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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诗-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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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莲舟察觉了,也就向她说:你去问她,要不要也一块走?殷小妍用力点了点头,这时也不再畏惧,就走过去书荞身边坐下来。

姐姐……

书荞早已听见他们的对话。可是她却闭上了眼睛,摇摇头。

为什么?小妍紧握着书荞的手掌。

他……书荞张开仍苍白的嘴巴:……不是我要等的人。像他这样的男人,心里最重要那一片早就给别的东西填满了……我不可以……她说着就有些哽咽,没再说下去。

殷小妍不舍地摸摸书荞凌乱的鬓发。

你要是跟他,也得有这样的准备。书荞向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作最后的嘱咐。

姚莲舟默默看着书荞好一会儿,然后朝戴魁、林鸿翼等心意门人说:那姓颜的,是你们心意门的人吧?你们就负责好好照料书荞姑娘,直至她痊愈为止。你们也知道,我们在西安布有耳目。要是给我得知她有什么差池,我也只好打破约定,独是找你们山西心意门了。林鸿翼等一听此话甚惊惶,马上察看书荞,一边心里在暗骂颜清桐惹来这麻烦。

只有戴魁一个,敢直视姚莲舟说:不必你们武当派威胁,这姑娘既因我派出事,我们自必照料她。姚莲舟看着戴魁。

——无怪他能在我太极剑之下,只伤一臂而生还。心意门里,倒有这么一条像样的汉子。

殷小妍含泪别过书荞,也就随着姚莲舟起行。先有十来个武当山外弟子出发开路,往南面而走,准备到永宁门出城去。

这时圆性和尚走前了几步,向着李侗说:你们还有那个同门,我没杀他。人应该还在城西。李侗和焦红叶看着圆性,心情很是复杂,又觉不该表示感激,只是无言点了点头。李侗唤赵昆来,再带了七、八个门下,往西急奔去接尚四郎。

屋顶上荆裂、燕横等人;少林的了澄大师和众武僧;心意门戴魁与师弟们;秘宗们的董三桥与仍然躺着的韩天豹;崆峒的飞虹先生、蔡先娇及三个弟子……还有其他各门派武者,目送着姚莲舟与一众武当弟子扬长而去,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背影。

每一伙人心里都在想着不同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是共通的:更险恶的战斗,还在前头。

锡晓岩这时回头,望向屋顶上的荆裂和虎玲兰。他跟荆裂的决斗还没分出最终胜负,一想到要再等五年才能继续未完的比拼,简直就要让他发疯。

——哥哥,这个仇恨,我会亲手去报。

——我会听你的话,成为一个再没有弱点的武者。

然而此刻真正占据他心头的还不是荆裂。是虎玲兰。那张在太阳底下英气而美丽的脸庞,烙印在他那颗从前只懂拼死修练的心里。

——五年之后……真的能再遇上她吗?

夕风卷来街上一阵沙尘。锡晓岩默然回头,继续跟随着掌门和师兄们向前走。

——今天的他还未能预见:对这个日本女人的思慕,是驱使他将来变成更强者的力量。

最后一个武当人都在街道尽头消失之后,余下的人都有一股惘然。

燕横率先从屋顶攀了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察看身受重伤的秘宗门前辈韩天豹。

燕横一走近去,董三桥就尴尬地走开,指挥余下的师弟帮助受伤的门人,也收拾死去的同伴。今天一战,秘宗门死伤最是惨烈,他一眼看去,目眦欲裂。

前辈,你还好吗?燕横蹲下来,看见韩天豹那已敷了救急创药的瘀黑胸口,关切地问。他没有忘记之前韩前辈对他的信任。

韩天豹输得彻底,本应没有心情面对燕横;但在这受伤之时,他心里还是记着自己的门下怎样误会和围攻燕横。他勉强苦笑,只是说:燕少侠……不管如何……将来你重建青城派要人帮忙……少不了我……韩老头的份儿……燕横听了大是感动。这时他看见,街上有樊宗丢下的最后一枚丧门钉。他走过去将这韩老前辈的成名暗器捡起来,交还给秘宗门人。

