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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桃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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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经验的老师傅,也不过是个凡人。”师傅也低声地说:“谁也没有长着一双能穿墙的眼,我在墙里面下的厌胜,外面糊的好好的,他要是能检查出来,那就是神仙,要杀要剐,都随他了。”

师傅这么一说,我的心就稍稍放下去了。

只是师傅自己,却还是眉头紧锁,他的目光一直跟着马乂星游移。

马乂星是个削瘦的驼背小老头,穿的很朴素,干干净净,身上还挎着一个绿色的老式军用水壶,师傅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水壶。

没过多久,马乂星验收完了,和那胖子一起过来,笑了笑,说:“活儿做的够细,不赖!没有几十年的经验,弄不成这样。”

胖子也眉开眼笑起来:“活做得好,工钱就没说的!”

这么虚伪,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师傅说:“主家要是满意,那咱就把工钱清了,俺们也再去找新的活儿,穷卖力气的,一天也不能闲着。”

“好。”马乂星突然把水壶从身上去了下来,拧开了盖子,举到师傅面前,说:“老师傅,完工了,喝上三杯好上路,不成敬意勿推辞。”

那水壶离我也近,我一下子闻到了一股夹杂着腥味的酒气!

一个激灵打过来,这是……金木水三牲反咒法里的血酒啊!

这个马乂星与那胖子一定是事先用三牲祭祀过神灵和鲁班祖师爷,画了秘符,念了咒,用了狗血和在这酒里——这个防厌的大招,我可是听师傅讲过,谁下了厌胜,谁就会被反咒!

至于这反咒的结果是什么,谁也说不准。

师傅看着那水壶,也有些发愣。

大师兄满脸堆笑:“马师傅,您太客气了!我师傅他不会喝酒,就免了吧。”

马乂星说:“喝三小口,意思意思,抿一下也算事儿,这屋子装修完工,大家都辛苦,就当是给主家庆贺庆贺。”

“对!”那胖子说:“别不给咱面子!”

大师兄说:“我师傅真不会喝!”

我也说:“想庆贺的话,咱们以茶代酒,意思到了就行了!”

马乂星盯着师傅,说:“老师儿,都是几十年的老匠人了,我这意思你不会不懂吧?你要是不喝,那可就是心里有鬼了啊。”

师傅一笑:“您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喝也得喝啊!”

师傅接过水壶,放在嘴边,张了张嘴,又皱了皱眉头,说:“这酒可真冲!”

“师傅……”我正想再劝他别喝,师傅却一仰脖子,喝了一口,又一仰脖子,第二口,啧啧一呲牙,第三口。

我看着师傅喝,自己心里直打鼓,肠子都快抽筋了。

师傅喝完,摇摇头,苦笑一声,把水壶递给马乂星,说:“这酒的味儿,真是不咋地。”

“老师儿喝的爽快。”马乂星一笑,看看我们三兄弟:“学徒们,也都尝尝?来,这位小老弟先。”

这个老狐狸,先把水壶递给了我。

我看了师傅一眼,师傅若无其事,浑不在意,我把心一横,管他娘的,师傅都喝了,我怕个球!

我一仰脖儿,“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

一股火辣辣又腥又臭又糊的味儿从喉咙里直冲鼻腔,难受的我眼泪差点迸出来!

“够了,够了!”

我还要再喝,马乂星连忙把水壶拽走,说:“你们师傅喝仨,你们当学徒的,一人喝一个就行。”

大师兄接过水壶,犹犹豫豫半天,偷眼看看师傅,又看看我,然后轻轻对着嘴唇,小抿了一下。

马乂星也不在意,把水壶递给二师兄。

二师兄直接一瞪眼,说:“我不喝。”

胖子不乐意了:“大家都喝了,你为什么不喝?”

二师兄把脸一沉:“有人还去死呢,你怎么不去死?”

这句话是原本胖子骂我的时候说的,现在被二师兄原话奉还,直接把胖子给噎了个半死,我听得也是心中大乐,二师兄真是个混不吝!

