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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诗-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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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形的狭长弯刃,斩入了锡昭屏右腿内侧。

惊怒交加的锡昭屏抡起双臂胡乱反击。但荆裂早已放开那柄短刀,远远退后一步。

短刀仍留在锡昭屏大腿上。他蹒跚踏步,垂头看着受伤处。半条黑布裤子已经染湿。

最好不要拔它出来。荆裂说。你还可以多活一会儿。

人身之中,大腿动脉最是粗壮,一旦破裂又不及时止血,几个呼吸之间就能令人昏迷,继而失血死亡。

锡昭屏脸白如纸,怒瞪着荆裂。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荆裂缓缓解下斜背在身后那柄长倭刀。我的功力修为,跟你其实相差无几。你在恼恨,为甚么会败得这么惨?而且交手每一着都输了给我。

锡昭屏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他右手此刻才放开,抢来那柄雁翎刀落在地上。

燕横见两人早已离开原先位置,勉力撑起身子,朝着龙棘所在处爬行。

原因很简单。荆裂继续说。我与敌人生死相搏的经验次数,是你的数十倍以上。他指一指自己脑袋。我胜你,是因为这里。又指一指自己的心胸。跟这里。

他把长柄倭刀慢慢从刀鞘拔出,淬厉的刀光凶气逼人。

燕横每爬一步,受伤处就像又给擂了一记。

但他眼中,只有恩师交托的圣物。

荆裂直视锡昭屏恐惧的眼睛。他抛去刀鞘,双手握柄,倭刀拉到脑后,作出全力横砍的预备架式。

你,锡昭屏。死在我荆裂手上的武当派第五人。

荆裂眼睛半闭。他脑海中,蓦然出现一种声音。

——涛音。

燕横终于抓住龙棘的剑柄。因为勉强用力爬行,他又再咳嗽,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抱着龙棘昏迷了。

没能看见最后那道有如飓风怒涛横卷而过的刀芒。

但昏倒之前,他还是听得见随同那一刀发出的怒吼。

武当派,吃屎吧!

第七章归国的猎人

杀人啦!

一声呼叫响起,渡头上刚下船的乘客纷纷走避开去,才站定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江边那铺着木板的渡头上,遗着一摊鲜血。一个背后挂着大刀的汉子,抱着血肉淋漓的左手,苍白的脸上都是冷汗。

在他对面,站着一个服装奇怪的女人。

她那高挑身躯,披着一袭朱红宽袍,袍布上织满了鲜艳的花朵图纹,领口衣袖滚镶锦边;足登一对木屐,露出两条修长的麦色小腿。这衣饰打扮,一看即知不是中土人士。

女人用紫色布巾围住头发跟下半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此时眼神却如雌虎般杀气腾腾。她腰后斜斜悬挂着一柄极狭长的大刀,看那刀锷和刀鞘即知是贵重之物。双手穿戴着皮革制的护掌,上面钉着飞鸟状铜饰,右手反握一柄锋利短刀,刃上沾着鲜血。

那汉子看看自己受伤的手掌。食、中两根指头都被割断,只有少许皮肉连住。这只手恐怕从此废了。

妈的,哪儿来的妖女……汉子咬牙怒视那个异国女人。但刚才自己着了道儿,对方怎么拔刀出手完全看不清楚,心知她必然邪门,也不敢动刀子上前。

女人见汉子如此窝囊,眼中杀意已消,轻轻一振把短刀上的血挥去,将刀刃归还入腹前腰带的鞘内。

围观的人诧异不已。此地乃是川中眉州城郊的岷江边上,远在西蜀山区,人们何曾见过这等东瀛海外的倭国人?更别说是女人。只见她袍子领口底下缠着白布,显是用布带束缚胸脯,又穿着宽袍子,但还是无法掩饰那丰满曲线的身段,虽未见面貌,已可以想象是个大美人。

这时有两个看守渡头治安的官差,听见骚动赶到来,看到这般奇怪情景,也是一愕。他们认出那个受伤的汉子,乃是眉州城里岷江帮的一个小头目。但看这异国女人的打扮,似乎又不是什么江湖仇杀。

你什么人?其中一个官差拿着棍子,小心上前探问那女人。怎么出手伤人了?

