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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童谣-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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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罗须博士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在冶金方面,他是名副其实的高手,而且陶瓷、制铁、染料,样样精通。所以他现在是泰鹤寺的首长,率领着这么庞大的泰鹤寺。”
“我爹是首长吗?”
璋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璋不由得心潮澎湃了。
“就是这位。”
男人指着泰鹤寺庭院里对着人群演说的男子,对璋说道。
“今天就要开始祭天大典了,而且本次祭天大典的最后一天还要举行继位仪式(王位继承者就任仪式)。不仅最近的倭国,就连扶南国*(现在柬埔寨——译者注)、黑齿国和天竺国也派来了使臣!”
天竺国?璋用惊讶的目光偷偷窥视着正在演说的木罗须。不一会儿,木罗须做了个手势,示意人们解散,所有的人都有条不紊地散开了。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木罗须。
带着璋进来的男人朝木罗须走了过去。璋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走了那么远的路,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荆棘,到处都皱皱巴巴,真是狼狈不堪。璋伸手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用手蘸着唾液,把起皱的地方拉平。这时候,一双干干净净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璋抬起头来,那双鞋的主人正是木罗须。木罗须望着璋,眼神妙不可言。他久久地注视着璋,什么话也没说。璋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忙把燕嘉谋给他的信札掏了出来。
“我娘让我把这封信札转交给您。”
木罗须默默地接过信札。璋望着木罗须,心里激动不已。
“再过一会儿,他肯定会把我紧紧抱住,大声呼喊‘儿子,我的儿子’,说不定还会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呢!”
纷繁复杂的思绪就像浮云,飞快地闪过璋的脑海。
“你懂得经学吗?”
木罗须读完信后,声音冷得犹如冬天里的小溪。璋稀里糊涂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懂数学吗?”
璋还是摇头,他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些字眼。
“你有制作什么东西的特别手艺吗?”
倒不是不会做,然而那些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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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南池龙之子(12)



“那么你识字吗?”
璋犹豫良久,终于回答道。
“我娘教过我一点儿。”
木罗须望着璋,他的眼神就和声音一样冰冷。好象不仅仅是冰冷,他的目光还包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就像一道任何人都无法跨越的高大而坚固的壁垒。
“你回去告诉你娘!泰鹤寺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什么也不懂的人来这里做什么!泰鹤寺乃是百济精华聚集之地,每个人至少在某个领域拥有卓越的才华,而且不光是才华卓越,人品也要端正!”
璋的心里萌生起逆反的情绪。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数学也就算了,这个人第一次见到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品行好不好呢?不管璋心里怎么想,木罗须仍然冷冰冰地继续说话。愤怒的火焰焚烧着他的灵魂,那是冷得像冰的火焰。
“可是你没有任何才华,而且从你娘身上也看不出什么好品行,所以这里不可能接受你!”
璋从来没见过有人用这样的态度评价自己的母亲。他觉得自己的母亲无比温柔,无比慈祥,而且对自己管教严厉。母亲把这个人说成天下最优秀的人,不料他的嘴里竟然说出这种话!璋虎目圆睁,使劲瞪着木罗须。木罗须恶狠狠地责骂刚才带璋进来的技术人员。
“如果你因为私人感情而接受这种事情,那就马上离开泰鹤寺!把这个孩子赶走!马上赶走!”
听到木罗须的高声喊叫,两名技术人员跑过来,抓住璋的两条胳膊,想把他拖出去。璋太震惊了,嘴巴一动不动,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木罗须,好象要将他看穿。两名技术人员把他拉到泰鹤寺外面,璋这才奋力挣扎,大声喊道。
“我有话说,你们放开我!我要打听一件事。”
技术人员把璋放到了王宫门外。
“不要在这里待着了,赶快回家去吧!”
璋紧紧抓住技术者的裤腿,苦苦哀求。
“求求您了,我想问个问题,我必须问清楚!”
技术人员冷冷地推开璋的手,回宫去了。璋刚要跟上去,卫兵们拦住了他。
“你想往哪儿走,小家伙!”
卫兵猛地一推,璋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路过的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停地回头张望。璋的心里充满了耻辱和愤怒,小脸涨得通红。夜幕降临,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璋眼泪汪汪地握紧拳头,气愤不已地怒视王宫。
白天混乱的泰鹤寺也被深沉的寂静包围了。木罗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陷入了沉思。燕嘉谋的儿子被技术人员强行拖拉出去,大喊大叫的情景始终在他脑海里回荡,怎么也挥之不去。木罗须的手里仍然拿着燕嘉谋的信,他再次打开这封已经读过十几遍的信。
我没有一句解释,悄悄地离开你,转眼之间已经十三年了。如今我还是没有任何解释,就向你提出过分的要求。请你接受这个孩子,并在泰鹤寺里把他培养成人。如果你对我还有星星点点的留恋,哪怕只是丝丝缕缕的憎恶,我也恳请你答应我的要求。如果你的心因为我而碎成了千片,那么我离开你时不能做任何解释,而且不允许我向你解释的心情啊,早已经碎成了万片。现在,我仍然不能开口说出,请理解我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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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南池龙之子(13)