马乂星说:“好了,不喝就不勉强了。老表你把工钱给人家结了吧。”

胖子哼哼唧唧的,拉长了脸,把钱数了七八遍,才递给师傅。

果然是只有两个工的钱。

我在心里又骂了他一回。

从楼上下来以后,大师兄愤愤地说:“师傅,你下的那个厌胜,厉不厉害?要是我,直接在做几口小棺材,装几个死老鼠,在他家石梁上打个孔,塞进去,咒死他算逑了!”

第八章给灶王爷的肉丢了

“闭嘴吧你!没到那份儿上!”师傅厉声道:“忘了我跟你们说的,你师祖爷是怎么死的了?”

大师兄说的那个厌胜法,是说用木头做半尺长、三寸高的小棺材,然后找来死老鼠,用纸做寿衣,给死老鼠穿上,放进棺材里,棺材头上刻着主人的名讳,嵌进主人屋里天花板上的横梁或者承重墙里,是极其恶毒的厌胜术,号称:一口棺材死一主,若然两个必双刑;大者主家伤大口,小者其家丧小丁!是厌胜死人的那种法子!

大师兄被师傅骂了一句,嘟嘟囔囔闭了嘴,也不敢再吭声。

二师兄问道:“师祖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师傅您以前老是只说个大概。”

师傅叹了一口气,说:“刚才那个马乂星,你们见识过了,就是他憋死了你们的师祖爷。”

“啥?”大师兄瞪大了眼:“他,他刚才卖能说的,在棺材里憋死的那个老木匠,就是俺师祖爷?”

师傅点了点头。

大师兄又看了我一眼,说:“怪不得老三一直跟他呛茬儿!老三你知道这事儿啊!”

师傅说:“我以前跟他提过一嘴。”

“这么说他讲的是真事儿。”二师兄的目光有些阴沉:“他是有些真本事。”

“本事头儿还不小哩!”师傅摇摇头,说:“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师傅!”大师兄突然惊慌道:“他让咱们喝酒,那是个金木水三牲反咒法里的血酒啊!”

师傅说:“我闻出来了。”

“那您还喝?还让我们喝?”大师兄埋怨了一句,抠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是想把酒给吐出来,结果只是翻了翻白眼,啥也没出来。

他羡慕地看了一眼二师兄,说:“还是老二精!”

师傅说:“没事,我在酒里做手脚了,破了这法儿。”

我们三兄弟都是一愣,众目睽睽之下,师傅拿着水壶就喝了,什么时候做手脚了?

师傅见我们诧异,笑了笑,把右手伸了出来,露出食指,说:“看看。”

六只眼睛一起去看,只见那根食指的指头肚还有一片殷红的小点——那是血迹。

大师兄愕然道:“师傅,你这是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弄的?”

师傅说:“马乂星挨屋子转悠的时候,我就约摸着他的水壶里装的是酒,我还从胖子身上闻到烧纸味儿了,那肯定是私下里用三牲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估计他们要来防厌这一手,就事先拿了一把小号的梅花起子在手里,等喝酒的时候,在食指肚儿上刺了一下,然后手指头在壶口一晃,血就滴进去了。这反咒的血酒里只能有黄黑狗血,多一样人血就破了,所以喝了也没事儿。”

我们仨听得是目瞪口呆,大师兄赞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师傅,您的手真快!”

二师兄说:“马乂星刚才讲,两人斗厌,你来我往,不死不休,谁败谁就得死!那这么说来,这次斗厌,马乂星败了,他会不会有事?”

“这是吓唬人的小厌胜,不是杀人取命的。”师傅说:“败了也丢不了命。”

二师兄点点头:“他是杀师祖爷的凶手,师傅有没有别的打算?”

师傅瞥了二师兄一眼:“有什么别的打算?”

