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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尘贯-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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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已经欣赏过数百遍,但真正以此次的心境欣赏还是第一次。

画者用笔如风,皴、勾、点、勒之间看出画者心力过于激狂,按说这是一幅静图,却应蕴含如涌的动态!可是此画却以动显动,无静平之笔,显然成为此画的致命弱点,再看这风笔之尾,收得过硬,不潇洒。狂诞之气过于外溢,内涵包容浅仄!

如果说这种画作,也堪称为价值连城的话,真不知这位画者是什么背景?

三只猫——嘁!若是让自己去写生此画,则应当:心如水中沉石,气若山间漫雾!否则,春水,鸭戏,小草房……何以如诗一般相汇?

那个年轻女子,也该来取画了吧!画廊里的甲醛气味略微淡了一些。

下午奶奶端来一大盆鸡肉,自己家养的鸡,吃起来放心,肉质硬实,不像买的白条鸡,一炖即熟,连那鸡脯子肉都絮得像没了汁的甘蔗。

只可惜这些鸡全没了头,堆在黄澄澄的鸡汤里,既可怜又恐怖。

奶奶坐在一旁,望着四壁的画作,好像直到今天,才对自己的孙子有了真实的评价。她不懂美术,最朴素的审美只能介于画得像与不像之间。奶奶在这里坐了半个下午,唯一的评论就是:“童童啊!你画得画可真俊呵!唉,有一天奶奶要是走了,你能不能为我和你爷爷画一幅画?”

“奶奶,您这是说哪去了?”楚江童忙移开话题,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将铺在脚前的报纸团起来,连同鸡骨头也丢进垃圾桶里,打着响亮的饱嗝,欣赏起奶奶来,心里一阵酸楚:奶奶啊!差点就失去你了!

那天早晨,奶奶挂在门边的样子,至今仍然害怕得不大敢往细了想。尤其是从门缝中,只看到她的一只悬在半空中的脚时,那感觉不仅仅是恐惧还有绝望。

奶奶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童,奶奶年纪大了,糊涂啦,可你还年轻,事事多思量,咱可不能一根筋,再说,这“四耳朵”作了也就作了,咱可不能再去伤害它们呵!”

“奶奶放心吧!我不会去找它们,若是误会,到时候它们就自然弄清真相的……”

其实,这件事压根就没打算找“四耳朵”算帐,反正自己没对不起它们,只是想知道,奶奶自缢的真相。

“奶奶,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早晨,为什么会……”楚江童小心翼翼地避着敏感字眼问道。

奶奶想了想,然后彻底地摇摇头:“奶奶真记不清了,那天早晨,就只记着满院子站满了人……”

“奶奶,在你看到我们之前,听到过什么动静没有?”

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提醒,还真管用。

奶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几下,眼睛半眯起来,道出一个极有价值的线索:

……那天早晨,天还没亮,就听见大门响,起初以为是谁有事呢?转脑瓜子一想,这么早,有人来的话一准会喊几声的,我以为是夜里忘了闩大门,被风刮得呢……”

跟着奶奶的回忆,楚江童仿佛也来到院子里……

“我突然记起,可能是小黄狗夜里挣断了绳子,要回家呢!外边的天,灰蒙蒙的还看不清人,我当时一点儿也不害怕,过了十二点,就不怕了……”

奶奶说到这里,抽了一口气。

“咝——我推开门后,过了一小会儿,小黄狗才猛地窜进来,我看得清清楚楚,它好像正在追撵着一个东西似的,进了院子后,就疯了般地乱撕乱咬,还冲着屋门大声吠叫——也没看清它撕咬啥东西,一会儿就窜出去了,叫声也不大正常。这时我才害怕起来,赶紧回来,也不知为啥,咣当——关上门……”

奶奶捂着胸口,急喘着仿佛又回到了当时。

“……关上门后,就听到门轴吱吱哑哑地响起来,我可不敢再去开大门了,这不,急急向屋里走,一抬头,屋门在一下一下地拍着,好像有些人正从屋里走出来似的,我觉得脸上被风搧得麻酥酥的凉。一阵害怕,头就像炸开一般,什么也不知道了……”