街上众武者虽不用再面对武当派,但还是一片惶恐忧心,议论纷纷。

我们要怎么办?难道就坐着等五年之后,武当派卷土重来吗?这可不是好玩的……现在结了更深的仇怨,他日要再和武当谈判就更难了……都是那颜清桐的馊主意……对呢。我们这五年要怎么办?荆裂这时在屋顶上高声向下面群豪问。

哼,难道你有主意?董三桥冷冷反问。

有的。

荆裂这一说,引得所有人引颈相候。

只要我们各门各派,自今天起不再怀秘自珍,打破门户之见,互相交换参详武功要诀和心得,再各自强化研练,五年之后,未必不能跟武当派一拼。荆裂此番话,武林群豪听了并没有哗然,反而都沉默不语。

荆裂看见这反应,心里很是失望。

这个想法他早就藏在心里好久,还以为在武当这个大灾劫跟前,各派武者都敌忾同仇,也许就能欣然接受。

可是荆裂的主张,在武林中人眼中,实在太过离经叛道:许多门派之所以能够立足,靠的就是不轻外传的秘技心法,要是都公开了,那岂非自毁本派前人的基业?门派之间必有大小强弱之分,大门派要是拿自己名满天下的武技,去换小门派毫无实绩的玩艺儿,不免又会感到在作亏本生意。而说到打破门户之见,假如将来各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不是再无门派分野可言?这跟归顺统一在武当门下,又有多大分别?

他们里许多人想,刚才姚莲舟说过荆裂此人想法跟武当很相像,果然不假,和武当人一样,也是个疯子。

——真正的英雄豪杰,在头脑僵化的常人眼中,总是疯狂。

各门派的人就这样,趁还没有天黑,各自扶着受伤和抬着已死的同门,逐渐在盈花馆四周的街道散去。

荆裂站在屋顶的一角,迎受着有少许冷的向晚风,眼神中带着落寞。

——但绝未有因此动摇自己的信念。

◇◇◇◇

在盈花馆西北斜角对面的一座小楼上,宁王亲信李君元一直坐在窗前观看,直至那边只余下荆裂等四个人。

他很耐心地看了盈花馆整个下午发生的一切。那些激烈的武斗,以他一介文士的眼睛虽看不真切,但胜负如何,谁强谁弱,还是分辨得很清楚。

旁边的锦衣卫副千户王芳却感到疲累。一整天都要指挥手下去打探城内武者的消息,安排最佳的观察地点,又要一直陪着李君元,他只觉琐碎。对那些武者之争,王芳可是半点儿也不关心。

看来……还是武当派最强呢……李君元这时像自言自语地说。

王芳这时才像如梦初醒,急忙回应:是呢。李君元本来还期望,今天这一仗再打得惨烈些,再多结一些仇恨。不过现在这样也算很不错。

他心里正在盘算:假如能够将武当派收归宁王麾下,那将有如一支天兵神将,日后必建奇功。可是看武当的言行,要降伏这个霸气冲天的门派,却也是最难。

——不一定。只要这场斗争未完,日后必有契机。反正为王爷招纳武人、充实兵马这回事,也不是指望今天或明天就办到。

他又望向屋顶上的荆裂。

除了武当派,这伙奇怪的人就最令李君元感兴趣。能够跟武当的精英抗衡到这个地步,但又似乎没有什么大门派作靠山……这些人也许最能用。

王统领,劳烦阁下吩咐部下,务必继续追踪这伙人。就算他们穿州过省,也请钱大人尽量动用锦衣卫的人脉监视他们。王爷必定重重酬谢。王芳点头,就到门外向手下下达了跟踪的命令。

