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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啸大汉-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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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的雷霆手段,带着浓浓的大汉烈风。前有傅介子,后有班定远,那股子虎穴掏心的勇烈果毅,睥睨捭阖,如出一辙。这时的大汉豪士,就是这样的自信。

深谙兵法的陈立最明白雷霆一击,事了拂衣的要诣,震慑一批,安抚一批,然后在诸夷心有余悸没反应过来时,迅速撤离。事后证明他果断撤离很明智。被杀掉的夜郎王兴的儿子务邪纠集数千蛮士,直扑且兰亭,结果扑空,陈立刚走一天……

夜郎王兴死,继位者便是其子务邪。继位奏疏于一个月后送抵且兰城太守府案头,其内容为:经部落“释比”占卜,继位吉日定于十一月初八,也就是两个月后。同时提出两个请求,一是请朝廷颁发敕书金册,二是请太守出席仪式。

应当说,这两个要求都很正常,尤其是后一个要求——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而言,眼下你刚砍了人家老子,你再上门贺喜——没错,人家倒是欢喜了,送上门来了嘛。

陈立表示呵呵,随口打发来人走路,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之后,询问驿使:“使节一行到了何处?”

答曰:“已入巴郡。”

陈立抚须点头:“甚好,那么,快到了。”

夜郎王兴之死,的确震慑了句町、漏卧、毋敛、谈指、出丹等西夷诸国,牂柯乱局为之一肃。然而,表面看似乎是弹压下去了,嗅觉敏锐的人却能感受到那暗流汹涌。

九月末,就在这一片令人不安的沉寂气氛中,张放的使节团抵达牂柯郡治且兰。

陈立率牂柯长史、都尉诸官员百余人,浩浩荡荡,出迎三十里。

这是张放与陈立第三次相见,这一次,他们要共同完成一场决定西南命运的行动。

陈立先是循例说了一番诸如“水陆千里,舟车劳顿,君侯一路辛苦”之类的客套话,最后笑问:“这牂柯,君侯感觉如何?”

张放放眼望去,虽已深秋,依然满目青翠,山青水碧,江水长流,笑道:“只有一个感觉——深秋的西南,比起西域,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当长长的使节车马仪仗进入且兰城时,这座一向行人稀少的边陲小城,居然挤满了四乡八寨赶来看热闹的夷人,熙熙攘攘,比过节还热闹。这可让维持秩序的寺衙佐吏与巡丁叫苦不迭,几乎喊哑嗓子跑断腿。

陈立的车驾与张放并列,拱手笑道:“君侯当真是声望远播。立当初赴任入城时,这欢迎的人群,不足今日之十一。”

张放从街边、屋顶、垅上、树梢那一张张好奇的脸上扫过,淡笑摇头:“欢迎么?我倒觉得像是被围观。”

陈立错愕。

张放哈哈大笑:“放姑妄言之,元昂姑妄听之。”

陈立释然而笑。

二人对话之时,张放的车驾窗帘微微掀开一角,露出宜主半张俏脸及好奇双眼。西夷人那或梳椎发,或披散小辫,或戴着圆竹笠,穿露膝短衣的奇特造形,不停地冲击着长安少女那颗好奇的心。

拥挤的人群中,一个戴着圆竹笠,下半脸裹着青巾的人,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张放的身影,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恨意。

正与陈立谈笑生风的张放似有所觉,面孔转向这边。竹笠人立即压低笠檐,过了一会,再抬起,张放的身影已看不见,却见到窗边那半张俏脸。

竹笠人定定盯住,眼神讶异。

身边传来粗哑低语:“那个贴身书僮有什么不对?”