他从来都不相信燕嘉谋会变心,因为他知道燕嘉谋不是那样的女人,必然是带走燕嘉谋的那个男人强行占有了她,所以她才不得不离开,对此木罗须深信不疑。尽管如此,木罗须仍然摆脱不掉对燕嘉谋的怨恨。他不能原谅燕嘉谋把自己当成心胸狭窄的男人,其实他可以理解她,也可以包容她。他不能理解燕嘉谋为什么不明白自己对她的爱有多深。木罗须就在怨恨之中走过了这十三年的岁月。
“燕嘉谋……”
我忘记过她吗?自从她离开以后,木罗须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别的女人。不,为了彻底把燕嘉谋忘记,他也曾经想过找别的女人代替燕嘉谋。可是,不管在哪个女人面前,他所看到的都是燕嘉谋的身影。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在别的女人面前叫出了燕嘉谋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地因为看见和燕嘉谋相似的背影而追随上前。除了工作以外,他从来没有忘记这个女人,这个将自己推进痛苦深渊的女人。时隔十三年之后,这个女人把她的儿子送到自己面前,另一个男人的骨肉,而且同样没有任何解释,甚至也不为自己找寻借口。晶莹的泪珠沿着木罗须紧绷着的脸颊流淌下来。
“博士大人!”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有人在找他。木罗须慌忙擦了擦眼泪。泰鹤寺的博士们推门进来了。他们的神情都很沉重,也许是因为马上就要举行的王位继承仪式。阿佐太子去了日本之后,传来了失踪的消息,转眼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据说阿佐太子在回国的路上,因为船只破损而下落不明,现在是生是死还不能确定,所以举行太子继位仪式的计划只能临时破产。但是,夫余桂等人动用自己的力量,促成太子继位仪式正常进行。对于这件事,朝廷大臣们分成两派,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马上就要举行继承仪式了,你打算就这样坐视不管吗?”
木罗须沉默不语。阿佐太子给了木罗须成为博士的机会,并且对泰鹤寺最为关照,给予自己最多支持的人也是阿佐太子。所以泰鹤寺的博士们对太子的失踪深感痛心,反对夫余桂继承王位的心情也就不难理解了。木罗须的心情同样沉重,但是身为技术人员,泰鹤寺的博士们又能做什么呢?见木罗须继续保持沉默,另一位年轻的博士提高了嗓门,似乎在责怪木罗须的沉默。
“虽说阿佐太子乘坐的船只破损,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上船,而且活不见人,死未见尸,他们怎么可以如此仓促地举行继承仪式呢?万一陛下的王弟夫余桂登上王位,百济必将流血不止,难道您不知道吗?”
年轻博士说得很有道理。尽管木罗须对于泰鹤寺之外的事情没有兴趣,但是他也同意博士们的意见,同样感到愤怒。然而,他毕竟是泰鹤寺的首长。
“可是,我们泰鹤寺不应该干涉王位问题。”
“博士大人!”
博士们齐刷刷地盯着木罗须,遗憾地喊道。可是,木罗须的态度非常坚决。
“难道你们不知道泰鹤寺的纪律吗?我们泰鹤寺既不能分立门派,也不能因权势而动摇。只要我们心向百济,这就足够了。”
“可是,博士大人!”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14)



那些博士好象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木罗须已经站起身来。如果连泰鹤寺也卷进了王位继承的纷争,那么势必会赔上许多人命。
“看来,天下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木罗须站在黑沉沉的屋檐底下,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5
白日里的王宫门前,真是混乱不堪。有人带着东西来到王宫,还有装运货物的小货车,还有那么多载着重物的马车排成长长的队伍,等候通行。璋平生第一次来到京城,没有地方可去,于是坐在地上睡了一觉,然后站在旁边,远远地观望那些接受检阅的士兵。趁着士兵集中精力接受检阅的机会,璋迅速掀起第三辆马车的帷帐,藏了进去。
马车里装满了金童佛和舍利函等东西。璋躲在金童佛的后面,还没等他坐稳,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璋大吃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原来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好象负伤了。他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示意璋不要出声。璋和那个男人都紧张兮兮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卫兵们好象喊住了第一辆马车。
“这是什么?”
“每天都看,还用问吗?这是制造瓷器的泥土。”
外面传来士兵掀起草帘子的声音。
“通过!”
前面那辆马车也顺利通过了。车主好象跟卫兵们很熟,检查过程也很简单。璋藏身的那辆马车停在卫兵面前。外面好象有人在小声说了些什么。璋和男人屏住呼吸,蜷起了身子。
“通过!”
马车吱吱嘎嘎地走了。璋刚要松口气,只听另一名士兵急匆匆地喊道。
“等一等!停下!”
马车应声停住了。男人抱着璋,蜷缩得像只大虾。
“什么呀?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泰鹤寺要的东西。”
“我问你是什么?”
“从天竺国直接带回来的毛毯和棉布,还有金童佛,很多东西。”
“打开看看。”
车主掀起了马车上的布,但是帷帐并没有全部掀开,只能大致看见里面的东西。一名军官走了过来,摇着头说道。
“这样不行!打开车盖,好好检查检查。”
“什么?你让我把车盖打开,难道要把这么多珍贵东西都拿出来吗?”
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那个抱着璋的男人好象比他更紧张。他甚至能听见男人剧烈的心跳声。
“下船以后,光是在伎伐浦码头装车就用了一个时辰,怎么可能全部卸下来呢?”
“这是卫士佐平大人的指示,我们也没办法。”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看了也是白看,从外面看看就行了……”
“多嘴!哪来这么多废话,有点儿可疑,弟兄们,给我搜!”
三四名士兵抓住了马车的车盖。就在他们准备掀起车盖的瞬间,车主突然朝士兵们挥起了鞭子,然后把马车赶到相反的方向去了。车主又挥起一鞭,马发出“咴咴”的嘶鸣,风驰电掣地跑开了。士兵和军官刚要追上去,但是马车已经跑出很远了。士兵们骑马跟在后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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