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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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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前方,肆酉在我身后,手握紧了刀,蓄势待发,我忙一把抓住肆酉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我抓住肆酉手的那一刹那,感觉到肆酉身子微微发抖。

我的目光从王子的脸上移到了城墙,城墙下,那两名卦衣手下的侍卫已经被其他人给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胸中已经插进了两柄长刀,但依然拼命地挥舞着,另外一人双眼已经被刺瞎,但还是紧靠着城墙,拼命厮杀。

他们剩下的生命什么时候结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这个时间往往就是一眨眼之后。

一眨眼,只是一眨眼,什么都有可能改变,一眨眼的时间,我又想起来了王菲曾经告诉我——“如果到那一天,我希望大人能手下留情,放我走,留我一条性命。”

“放你走,留你一条性命。”

“你的前提是大王子无法登基,且被贬为庶民……”

王菲还说:“放我一人就可,其他人……不用谋臣操心。”

我抬头看着卦衣,卦衣冷冷地看着城墙下正在搭梯向上攻的侍卫。

其他人,就是指的卦衣吗?

我早该想到这一点,或者说我想到了这一点,但不敢去认可。我忽然觉得大王子是这个世界最为可怜的人,他曾经喜欢着苔伊,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为了一个王子的尊严,他放弃了我给他选择的苔伊,选择了王菲,多年后,这个本来是应该成为未来皇后的女人,却又因为他的冷漠,选择了他身边最信得过的侍卫统领卦衣。

多年来,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独身。

我转身准备离开王子府,绕到这府邸卦衣所在的城墙之后,我想,我必须得履行自己的诺言,纵然王菲和卦衣并不是我口口声声想要保护的人。

王子叫住我:“你去哪儿?”

我没有回身,只是简单地回答:“救人。”

王子又问:“你……救谁?”

我说:“你杀谁,我救谁”

王子大喊:“谁给你这个权利你记住,你是我的贴身谋臣”

我转身,看着他:“记得那天在大殿之上,我说过我会救你一命吗?”

王子看着我,嘴唇微微发抖。

我说:“我现在去救人,也是将来为了救你……不,这个将来很快就到了。”

我说完之后,带着肆酉慢慢地向府外走去,肆酉走得很急,几次都被我拉了回来。

肆酉问:“再慢……他们都活不了。”

我摇头:“他们能活”

肆酉问:“为什么?”

我笑道:“因为有我”

我说完之后,肆酉沉默,开始放慢脚步跟在我的身后。我从未如此肯定地这样说过一句话,因为话一旦说出来,就必须要做到,要做到一件事是很困难的,曾经我想做到保护我最想保护的人,失败了,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需要我保护,现在我想要做到的便是我答应过那个王菲的承诺。

如果当年,我选择的是王菲给王子,那么王子便可挑选苔伊作为自己的女人,而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对不对?我知道,卦衣没有那么容易就死,他不会死,再来数倍的人也杀不死这个人。

因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卦衣便是这一将,我不会让他死,他必须活着。

我本可以快些,但我不想看太多的杀戮,虽然我看得太多。从前的杀戮,都没有亲眼所见,但却亲身感受,那些在杀戮之中的人们,大概从来没有有过和我一样的感受,死并不可怕,整日目睹死亡的人才可怕。即将死去的人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亲眼看着那些死去的人,还顽强地活着的人才可怕。

因为有一天,这些目睹死亡的人,心中对死亡的恐惧会渐渐消失,到有一天自己死去。到那一天,这些人会在自己的生命结束前,将自己的灵魂给抽去,留下一个还有血肉的躯壳,这样的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东江月,南弦头,西无过往北无息。”

“春河日,夏金石,秋有离去冬喧腾。”

一切都会有始有终,但一切也都还是会回到原点……

我走到那堵城墙之后时,看到了被绳子绑好,悬在半空中的王菲。我示意肆酉去解下王菲,肆酉点头,几个起跃,借力踏上城墙,单手持刀将帮助王菲的绳子割断,随后又抱着王菲落到我的面前。

王菲比我想象中的平静,我将她靠墙放好,她笑着说:“大人,我知道你会信守诺言。”

我说:“一定。”

王菲问:“大人,你会带我们离开吗?”

我说:“一定。”

王菲问:“大人,我能活着离开吗?”

我说:“一定。”

王菲笑了,抬眼看着城墙之上,说:“一定……”

卦衣的身影依然在城墙之上晃动,隐约能看到剩下的所有侍卫都已经爬上了城墙,与他厮杀,从卦衣的挥刀之中,我能看出,他快体力不支了。肆酉正要起身,去帮忙,我按住她,向她摇头。

肆酉着急地问:“为何?”

我还没说话,王菲便说:“因为他说过会没事的……”

很快,城墙上的人影便剩下了卦衣一人,卦衣撑着城墙俯身来看王菲,却因体力不支,摇晃了一下,一头栽了下来,肆酉忙借力跳上,接住卦衣。

肆酉将卦衣背着来到王菲的身边,让他们靠在一起,卦衣脸色苍白,王菲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此时卦衣脸上浮现出笑容。

卦衣的笑容……多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

卦衣伸手抓住王菲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摸住绳子说:“看……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

“看,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我也曾经想对苔伊说,但我没有这个机会,我一直在自保,却忘记了要去保护自己最应该保护的人。