奶奶说到这里,楚江童的心也紧紧缩起来,对那种熟悉的门轴声,产生了窒息般的揣测。自己敢断言奶奶所听到的响声,与自己听到的肯定相同,而且爸爸也听到过,如此说来,奶奶的自缢,与这响声一定有直接关系。

第二五六章 雨中白靴

鬼村画廊开业后的第十三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令人更为费解的事。

这天夜里,原本星稠月明,突然,一团乌云如同布袋一般将皎洁的月光装起来,顿时天地间一片昏暗。随后,大颗大颗的雨点,乒乒乓乓敲打着门前的破吉普车顶棚。

一股带着土腥味儿的热潮被冰凉的雨点逼进画廊,楚江童赶紧去关窗子。

从画廊里射出去的灯光,虽然照不了多远,但几步外的雨帘却看得白光光的,就在这时,下意识的往雨脚处一瞥,不由得一阵目眩:只见白光光的雨脚处,晃动着几只白色的靴子,急匆匆向这边走来……

啊?吓得手一哆嗦,同时一股寒彻的雨风鼓来,将已经关了一半的窗子重又推开,双臂顿时有种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的异样感觉,待急急忙忙拉过窗子摁下环形插销,还没回过神来呢,便听见屋子里发出:“吱哑哑……”

门轴响声再次响起来,时间很短!

随后,墙上挂着的《茅屋暮色图》突然晃了一下,一会儿便趋于平静。

风吹的吗?赶紧拉上窗帘,一屁股坐在床上,脑海里尽是刚才那雨脚中的白靴子……

大雨在风的推动下,时轻时重地拍打着窗玻璃,隔壁的卷帘门,更是不停地哗啦啦直响,像有人在故意虐拍着。

这雨始料未及,否则自己肯定早回家了,要不说六月天,孩子脸!

大雨持续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屋子里的热潮终于被凉凉的雨给镇释了。雨渐渐小了之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可能那站在窗外的几只白色靴子也该离去了吧?

再不敢打开窗子,睡觉吧!

躺下后,耳边一直回荡着那一声声门轴的吱哑声,都给搞混了,大脑就像一个可恶的恐怖设计师,让你在受到惊吓之后,依然没法摆脱掉“记忆”的捉弄,把现实与幻觉无情地重叠起来。

那几只白布靴是自己看花了眼吗?但愿吧!

越是在清醒中越爱瞎琢磨,人很多时候是自己吓唬自己。可越是“意识”睡眠越是睡不着。

唉!那个年轻女子怎么还不来取画?若不是因为这画,自己又何必睡在这里?还好,放松下来后,居然睡着了……

梦见眉月儿,正站在一座奇险无比的山峰之上,孤苦无依地向着远方眺望。啊!不知不觉间,自己特别想哭,想攀上山峰去,可是双腿却好像被捆住一般,双手更是没有半丝力气,而且颈上仿佛套着一条长藤,死死地勒紧。

窒息地喘不过气来——这时,眉月儿水袖一挥,一道白光飞来……

啊!咳嗽着醒来:屋子里,好像发生过一场混乱的激战,一阵冷风冲进画廊,盯着窗口——不禁浑身颤栗:明明刚才已经关好的窗子,怎么又开了一扇?

而且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儿!

顿时,头颅就要炸开一般,赶紧开灯,就在开灯的霎那间,分明听见墙角处发出一声急促的门轴响:吱——哑!啊?使劲揉揉发涩的眼睛,神经绷得紧紧的,几乎就要崩断。

双手抓住骕骦阴阳戟,此时分明感觉到颈部有些疼痛,伸手一摸,火辣辣的,哪儿来的血迹?惊疑地盯着手指——

无意间再往地上望去,洁白的地板上,血迹斑斑,屋子里肯定发生过一场厮杀,只是自己处于梦境中没有看见而已!

