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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5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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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冕连连摇头道“我辈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母死岂可不奔丧?我决计就在今日坐火车往长崎,预算七日可以赶到家中。这些朋友地方,我都不去辞行了,老兄见着他们的时候,请代我说声罢。我此刻还得回去略略的清检几件随身的行李,不能在这里久耽搁了。”说着,起身要走,柳梦菇忙留住不放,说道“这事情不可鲁莽!回去,白送了性命。你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你若因奔丧送了性命,老伯母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这尽孝也有个经权的界限。”柳梦菇正说着,那住在湖南同乡会教书的陈学究来了。他原来和周之冕也很有交情。周之冕见他进来,即爬起身,一个头磕了下去,又止不住哀哀的哭泣,陈学究惊问柳梦菇,柳梦菇将原由说了,并说周之冕抵死也要奔丧,我正在这里劝他。陈学究听了,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一回去,不待到家,只怕就送了命。那才真是不孝呢!快把这念头收起。” 

周之冕见柳梦菇和陈学究都是这般劝说,只得收了泪垂头坐着。陈学究道“老伯母既仙逝了,你我的交情不薄,应得在东京拣个地方,开一个追悼会,也尽我们一点意思。”柳梦菇忙赞成道“我心中正也如此打算,地方就是大松俱乐部好。 

近来留学生,无论什么会都是借那里做会场。前日曾大癞兄弟替他父亲开追悼会,也是在那里。“ 

陈学究道“那日的追悼会,老柳你去了吗?”柳梦菇道“我不曾。只和人合伙送了一首挽联。”陈学究笑道“说起那日的挽联,真有许多笑话。第一是何海鸣的那一首最妙,他就在哀启中集了四句下来写做挽联。”说着,即念道先严树林公四月九日党人俱乐部午后二时。 

柳梦菇也笑道“这挽联真是新奇!”周之冕道“曾大癞的父亲,本来没有什么事迹可以在挽联上出色,曾大癞兄弟,又是两个那么样卑污苟贱的人,何海鸣素来是瞧人不起的,哪有好话去挽他?特意是这般骂他们兄弟的。”陈学究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何必将他悬挂起来自己丢脸?”周之冕道“他们兄弟能认识几个字?知道是骂他的倒好了,也不得将它悬挂起来了。他们兄弟既不认识字,又见下款是‘何海鸣拜挽’几个字,怎肯不挂出来,埋没这点有势力的交情呢?”说得柳梦菇、陈学究都笑了。周之冕道“既承二位的情,替先母开追悼会,自是感激万分。只是开会之前,也得发一遍哀启,我此刻五内如焚,何能提笔?没法,只得请子兴(陈学究名叫子兴)的大笔。”陈学究道“这是我应得效力的事。不过我久疏笔砚,你昆玉又都是文豪,恐怕弄出来见笑。”柳梦菇道“这不是客气的事。老陈,你便替他作一篇罢,你不要辜负他刚才还对你叩了个头。”周之冕道“天尊,你真是生成的一把油嘴。我不是向你也叩了个头吗?照你这样说,也应得替我做一点事才好。”柳梦菇笑道“我自然得替你做事,我就去大松俱乐部租定会场,且商议个日子。今日十一月十二(此是民国四年) 。”周之冕道“哀启连作带印刷总得几日工夫,订本月二十日罢。”陈学究点头道“好!许先生定了本月十五回上海去,我还得去送行。追悼会的日子,不能不订远点。” 

当下三人商议妥了,陈学究向柳梦菇道“我特来约你合伙替许先生饯行,遇着老周,几乎将话头打断了。你明日有工夫没有?”柳梦菇道“我怎么没工夫? 

