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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诗-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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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棍狠狠劈陷!

他一双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气的眼睛同时翻白,舌头长长伸出,双剑脱手,身体有如穿破的布袋塌了下去!

圆性倒拖着染血的齐眉棍,矗立在只剩最后一丝气的鄂儿罕身前。

他一身形貌杀气充盈,村民无法抑制地纷纷下跪,以敬仰的眼神凝视他。

余下那十个术王众则吃惊得无法呼吸,他们视为魔星般的两位护旗大人,相隔不够一盏茶时间,就相继倒在这野和尚脚下。

圆性俯视双眼失神、手脚仍在缓缓挣扎的鄂儿罕。

真可怜。你学的这『太极』,是骗人的啦。圆性瞧着他不断从头上流下鲜血的脸,忍不住说,也不管他是否还听得到。

我没猜错的话,教你的那个人自己还在练,只是拿你来测试功力。你学的这套,打不了真好汉。鄂儿罕露出痛苦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重伤,还是知悉自己苦练多年的武当绝学只是假货而感到憾恨。

他眼目视线游移,似乎已无法看见圆性,只凭声音辨别他所在,伸出左手似要摸索他。

鄂儿罕身体已经甚虚弱,但他还有力量做一件事情。

用手指拉动藏在腕脉处的机关。

一物从他五色怪袍的宽袖里弹射而出!

圆性站得甚近,赫见异物已飞到面前,他迅疾举起没拿棍的左手!

他本来可以一拳就把那东西击飞,但这刹那感到不妥。

——圆性自小在少林寺长大,涉足江湖日子甚短,他这时并非凭什么经验判断,反而是因心思纯真,对邪恶有一股甚敏锐的直觉。

他左拳半途化为龙爪手,一把将那飞来之物准确抓在掌心!

鄂儿罕仿佛用完最后一丝气力,那条左臂软软跌下来,就此一动不动。

他永远也不能再吃强抢来的鸡腿。也永远不能再杀人了。

在空地另一头仍在吐着白沫的韩思道,结果倒还比鄂儿罕活久了一点点。

圆性摊开左手,看看自己抓到了什么。

那是一颗青色的小小蜡丸,外表看那蜡皮并不太厚,随便一撞就要破裂,只有其中一面贴着好几层纸,造得较厚硬,是在机关弹射时受力用的。

圆性以一只穿着笨重铜甲之手,却能以少林五拳里的龙形探爪擒拿手法,将这蜡丸接下而分毫无损,可见他除了刚猛拳棍之外,手底里也有柔细的功夫。

——圆性自与尚四郎的太极拳刀比拼之后,这半年来于途上刻意苦练擒拿技,就是要补当时近身缠斗的不足。

看见圆性手里这蜡丸,围观的术王众惊呼起来: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昨日在庐陵县城里,一口气杀害数十人的物移教可怕秘毒云磷杀!

假如刚才圆性稍向它挥击,又或闪躲开去让它跌破,剧毒的粉雾四散,此刻车前村里敌我双方所有人都没救。

圆性瞧见那些术王众凝视云磷杀时露出的恐惧脸色,就知道这东西绝不简单;再回想刚才韩思道曾在剑刃上沾药试图暗算他,圆性更猜到这东西是药物。

是剧毒吗?圆性用两根指头轻轻夹着那蜡丸,走前一步往那些术王众问。

术王众见他拿着云磷杀如此轻率,纷纷倒抽着凉气。其中一个忍不住轻呼:别弄破……圆性点点头,从僧袍内侧取出一方汗巾,把蜡丸包覆,放进怀中。

术王众这时略松了一口气,再看看地上的鄂儿罕与韩思道,突然醒觉自己身在何种处境。圆性手中的齐眉棍,镶铁棍头还在滴着血。他们不禁心寒后退。

出家人,说这样的话似乎有点奇怪……圆性搔一搔没有盖着面具的那边眼眉: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不把你们杀光的理由。十个术王众一听之下腿都在颤抖,平日横行庐陵、肆意劫杀的威风不知已经丢到哪儿去。有两个还当场失禁尿出来了。

刚才他们已经见过圆性有如猛兽的疾速。逃走不是选择。

——也许十人一起四散奔逃的话,会有几个人活得下来。可是谁又愿意冒险去当让别人逃生的诱饵呢?