女人左手叉着腰肢,右手搭在身后那柄长长的野太刀柄子上,令那官差紧张起来。

谁叫他,冒犯我?她指着那汉子说。在船上就凑过来。下了船,还要跟着来。还敢伸手摸我,少两根指头,便宜了他。

官差听见她竟懂得讲中土的官话,虽然发音和语句都有点古怪,总算松一口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光天白日,带着这么大柄刀子,没看我们的王法在内吗?

女人拿起掉在身边地上的行囊,从中找出一部册子,翻开来向那官差展示。

吾乃萨摩国守护·岛津家之女,虎玲兰是也。数月前乘坐大内氏勘合船①西来大明国,绝非偷渡的匪贼。

『注①:明朝与日本之间的通货贸易称堪合贸易,持有官方发出称为堪合符的许可证明方为合法,其他皆属走私。』

官差看看那册勘合底簿。打开的那页上,印有半个朱砂的符条,乃是一行数目汉字,但从中央断开,只有右半。

一个四川的小小官差,哪里见过这种只有在东南沿海出现的勘合符?他半信半疑,可是见这名叫岛津虎玲兰的女人,其衣饰打扮和口音语气,又似不假。

——说什么倭国,这女的怎地这样高大?……

假如这女人果真是拿着官方符印的异国使者,让她跟江湖帮会的小流氓牵涉起来,那可大大不妙。官差看看后面的同僚。那同僚亦会意了,知道该大事化小,连忙扶着那个受伤的岷江帮小头目离开。小头目一边走一边吃痛呼叫,还在骂着脏话。

官差不欲再跟这倭国女纠缠,只抛下一句别再生事便想离开。怎知那朱红色的身影又追近过来。

我有事情,要问。

官差叹气说:什么?

虎玲兰的大眼睛直视官差。

『物丹』。

官差听到了这两个字,想了好一会儿。你说什么?不知道你问什么!

虎玲兰继续直视他,再慢慢逐字咬清楚说一遍。

武当。

官差这才恍然。

什么?你来找……武当?……找他们……干嘛?……他恐怕惹上麻烦,吞吞吐吐。

在哪儿?

虎玲兰的眼神,有一种令对方无法不屈从的力量。

听说……官差额头满是汗珠。……确是有武当派的人入四川来……去了……青城山。

他伸出指头,沿着江水指向北方。

虎玲兰点点头。

官差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怎知道她又从衣襟里,掏出一张折迭的纸。

虎玲兰把纸摊开,举在官差面前。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张纸上,用黑墨画了一个人物的半身像。

是个男人。

一头长长乱发。身体很壮硕。两边肩头都有图案:左边是一朵花,右边是个太阳。手里拿着一根船桨。

纸的右上角写着荆裂两个汉字。

◇◇◇◇

武当派的人,是因为看见山林上空飞鸟异样地聚集,才发现锡昭屏的尸体。

那已经是次天的早上。前一晚武当弟子拿着火把,在青城后山搜索直至深夜,但是因为不熟悉地形,只能抓几个青城弟子带路,行动甚是缓慢,一无所获。

他们还猜,锡昭屏也许不过在山中迷了路,于是武当众人下到山脚,在味江镇的客店住了一晚,心想锡昭屏大概能自行找到下山的路径。

结果却是如此。

弟子带引叶辰渊和江云澜到达那山崖。他们看见锡昭屏的首级,被一根粗树枝竖在地上,头脸眼睛多处已经给鸟儿啄食。但颈项那道整齐的切口仍然非常新鲜。无头的尸体倒在旁边,原本也有大群雀鸟包围争食,早给发现的武当弟子赶跑了。

快卸下来!江云澜命令,几个弟子马上用衣服包覆锡昭屏的首级,从树枝取下来,安放在尸身上。

武当众人原本还沉浸在消灭青城派的亢奋情绪中,现在看见这样的惨状,一个个变得沉默。

——武当派的威名被污损了。

有没有问清楚……叶辰渊说:青城派没有其他人躲在山里吗?