听凭何时都可以。“ 

陈学究道“你那政法学校的课没去上了吗?”柳梦菇道“有时高兴也去听听。这几日因那翻译和一个下女在红叶馆结了婚,正在度蜜月的时候,没工夫宋上课。请了一个代替的,是个浙江人,说话难懂得很,我便懒得去听。”陈学究道“我也听得说那翻译和一个下女要好得很,却不知道真个结起婚来,这事情也就希奇得很。那翻译我见过数次,年龄不过二十多岁,容貌又生得很漂亮,更是个世家子弟,怎的会爱上一个下女认真结起婚来?”柳梦菇笑道“若是个生得好的下女,或是年轻的倒还罢了,偏偏那下女又是四十开外的年纪,容貌更是丑不可状,凡是知道他们这桩事的人,无一个不称奇道怪。 

最好笑是那翻译的朋友,见他要和那下女结婚,都觉诧异,跑去问他,你说那翻译怎么说?他说“我和她结婚,我心中还觉得辱没了她似的。我得她同意之后,欢喜得如获至宝,幸得她的年纪比我大了十几岁,不然我简直匹配她不上。‘老陈你看,这不是骇人听闻的事吗?”周之冕见柳、陈二人谈这些话;他自觉是个罪人,不忍心多听,便告辞起身。陈学究也跟着起身道“我们同走,我还得去大冢邀许先生。”说着,向柳梦菇道“你去维新点菜,定明日午后四点钟,你顺便到青年会去约林胡子。”柳梦菇点头答应,身送周、陈二人下楼。 

周、陈作别去了,柳梦菇也就向猿神保町的维新料理店走。 

刚走过三崎町,只见劈面来了个人,摇头晃脑,非常得意的样子。柳梦菇一看,不是别人,也是同乡的一个小亡命客,姓谭名理蒿,在北伐第一军陈军长跟前当过三等副官的,久和柳梦菇认识,柳梦菇见他这高兴的样子,迎上去问道“老谭到哪去,为何这等高兴?”谭理蒿见是柳梦菇,忙脱帽点头笑答道“我正想到你家去,却不料在这里遇着了你。我刚才走锦町经过,看见一个中国留学生样子的人,抓着一个西崽似的后生,在那里拳打脚踢,口中不住的骂道”我多久就要打死你这杂种,一晌遇你不着,今日看你逃到哪里去!‘那后生也口中骂道“我又不认识你,你这个东西怎么无缘无故的打人?你敢和我到警察署去算你是好的!’一边骂着,一边也扭着那留学生似的人,只管用脑袋去撞,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堆,站岗的警察见了,连忙走拢来解劝。那留学生似的人,松了手,向警察用英国话申说。 

我不懂得他说了些什么,那警察也似乎不大懂得英语,回头问那后生,那后生也是个中国人,日本话却说得很好,对那警察说道“这人平空的跑来打我,请你将他拿到警察署去。‘说着,用手指着那留学生似的人。警察看是中国人和中国人闹了,便有些懒得管,便道”我也不管你们什么事,只不许在街上扭打,扰乱治安。’说着,驱散众人,逼着教他二人分途走开。那留学生似的人哪里肯依呢,回身复扭着那后生说道“你这东西分明是个贼,屡次在我家里偷衣服。 

你身上这一包凸出来的是什么?‘说时用手去搜。那后生将身子往旁边一扭,脸上登时变了色,口中支吾道“这……这是我刚买来的。’那留学生似的人怎肯放松,一伸手,就在那后生的怀里,掏出一个粉红的小手巾包来。那包拿在手中,像很十分沉重。那后生见了,连忙来夺。那留学生似的人,一手将包举得高高的,一手招那警察,又说了几句英语。那警察抢到后生跟前,施出那平日捉贼的手段,拉着后生要走,那后生说道”你不要拉,我自会到你署里去。‘接着用中国话向那留学生似的人道“好,好!一同到警察署去,和你弄个清楚倒爽快。’那留学生似的人,已将小手巾包打开,我凑近身去看,原来是一对金手钏,一根金表链,还有些零星金首饰,大约有十多两重的金子。他看了看,即胡乱包了,口中骂道” 

你于今赃明证实了,看你还赖到哪里去?这种东西不重办还了得! 