哎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重新关上窗户,检查一下闩环,颤抖的目光碰触到地上的血迹,一阵揪心的震撼。刚才那个奇怪的梦,又是怎么回事?是眉月儿的阴魂在一直保护自己不成?那地上的血迹又是谁的?

瑟缩在墙角,心突突狂跳,仿佛即将碎裂一般。

放在桌边的手机发出低电量的提示音,手机电池肯定废了,充一天也不管用,一摸手机外壳,热乎乎的,难道忘了关机不成?

扔下手机,晃晃悠悠起床,虽然,画廊刚开业,也没有人前来买画或是装裱字画,也不能开门太晚了。

将地上的血迹抹干净,一边抹擦,一边琢磨,这血迹太奇怪了,看不见脚印,只有几道抹布擦过一般的血痕,画廊外地上的血迹变成一滴一滴的,到南侧不远处就消失了。

上午十点左右,镇画廊光头老板过来,前几天订好给他几幅山水画。

光头老板最近戒了烟,脸色油光光的。不过,嘴里却故意叼着一根烟,好像考验自己的信心,更像扮酷。

他看了一会儿《茅屋暮色图》,一向闲不住的嘴巴,戛然而止,将烟拈在手里,眯缝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画心与托宣、绫子、天杆、地杆……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啪嗒点燃手中的烟,沉醉地吸起来。

楚江童则站在一边,困倦顿消,准备听听他的评议。

光头老板走出内室,径直来到客厅,仍是一言不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便将十几张山水画放在案子上。

“光哥,咱这技术不值一提,多多指教……”

他冷不丁剜一眼楚江童,将手中的烟举到眼前,疑惑地埋怨道:“我戒烟了,以后别再为我点烟……”

“鬼才为你点烟!”

“楚江童你这是在作茧自缚,我看你往后怎么干活?”

埋怨加愤怒的口气让楚江童糊涂起来:“怎么啦?明说嘛!”

“这裱法,全古城县亘古没有,我敢打赌,你跑了趟省城——秋竹观!对,就是秋竹观!”

“晕,秋竹观是啥?”

“我靠,那你不会跑了趟江南的红袖七尺斋吧?”光头老板狡黠的眼角射来一道寒光。

“哈哈,你净自己出谜!”

“我说你小子别浆我啊,画画我是外行,可这裱字画,你打听一下,不敢说是行里第一,但是这裱揭的见识,没人浆得了我……”

“承认!”

“说白了,你这是请人代裱的,除了省城和江南这两家有这路风格,别的——我还真没听说过。哎哟,你这是自己往枯井里钻哪!”

光头老板这一席话,让人真比见了鬼还激动。

难道自己真把这幅画裱成功了?

“我问你,三只猫是谁?”楚江童想从他嘴里淘点见识。

光头老板抽抽鼻子:“哼!连三只猫都不知道啊,亏你还画画呢!噢,也难怪,网上查不到他!”

“那你肯定认识他了?”

“我只认得我家那只猫,你若有幸找到这个人,这辈子也就值了!”

为了刺激一下他的嚣张:“不过,这镜匾上的字,也是三只猫的!”

“屁,别拿野鸡当凤凰,这是二流赝品,他压根就不大写字,不过,这字摹得也的确有几分功力,值个万儿八千的……”

光头老板走了。

楚江童却再也静不下来:这个三只猫,居然唯独自己不知道?网上为什么没有这个人?由这幅画引出的对“三只猫”的疑惑,与日俱增。自从开了这画廊以来,接连发生的诡异事情,真把人搞得焦头烂额。

目光盯着《茅屋暮色图》,端详了半天,自我解嘲似的嘿嘿笑起来,这幅画也太一般了。

一吃鸡肉,牙就上火,奶奶将炖的鸡肉分给田乔林家一些,爸妈则把未炖的鸡肉冷冻起来,每当拉开冰柜,看到那一只只没了头的鸡时,心里总是咯噔一下,一团团凉气,如同鬼雾。

光头老板的眼神和口气仍然留在画廊里,自己对于装裱字画,经验值太低,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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