说话的人,一看就是地道夷人,黑而瘦,椎发,灰巾裹头,样貌与看热闹的夷人一样普通。稍显特别的是,时入深秋,居然只穿单衣,还敞开衣襟,露出棱棱可数的肋骨。

竹笠人定定神,闷声道:“从没见过这个书僮,能贴身近侍而又不是家生子……”

那夷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这还用说?如此俊俏的小书僮,必定是**********么……”竹笠人托着下巴,眯着眼,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你不去我去】

“牂牁郡辖且兰、鄨、平夷、毋敛、谈指、出丹、夜郎、同并、谈焒、漏江、毋单、宛温、镡封、漏卧、句町、进乘、西随等十七邑。据职下收集各方面消息,超过半数邑、县长帅,与夜郎‘释比’,又称‘耶朗’的翁指暗通款曲……”

太守府正堂之上,张放、陈立、长史、都尉,诸曹俱在。陈立的副手,都尉万年正向张放汇报情况。

“慢来,‘释比’我知道,‘耶朗’又是什么?翁指又是谁?”张放听到两个陌生的名词及人名,立即打断询问。

万年躬身道:“耶朗是夷语,咏唱之意,目为巫祝。翁指就是夜郎的巫祝,同时也是夜郎王兴的外舅,新夜郎君务邪的外祖。”

张放点点头,原来如此。一国巫师原本就有强大的号召力,当初康居国师乌陀就曾让他见识过巫师的能量,再加上这翁指还是夜郎王的长辈,神权与王权合并,这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大。牂牁郡过半邑县长帅皆遵从其号令,不难理解。

“不仅牂牁郡,犍为郡东南诸邑,亦为其所惑,眼下二郡响应者,已达二十二邑。”

“只有二十二邑啊……”张放摸着下巴,想起当初看地图时,还真是被夜郎曾经的势力范围吓了一跳。唐蒙入夜郎之前,夜郎的核心虽在今贵州黔西南一带,但它势力幅射极广,东至湖广,西及黔滇,北抵川鄂,南达东南亚各国,地广数千里,竟与西汉初期的版图不相上下。

然而,夜郎与匈奴一样,都是军事联盟制度,各联盟国在夜郎国的指挥下作战。当战事结束或夜郎国实力衰减时,一些盟国就可能脱离出去,各自为政。比如今次与夜郎打得不可开交的漏卧、句町两方国,都曾经是夜郎国的下属联盟国之一。鼎盛时期的夜郎貌似强大,但这种一盘散沙式的部落联盟,与汉朝中央王权制完全没有可比性。这也就可以理解“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了。

张放扬扬眉:“二十二邑长帅若复叛,可号令多少蛮兵?”

长史看了一下案头数据,答道:“三五万是有的……”

张放皱眉,三五万?三万还是五万?这差别大了。这不是军功奏报,灌水玩文字游戏,这可是事关牂牁安定,在座诸君安危的大事啊!

万年见上使脸色不豫,忙道:“不管三万五万,多是乌合之众,绝非我河西劲旅之敌,尊使但请放心。”

张放瞥了一眼万年,淡淡道:“天子诸公,从不担心我们打不赢,只担心找不到对手。列堂堂之阵而战,或许对方真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但对方得地利之便,钻林穿山,游击突袭,只怕我们未必能奈何得了夷兵。若迁延日久,牂牁乱局持续,必致西南糜烂,倘如此,我这个使者脸上无光,诸君怕也交不了差……”

张放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提醒在座诸官吏,尤其是以万年为首的河西诸军官,不要轻视对手,更不要对西南复杂的地理环境掉以轻心。他们不是塞上诸胡,与先零羌也有所区别,不可混为一谈。

而事实上,历史上牂牁都尉万年就曾经在镇压这场叛乱中吃了轻敌的大亏,差点被陈立斩了。

张放之所以如此慎重提醒,不是因为他功课做得多好或军事才能多强,而是他有“先见之明”:历代中原王朝,强如秦、唐,在征伐西南时都曾遭到惨败。连不可一世的蒙元,同样折戟丛林。这些强兵悍将大多数时候并不是败给敌人,而是败给了西南独特的气候与环境。就算到了二十世纪,世界头号强国,同样陷入丛林泥沼,不败而败。