就像先前的车前村民一样,他们十人也被恐怖镇锁在原地不敢逃走,只不过现在身份换过来了。平日大唱死何足畏的物移教歌词,祭典宴会时顺着大伙儿高喊口号,一旦死亡真的临头,不是个个都能奉行这神启圣训。术王势力过去一直无往不利,众多信徒弟子都沐浴在狂喜与欲望之中;但如今形势逆转,在这正气充盈的少林僧人威慑下,他们的信仰都崩溃了。

圆性的指头不断轻敲半边面具的额角,状甚苦恼。

怎么办呢?……要我杀不敢反抗的人,又很难下手;要我放过你们么?又对不起这儿的百姓。我怎么晓得,你们过两天会不会又带着那几口大布袋回来?术王众慌忙挥手摇头,有的结结巴巴地辩说:不……不!绝不会……这样吧……圆性说着,突然一手将齐眉棍抛向他们,其中一个术王弟子双手将棍接牢了。

——竟然毫无顾忌就把兵器扔给敌人,那份自信和豪气令在场的人都咋舌。

你们每个人把一条手臂跟一条腿都打折,留下兵刃便滚吧。圆性说完就不理会他们,转头朝着那四个被他在横溪村擒下的马贼走过去。

四人看着那些愣在当场的术王众,心里不禁庆幸。他们虽然因为生活艰困,豁了出去落草为寇,但始终因为一点良知,没有去投那丧心病狂的波龙术王,否则今天就不只被逼着拉木头车这么简单。

圆性走过来,取下了半边夜叉面罩塞到护甲的腰带里,一张粗眉大眼的胡须脸这时消去了杀气。他伸手为四人颈上的绳索松缚。

比起那些家伙,你们好像变得没那么可恶了。圆性将绳抛到一旁:不用去衙门了。你们走吧。以后如何,是自己的造化。四人吃惊地看着这古怪和尚好一会儿。这时圆性身后传来惨痛的叫声。术王众开始用棍互相殴打手腿关节了。

这一刻四人异常激动,就跟村民一样同时朝着圆性下跪,深深叩了个响头,然后无言奔跑而去。

——他们此后没再作贼。一个回家守着父母那块瘦田;一人当了行脚医的徒弟;另外两个结伴去了广东,十几年后做生意发迹了。

圆性转而又看着那些车前村民。他们仍一个个跪着。圆性皱眉,搔搔那头浓密如杂草的短发。

怎么了?……先前又是这样。你们吉安人有这样的习俗,看见和尚便得跪的吗?他说着上前扶起一个老农妇。

我倒想问问:你们这村子里,有人会剃头吗?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二十八

木人巷为少林寺武道的最高试炼,只有通过者才算是正式的少林护寺僧兵,得以配给个人兵器,并获许进修更高的少林绝艺。木人巷本身就是少林奥地,秘不向寺外人公开,因此产生了许多幻想不实的传说,甚至指木人是两大排以机关驱动的厉害人偶,会对进入巷内的人自动攻击云云。

真正的木人巷乃是一条全长十二丈、平均宽一丈的山洞走廊,开凿于少林寺金刚堂后山壁,进行试炼之时极大阵仗,沿巷两侧共有一百零八个武僧把守,逐一与进入的受验者以拳法对战。为了避免严重伤害,受验和把守双方,都会在心胸背项要害处穿戴着木板与厚棉布的护甲,因此才称木人。

受考验的武僧虽然不必要把一百零八个木人都击倒,但要一一闯过逾百对手的拦截仍极为艰辛,短短十二丈的路程,平均通过时间却要一个时辰(两小时),进行连续不断的战斗与体力消耗,每一个的对手都精力新鲜充沛,除了是武功造诣的测试,更是体能意志的绝对考验。

受验武僧到达木人巷尽头时,巷口有一座烧热了的大鼎炉拦阻,炉的左右两侧铸有龙虎图案,武僧须用双臂夹起鼎炉移开方可出关,因此会在前臂内侧烙下左青龙·右白虎印记,是为体得少林武学精髓之证明。