李君元这时从椅子站起来,伸一伸已酸得很的腰背,呷了一口已半凉的茶。明日即回南昌,向王爷及爹爹禀报这次观察的结果。

天下将比武林更乱。然而所较量的仍是同样的东西:野心与武力。

◇◇◇◇

在城东木头市一家小客栈院落里,戴魁沉默地站着,俯视院子一角地上,排列着李文琼和几个心意门师弟的尸首。

早前少林寺了澄大师带着弟子,曾到来为死者超渡念经。戴魁很是感激。

月光洒落在盖着尸身的白布上,反射出一种淡淡的惨白。戴魁凝视他们,那胡子浓密的脸,失去了平日豪迈的气魄。

心意门开宗立派少说也有二百多年,这次可说是败得最惨痛的一仗。

虽说今次心意门还不是精锐尽出,但躺在这儿的亦绝非门派里的庸手,却全部都死在一个中了毒的姚莲舟剑下,那种差距只要想一想就毛骨悚然。

——难道再过五年,又要让这样的惨败重演,甚至更烈吗?

他不敢想象山西祁县心意门总馆,被武当远征军叩门来访的那一天。

断了骨的左臂已驳稳,看来能够续回。但打伤了的信心,却不是那么容易复原。

戴魁这时又想起荆裂说的那番话。当时没有什么心情去听。但此刻夜静月明,一字一句都在心头响亮。

——破门户之见。与武当一拼。

他心潮激荡,右手搭住腰间刀柄,紧紧握牢。

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

师父!师父!崆峒派弟子郭仲猛地拍着客栈的房门。

开门的是刑瑛。她本已准备就寝,只把一件袍子包在身上。郭仲突见心仪的师妹如此衣衫不整,心里噗通乱跳,脸红耳赤,刑瑛却不以为意。

吵什么?房内传来蔡先娇那把粗哑声音:有什么明天再说不行吗?不好了!师伯他……不见了!郭仲大呼。

蔡先娇抢出房门来,只见郭仲手上拿着一张纸。

我刚才拿水去给师伯洗脚,却发现他不在房间……只留下这封信……蔡先娇抢过信纸,很快就读完那二十几只字,切齿怒骂:混蛋!天下间哪有这样的混蛋掌门?那纸上以歪歪斜斜像小孩的字迹这样写:我不再当掌门师妹你来当我要去收那娃儿作徒弟

◇◇◇◇

和尚当然不住客栈。了澄大师等一干少林僧人,就在西安城内有名的卧龙寺里挂单。

夜已深沉。圆性一个人偷偷从客寮溜了出来,站在那已大门紧闭的大雄宝殿前院,仰头让月光洒落一身僧衣,心里思潮起伏。

他是第一个打倒武当弟子的少林武僧,这一仗本来意义非凡。但听太师伯黄昏时说了世上本无少林派那一番话,又令他想到许多事情,生了无数疑问。

——难道我舍了生死所作的事,真的对少林毫无价值吗?……这时一条瘦小身影在月光下出现。了澄大师拄着行杖,一步一颤地走过来。

圆性急忙上前,扶了太师伯在殿前石阶坐下。

他们一起仰望那几近全满的月光,好一阵子默默无言。

太师伯,对不起。圆性忍不住说:我还是赞同那武当掌门说的话。假如不想与人争胜,我们少林从一开始就不该练武。了澄伸出枯手,摸摸圆性左臂内侧那个青龙纹烙印。左青龙,右白虎,这是打通了少林寺木人巷,最后以双臂挟着大鼎炉搬离巷子出口时烙下的印记。

圆性,你很爱练武?变强了会令你很欢喜吗?圆性肯定地点头。

可是变强了,就非得跟别人打不可?不打,我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强?那么你要打到什么时候?直至世上再没有人打得过你吗?直至好像武当派所说,『天下无敌』?我……也不知道……圆性搔搔脏乱的短发。……也许吧……可是你要是从来不打,不与任何人为敌,不是一样的『天下无敌』吗?有什么分别?但是眼下就有敌人临门了,又怎可以不与人为敌?圆性不忿的问。

了澄摸着圆性的头,嘉许地说:好孩儿。你目今虽仍是顽石一块,但心思刚直,内里还有一点明灯,能成正果,只是要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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