诸官吏唯唯,只是张放双眼如炬,自然看得出,本地官吏都是深以为然,而刚从金城调来的尉士们则是口服心不服——也难怪,毕竟是大汉最强的河西劲旅,打一群蛮兵,多少有种杀鸡用牛刀之感。你还要他们有杀牛的高度重视,确实为难。

张放摩挲下巴,不管这数据靠不靠谱,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当初号称“带甲十万”的夜郎,已今非昔比了。不光数量不行,质量也大幅下滑,什么甲盾刀弓那是不要想了。在大汉严格的兵器管制之下,真要叛乱,只怕人手一把尺刀都配不齐。这不是张放盲目乐观,而是有事实依据。之前夜郎、句町、漏卧互攻,据说近一半蛮兵都在用木棒互殴,竹弓射出的也是石矢骨镞……

尽管金城军官们的表现令人担忧,但张放依然信心十足,他的信心并不是源自这支劲旅,而是自己。他要用最小的代价,一劳永逸解决所有动乱之源。

万年的报告继续:“……好消息也有,之前与夜郎互攻的漏卧、句町二王上书表示,遵从朝廷之令,并各自送来侍子……”

陈立向张放拱手道:“君侯临危受命,奉旨出使,已显壮节,实不必入夜郎履险。以立之见,君侯可至漏卧、句町,宜扬天子恩泽。嘉奖其王,安抚其民,肆后送二侍子上京……”

陈立这话再明白不过,劝张放不必亲自前往夜郎险地,到漏卧、句町两地打个转,宣慰一番,也算完成出使任务了。然后安居城中,静观其变,等夜郎有所异动,朝廷布置好的大军即时合击,灭此朝食。之后携两位侍子回长安,无惊无险,漂漂亮亮完成任务——完美!

看来陈立为了报答这位恩主,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张放笑而不语,安静听完后,只问:“夜郎新王的请继奏本在哪里?”

陈立忙道:“正本已驿传长安,寺衙留存副本。请奏曹取来呈君侯一观。”

奏曹掾是专管一郡各种奏本的官员,若是重要的奏本,还需要亲自送往长安,是跑腿跑得最辛苦的官员。比如奏曹掾的副手奏曹史,这次就亲自送奏本上京去了,估许得到明年才有望回来,真是有够悲催的。

张放看了一遍夜郎奏本,笑问陈立:“夜郎新王继位,诚意相邀,元昂意下如何?”

陈立亦笑:“宴无好宴,会无好会,鬼蜮伎俩,何需理会。”

众官员无不肆笑。

张放却摇头:“如此诚意相邀,岂能令人失望?元昂总理一郡军政,为放之后盾,自然不可涉险。此番宴会,便由放代劳吧。”

张放此言一出,满座失声。

第三百六十章 【行藏泄露】

十月初,牂牁太守府正式向夜郎回复,持节使者、富平侯张放,代天子前往庆贺夜郎新王继位。

这道府令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西南都震动了。大汉列侯啊!持节代天子循行的使者,居然亲自到场祝贺,这面子给得,真是够大了。消息不径而走,传遍诸寨,西南夷民为之沸腾,而蠢蠢欲动的二十二邑,则渐渐平息。

张放还没出发,仅仅释放善意,就令整个西南僵局为之一变。

太守府侧后,一间低矮黢黑的草寮里,两个人蹲坐在破烂草席上,喝着劣质黍酒,不时将目光投向太守府。尽管草寮昏暗,看不清二人面目,但从二人的打扮、形影来看,正是那天不怀好意的蒙面人与夷人。

躲进了草寮,自然也就无须蒙面,但因为光线太暗,面目模糊,只能勉强看出是个年轻人。

此时那干瘦夷人正仰脖将粗糙陶碗里的劣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抹去嘴角酒渍,嘿嘿笑道:“这下好了,使者亲自庆祝,这份量可比我们的使君大多了。若到时候能把这位列侯绑在木桩上用去了箭头的响箭射他,看他吓尿的样子,定是有趣。哈哈哈……”

年轻人淡淡道:“你想想就好。”

夷人打个哈哈:“我也知道没可能。这不是上回刻那个叫什么张匡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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