,又补充一句:就好像我一样。

荆裂收起平日的笑容,严肃地看着他不语。

练飞虹的话,不禁令他想起早前遇过的强敌锡晓岩。

锡晓岩正是专心致志,将一招阳极刀练到极处,当天荆裂要破他这招,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上各样战术和地形才能稍胜他;数年后,锡晓岩的阳极刀威力定必更上层楼,其时用奇招还破不破得了,荆裂真的全无把握。

——说不定,就会像当年的练飞虹遇上何自圣一样。

别走我的老路。练飞虹收起鞭杆,向荆裂告诫:将你所学的东西,贯通为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一套武技。这是跻身往更高境地的唯一法门。唉,可惜,我自己也是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这道理,什么都已太迟了……

荆裂垂头,左手按住腰间那柄裴仕英所赠的雁翎刀。

练飞虹是继裴师叔后,荆裂遇过最好的老师。刚才练飞虹所说一番话,表面似乎跟裴仕英生前教诲相反,但其实并无矛盾。

只因十年后的荆裂,要开始踏上武道的另一阶段了。

练飞虹这时却又抓住戴魁:来!在跟你分手之前,快再教我你们心意门那出拳发劲的法门!他刚刚才叹息,自责因贪图多学武艺而误了造诣,转头老毛病又改不了,对新的武技跃跃欲试。

荆裂自行走开了,心里在琢磨练飞虹的启示。

这时他看见,虎玲兰仍在呼喝着不断挥刀,她看来已颇是疲累,刀招有些散乱。

荆裂于是走过去,蹲在一块石头上。

休息一下吧。他微笑用日语向虎玲兰说:勉强练会受伤的呀。

不用你管!

虎玲兰猛烈地叫着,野太刀反手一招,青岸横斩向荆裂的脸!

——自从西安之战,在力量上彻底败了给锡晓岩后,虎玲兰几个月来都无法摆脱他的阴影,日夕以他为假想敌,誓要练出能凌驾阳极刀的刀招。

这青岸猝然来袭,速度又比荆裂想象中更快,他只能及时仰头闪避——

血花溅起之际,虎玲兰心神激荡。

其他四人都因为虎玲兰那叫喊回过头来,同时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荆裂仰身从石上倒落草坡地上。

虎玲兰的野太刀凝止在前方。双手剧烈颤震。

好一会儿荆裂才终于爬起来。他右边眼肚下方划开了一道寸许的破口,鲜血涔涔而下,染满了整半边脸。

荆裂的神情却出奇的没有半点愤怒,只是重重地呼吸着,以不解的眼神瞧着虎玲兰。

虎玲兰双目如蒙上了雾。不久,泪水开始从眼眶流下来。

——这是荆裂第一次看见她哭。

虎玲兰只是无言将野太刀搁在肩头,转身步去。

◇◇◇◇

当天午后六人就入了汉阳府城,先找了家客店停歇,安顿了马匹行装后就上了城街。

这汉阳乃是长江中游商旅必经的集散之地,街道甚是繁华,两旁商店卖的手工衣饰甚多。童静看见许多新鲜玩意儿,禁不住就驻足观看把玩。

众人看见她那天真烂漫的模样,不禁好笑,也不多催促她。

平日这种时候,童静总是拉着虎玲兰一起赏玩。但此刻虎玲兰铁青着脸孔,远远留在最后头,失却了往昔那爽朗的气息。童静见了也不敢去唤她。

燕横与童静在这商店街并肩而行,一时回想起从前在青城山,与宋梨在山脚味江镇上游玩的情景。宋梨每次总是哄得他买些什么小玩意儿送她。

——她现在过得好吗?……

你看!童静拉拉燕横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街上一个小摊子,插满都是七彩的面团人偶,有各种神仙人物和武将造型,手工很是细巧。

这个!像我吗?童静笑着指向其中一个人偶,是个全身披挂战甲的女子,手执宝剑。

这是谁?燕横想不通怎么会有女孩子打仗。

小兄弟,这个你也不知道?卖人偶的大叔咧着牙齿笑说:代父从军的木兰呀!

燕横在青城派长大,这些民间传说故事从没听过,自然不知。

他看见童静瞧着这人偶时双眼发亮,又再忆起宋梨,一时感触,就温柔地问她:买给你好吗?

童静没想到燕横竟会这样说,只是呆呆点了点头。燕横也就掏出铜钱付了,将那木兰人偶拔起,交到童静的小手上。

童静爱惜地拿着人偶,含笑问燕横:为什么送给我?

因为我看见你喜欢嘛。燕横耸耸肩回答。

童静转着手中人偶,别过头不再看他。燕横以为她又在闹什么别扭,不解地搔搔脸。

快走吧。天要黑了。半边脸包扎着的荆裂终于忍不住催促:快找吃饭的地方。

他们六人衣饰奇怪,身上又带着用布包裹的兵器,大剌剌在街上走着。但汉阳毕竟是个大商埠,人们早就见惯往来的江湖人物和武林人士,也未侧目。

荆裂向途人打听,直到了城内最贵的一家馆子鸿雁楼所在,也就领着众人走去。

他们今夜要摆一桌饯别酒。

◇◇◇◇

燕横将杯中酒干了,只感一股热流冲上了鼻子和脑际。他强忍着,闭气好一会儿,才能够开口:

戴兄,想不到这么快要分别。

戴魁微笑着也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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