‘说着,也不待那警察开口,即跟着同到警察署里去了,我看了觉得很希奇,随着大众到神田警察署,想打听打听是怎么一回事。那警察署见看的人太多了,一阵驱赶,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四散的跑,我也不敢逗留,离了警察署,我想这事离奇得很,只看着那后生揣着一包首饰,一定是一桩奸情的事。“ 

柳梦菇笑道“怪道你那高兴的样子,原来是看了这种新闻,你看那留学生似的人,有多大年纪了,是怎生一个模样,说的是哪省的口音?”谭理蒿道“口音是普通话,却听不出哪省的来。年纪大约不到三十岁,生得很苗条的身子,穿着一身极漂亮的西服,一望去就知道是个很爱洁净的样子。他脸上有一个铜钱大的疤印,颈上还像生过几个痒子,英语说得非常圆熟。那后生虽穿着当西崽的衣服,容颜却甚是俊秀,年纪至多不过二十二三岁,唇红齿白的,很讨人爱。”柳梦菇道“可惜警察署不许人去看,不待说是一件极有趣味的奸情案,只是那后生,真个与那留学生似的家里人有了苟且的事;弄到警察署去,也不能将那后生怎生处置,倒是那留学生似的人自己丢脸。你去我家,就是想将这事告诉我吗?”谭理蒿摇头道“不是。我听得雷小鬼说,你那房主人有个女儿,还生得不错,被你弄上了,我有些不信。你平日在人跟前装正经,怎的会有这种事?因见雷小鬼说得那么确凿,我倒要来问问你。若真有这事,你应该请我喝杯喜酒。”柳梦菇笑道“你信雷小鬼的,哪有这等事?我那房主人有个女儿是不错,只是我平日和她笑话都不曾说过,哪有这般容易便说弄上了手?雷小鬼素来是那么捕风捉影的。”谭理蒿道“你不必再装正经,雷小鬼说的不像捕风捉影的话。你不用赖,我只要到你家里,留神看看你二人的情形就知道了。”柳梦菇点头道“使得,只是我现在有事要去维新料理店,你且和我同走一趟,回头再到我家去。”谭理蒿道“去维新做什么?”柳梦菇道“陈子兴和我合伙,明日午后四点钟替许先生饯行。我此刻去点菜,点子菜还得去青年会约林胡子。”谭理蒿道“你不提及我倒忘了,许先生回国,我也得替他饯行才好,就伙做你们一块儿罢。”柳梦菇道“我们饯行,不过尽一点儿意思罢了,你来一份也使得。” 

二人说着,同走到维新料理店。正在帐房里和掌柜的点好菜,说了明日的时刻,忽听得楼上有人打着哈哈,在那里说话。 

柳梦菇听了听说道“老谭你听,这打哈哈的声音,不是林胡子吗?”谭理蒿点头道“不错,准是他。等我上楼去看看。”说着,向楼上跑去。刚到楼口,望了一望,对柳梦菇招手道“正是林胡子在这里。”柳梦菇忙跟着上楼笑说道“我说旁人没有这么大的嗓子,一定是林胡子了。”这林胡子,名伯轩,也是个湖南人,听说他从前在四川当过管带,民国元年仍在四川,当了一次民军的团长,很能打仗,他为人很像爽直,生得虎头燕颔,眉长入鬓,须长过腹,腰圆背厚,气实声宏,虽不曾读过诗书,每次登坛演说起来,却甚喜引经据典。此次亡命到日本,因朋友绍介,住在神田的中国青年会内。近来他时常自恨不曾读书,便拜了周之冕的门,朝夕不辍的认真念书写字。 

古人说得好,有志此事竟成,他虽则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只有半年多的工夫,书虽读得不多,字却被他很写得有个样子了,若和曹三爷写的虎字比较起来,林胡子就出色得多了。那时湖南的国民党,在东京设了个支部,原来的支部长,就是曾大癞的兄弟,绰号癞头鼋的。因他办了年多,钱就花了个不计数,党务却是废弛不堪。同乡的党人看了,过意不去,将他撵了,生拉活扯的把许先生推了出来。许先生接手办不到一年,党务虽然发达,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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