已经问过那些残余的家伙。一名弟子答复:确是没有。

肯定不是那个带着『龙虎剑』逃跑的小子。江云澜说:武功差得太远。

那么说……叶辰渊收缩瞳孔。眼底两行刺字在颤动。是那个……所谓『猎人』。

武当派数年来在各地行事,连战连胜,所向披靡;唯最近这一年间,竟然陆续有四人遭神秘杀害,至今未确定敌人身份。武当山议论纷纷,有的弟子甚至私下把这神秘仇敌称作武当猎人……这个称呼对本派大大不敬,当然没有弟子敢公开说,但派内上下都知道。

昭屏算起来已经是第五个。江云澜咬牙切齿。而且比之前四个死去的弟子都要强得多!看来我们低估这家伙了。之前他还只向落单的弟子下手,这次却竟然敢跟踪我们上青城山来——而且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动手!究竟是什么人?

叶辰渊沉默一轮后说:我们这几年行事,除了青城以外,还没有遇过这种级数的抵抗。假如有这种敌人的话,我必定有印象。他不可能来自我们消灭了的门派。

那些门派在外面,总会有些亲属或是好友。当中说不定就有一个这样的强手。江云澜说:这明显是报仇啊。必定要把这家伙揪出来。

要完成武当派称雄武林的霸业,全派上下早就准备与天下武人为敌,结下无以计数的血仇。可是像这样被刺杀了五个人,却连敌人的真身都未知晓,大大损害了弟子间的士气。人心惶惶,对日后的战斗甚是不利。

我感觉到,不只是为了报仇那么简单。叶辰渊却持异议。这人下手的目标,一个比一个强。他是在测试。试试自己的功夫面对我们时会如何。他在学习怎样对付武当派的武功。

江云澜神情肃杀。他要击败武当派,就像我们要击败天下门派一样。

叶辰渊点头。

很好。江云澜冷笑。那就是说,他早晚还是会在我们跟前现身。

江云澜接着下令弟子在山上搜捕了大半天。为安全计,弟子每五人一组行进。

叶辰渊跟江云澜心里却明白,现在要找到这个隐身的仇敌,非常渺茫。

至于带着雌雄龙虎剑失踪的燕横,他们早已全不放在心上。龙虎剑虽是宝物,但对武当派来说也不是非得不可;一个排名最末的青城道传弟子残存世上,更算不了什么。

青城派,在他们心中已经是一个过去的名字。

◇◇◇◇

燕横醒来时,首先听见的是流水声。

他睁开眼睛,看见晨光从翠绿的枝叶间投下来。皮肤有一阵舒服温暖的感觉。耳际听得那淙淙水声。很熟悉。鼻子吸入木叶的清香。

他记得从前在这里睡过。某一天的早课,跑步上山练气,接着是练剑。完了,就倒在满布树叶的草地上睡。练过功之后的身体血气通畅,周身放松贴在地上,好像跟山林融成了一体。那是无比幸福的感觉。他愿意一生就这样在青城山上过活……

一用力呼吸,那痛楚就令他清醒过来。然后记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刚才那美好的回忆像沙土崩溃了。他想起师父何自圣喷在自己脸上那口鲜血。温热的感觉,冲鼻的腥气。

师父。雌雄龙虎剑

燕横惊醒,撑起上半身子。这才发觉右边胸肋被东西紧紧束缚固定着。

他摸摸后腰。虎辟已经不见了。原本抱着的龙棘也都不知所踪。他浑身冷汗。

燕横这时又嗅到一阵气味。

是香气。他循着味道看过去。那儿生着一堆柴火,上面烘烤着几条鱼。

一具身材宽横的身躯,背向着燕横,坐在那火堆旁一块石头上。

那男人左手提着木船桨,右手握着一柄小刀,正在船桨那四道横纹上,斜斜地加上一条。他很用力,船桨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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