少林武僧除了通过武道修练参悟佛法,也肩负保护少林寺的重任,而护寺僧兵里以十八铜人为最高级别。十八铜人大阵乃少林武学至宝,其创编以罗汉十八手、铁布衫金刚功及紧那罗王棍为经纬,阵法以九人或十八人施展,拳棍互相无间配合,以发挥极强大的加乘威力。每名铜人按照其武功专长,得以配备不同形制的镶铜铁甲,如有的是半边身子,有的只装备双手双腿,都是为了发挥不同武僧的擅长功夫。

少林寺内武僧弟子几达八百人,十八铜人当然亦不只十八个,事实上寺里常备的十八铜人大阵共有三队,可互相替补阵员。

第二章温柔的缠斗

荆烈瘦小的身体,蜷缩在狭窄的岩洞里,紧紧抱着一柄满是凹痕的木刀,澄亮的眼睛凝视洞外漆黑的天空。

雨声淅沥。太黑了,无法看见雨点。但他依旧出神地眺视,仿佛能够看见些什么。

他知道,在这海岸对面的远方,就是自己的出生地烈屿——应该说,是父亲发现他的地方。

他的亲生父母成谜;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被抛弃在那海岸上。他跟这世界一无连系。

他只有继续紧抱着木刀。

小鬼!给我滚出来!

雄浑的怒喝,透过雨声传来。可辨出是父亲的声音。

他探头出去看。

正好逢着闪电。荆照赤裸上身的壮硕身影,在那一瞬间闪现。雨水打在他肩背上,被体温化成雾气。他右手提着一条藤杖,左手却拿着一壶酒。

荆照举壶喝了一口,然后又高叫:我知道你躲在这儿!滚出来!那粗哑的声音中充塞着暴怒。

荆烈当然知道父亲盛怒的原因:傍晚在虎山堂练武时,荆烈因为太过兴奋,用木刀打伤了没有血缘的兄长荆越的一根食指。那只不过是在练定招对拆,胡乱出招的荆烈当然有不对;但拳龄远远长于义弟的荆越,竟然避不过那一刀,结结实实地在众同门跟前丢脸了——他可不是别人,而是南海虎尊派将来的掌门人选啊。

荆照一边叫喊,一边在黑暗的岩岸之间奔跳自如。虽然近年溺于杯中物,他的身手还没有受到大影响——滚雷虎这外号,可不是因为当上虎尊派掌门才得到的抬举,而是年轻时就在福建武林打响的名号。

在滂沱夜雨里难以视物,荆照遍寻不获,心情更恶劣了,将酒一口喝干,一把摔去酒壶,仰天如猛兽似的嚎叫。

荆烈却在这时自行从洞里爬出来了。

另一次闪电。

荆照远远看见这全身湿淋淋的小子,马上全速跑跃过去。

荆烈没有走避。

荆照一到了他跟前,二话不说,就把藤杖横挥向他左肩。

荆烈双手分握木刀两头,举到身侧挡那藤杖。他体重连父亲的一半也没有,强烈的冲击之下,身体往另一边跪倒,几乎就滚跌下岩石去。

——但他确实把这一击挡下来了。

荆照更愤怒,另一只手伸出,一把捏着义子的喉颈,把他整个人揪起到半空。

荆烈被扼得窒息,脑袋和胸口都像快要爆开来。可是他没有挣扎。手上的木刀也没有放开。他瞪着已经充血的眼睛,无惧地直视父亲。

那眼神里,甚至没有憎恨。反而有一股期待。

虽然痛苦得快要昏迷,荆烈心里却有一股异常的快慰:每次就只有触怒父亲时,父亲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是荆烈自懂性以后就明白的事情。平日他在父亲眼中,仿佛还不如家里养的看门狗。不管跌伤也好,生病也好,饿着肚子也好……父亲从来不屑一顾。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当他干了什么让父亲生气的事情时。

经过好几年,荆烈又渐渐知道,有什么事情最能够惹得父亲不快:当他在外头太过顽皮闯了祸时;当他从高树上跳下、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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