肆酉忽然起身,面朝另外一个方向,我转身,是王子。

王子拖着一柄长刀,站在这条狭小的道路之中,冷冷地看着我们。

阳光,从他背后射入,他背负着这个下午最美丽的阳光,却将这种美丽的阳光代入手中那柄长刀当中,转化成为最刺眼的利器。

卦衣挣扎着要起身,王菲按住他。

王菲说:“大人说过,我们一定没事的。”

我转过头去看王菲……

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相信我,所以我一定会让相信我的人活着。

第五十九回

王子拖着长刀慢慢走近,刀身上反射出的光芒从我们每个人身上划过,可恐惧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脸上,而隐藏在王子的另外一面。他几乎是拖着步子走过来的,每走一步,都会传出让人撕心的刀刃挂拉着地面的声音,那声音就如一头疯狂地野兽,在攻击敌人之前发出的嘶吼,那嘶吼声就好像要把我们四人一口吞掉……

此时,在他身后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还有铠甲上下抖动,缝隙之间摩擦出来的那种撕心的声音。

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就如同同时响起了生存和死亡的歌谣,一前一后,一死一生,瞬时间又可以改变相互的位置,前变后,死变生。

肆酉紧紧靠住我,双手握刀,靠在右腿之上,蓄势待发。

卦衣脸上挂着笑容,歪着头看着在一旁的王菲。王菲靠在卦衣的肩膀上,一脸的平静,似乎如今她已经身在宫外,过着无忧无虑的小日子,成为了一个普通百姓的妻子。

我伸手按住肆酉的肩膀,说:“救兵来了……”

肆酉不解,依然紧张地盯着王子:“救兵?”

我点头:“对,救兵。”

一队禁军从王子的身后出现,随之掠过,王子停住脚步,慢慢地抬头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些禁军。一名禁军队长大踏步从王子身边走过,来到我面前,抱拳道:“大人,我等奉旨将……反叛的王子府侍卫统领卦衣以及王妃带走,请大人……”

我点头,侧开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路。

王子此时高举手上那柄长刀,怒吼了一声,冲了过来。

那名禁军队长,侧身轻轻一躲,伸手抓住王子的手腕,道:“殿下,皇上有旨,奉命带走这两人,不得违抗。”

王子高举着那柄长刀,不住地喘气,脸上的表情几乎扭曲。

王子盯着禁军队长,用嘲讽的语气问:“活着?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活着?”

禁军队长松开王子的手腕:“这是皇上的旨意。”

王子哈哈大笑:“皇上的旨意?难道这天下他一个人说了算?”

话音刚落,王子高举的那柄刀便落了下来,肆酉闪到我身前,作势提刀挡住……

一声金属碰撞所发出的脆响之后,王子手中的那柄长刀在空中几个翻滚,插入了高墙之上。禁军队长不知何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那柄长刀,高举在空中……刀身因为碰撞而产生出来的声音还在“嗡嗡”作响。

禁军队长平静地看着王子:“殿下,请自重,圣旨不可违”

此时,城墙之上又传来整齐地脚步声,我抬头,看见两边城墙之上都站满了手持长弓的禁军,所有人都箭在弦上,瞄准的都是同一个人——王子。

禁军队长挥手叫人扶起卦衣,但看着王菲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只得看着我,毕竟王菲是个女子,这女子在深宫之内,不是谁都可以伸手触碰的,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还是王妃。

我示意肆酉扶起王菲,肆酉俯身将王菲扶起,卦衣笑着。

禁军队长看着肆酉,皱起眉头。因为他根本不知肆酉本是女儿身,但此时又没有办法阻止。

我对肆酉说:“你跟着王菲,一刻都不得离开。”

禁军队长正要说话,我又紧接着说:“我的人就交给你了,好好看着。”

禁军队长不知该如何说,他看着我,大概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我的人?”指的是肆酉,还是卦衣和王菲。

卦衣从我身边慢慢走过之时,轻声对我说:“大人,你果真是没有宁我们失望……”

我平静地回答:“过奖。”

当大队禁军撤走,在这条小巷之内,独剩下我和王子的时候,天上的太阳也变成了即将归家的夕阳,昏黄的阳光从巷子的一角懒懒地射入,在城墙上留下一道道奇怪的光影。这些光影照在王子的脸上,让王子在顷刻之间变得无比苍老,如同岁月在刚才已经悄悄地滑过了几十年一般。

我走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

我说:“殿下,如今放手还来得及,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子摇头:“你懂什么,你只是一个蠢货。”

我说:“没错,我是蠢货。我宁愿我一辈子都是这样的蠢货,因为没有人会注意蠢货,蠢货不会给别人带来威胁,谢谢你一直把我当蠢货。”

王子深吸一口气:“今夜一过,不,就在今夜,我就会杀了你。”

我看着王子的脸:“杀我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还请殿下解答——我到底是谁?”

王子看着我冷笑:“这个问题等你死后留着问阎罗王吧。”

我摇头:“我死不了,我不仅死不了,还可以救你。”

王子说:“你救我?这是我听过最好笑,最可笑的笑话,你只是一个谋臣,手无丁点兵权,连宫中一个小小的太监都不会听从你,你怎么来救别人?”

我点头:“殿下,手握兵权的人会死得更快,因为这样的人在别人严重永远都是威胁,这个道理你懂,我也懂。太聪明的人也和手握兵权的一样,也是威胁,这个道理你懂,我也懂,所以你是手握兵权的聪明人,而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蠢货。”

王子不语,靠在城墙之上,慢慢地从城墙边上滑落,坐在地上。

我走出巷子,回身的时候,看见他那穿着锦衣的背影在这个巷子中显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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