二师兄说:“不报仇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师傅说:“你师祖爷的死,是他自己作的——他不该贪财坏了心眼儿,用鲁班师祖爷传下来的法子私害人命,就是鲁班祖师爷也不会保佑他。马乂星和他爹的心虽然黑,手段虽然毒,但根子上怨不得他们。”

二师兄说:“那就这么算了?”

师傅说:“谁种的因,谁收那果。马乂星要是行不义,老天爷自然会收了他。”

二师兄不再说话了,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他对师傅的不屑,他觉得师傅窝囊。

师傅说:“四个人发了两个人的钱,这钱匀一下?”

二师兄别过脸,不吭声。

师傅叹了口气,说:“我的钱就不要了,老大的钱,你们俩匀一点给他,年轻人花销大。等过段时间那厌胜起效了,我再去找那胖子要,然后还你们。”

我见二师兄还是没有反应,便说:“把我的分成三份吧,师傅、老大咱们仨一人一份。”

大师兄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老三你真仗义!等那死胖子给钱了,我一定还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师徒四人又开始蹲马路牙子,等着有雇佣工人的主家来找。

大师兄还是缠着师傅讲厌胜,这是在等工,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一会儿一去厕所开溜,也只能听着。

在第三天下午,有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走到我们跟前,看了半天,师傅说:“老板要做啥?我们木工、漆工、贴砖、磨地平啥都会。”

老汉说:“活儿不多,就要一个人,灶火屋的地板铺铺,再修修灶台,会不会?”

“地板好弄,就是修灶台……”师傅说:“什么样的灶台?”

老汉说:“城中村,普通人家的灶台,垒两个火,能烧煤球、能烧柴火使。”

师傅说:“那好弄,一个人足够了。这仨都是我徒弟,手艺好,你要是用的话,捡一个。”

老汉看看大师兄,大师兄满脸堆欢,老汉摇摇头,嘟囔句:“不实诚。”

老汉看看二师兄,二师兄阴沉着脸,老汉又摇摇头,嘟囔句:“晦气脸。”

惹得二师兄差点当场发飙,亏得师傅拉住。

老汉又看我,然后点点头:“你跟我走吧。”

我问了问工钱,合适,又管饭,便应承了,这活也干不长,最多两天,全当是打个零工,歇着也是歇着。

我跟着老汉走了,路上闲聊,才知道这老汉姓刘,老伴死得早,有一个儿子在外跑生意,常年不回去,家里平时就他自己。

刘老汉的话多,很健谈,一路上尽给我说些左邻右舍的事儿,说他们邻居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小夫妻,天天吵吵,有时候还打,他们的房子是年前大装了一下,男的跟装修工人不对付,工人走了以后,整天怀疑自己媳妇跟工人有事儿……烦死了……

刘老汉家里有一条老狗,大狼狗,趴在地上从脑袋到尾巴快有一人长了。

我进院子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那狗没拴,我怕它咬生人,刘老汉却说没事,这狗跟着自己活了十四年了,可精可精了,自己领回来的人,它指定不咬,连叫都不叫。

那狗果然不叫,就是两眼瞅着我,像人看人一样,让我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老汉也迷信,要修灶台,就在堂屋里摆了灶王爷的像,然后在梁上栓了一根绳子,绳子下面系着一个铁钩,铁钩上挂个竹篮,竹篮里放了一盘熟肉,肉上插一双筷子,说是敬给灶王爷吃的。

去了就干活,一直忙到晚上,刘老汉去买菜准备做饭,回来的时候,在堂屋里转了一圈,出来阴沉着脸喊我:“小陈!”

“咋了?”

“你把敬灶王爷的肉给吃了?”

“啥?”我从灶火屋走了出来。

刘老汉说:“我吊在篮子里敬灶王爷的肉,你给吃了?”

“怎么可能的事儿?”我有些生气,说:“我没那么下作。”

刘老汉脸色也不好看:“这家里除了你跟我,也没别的人了,你没吃,我没吃,那谁吃了?”

我更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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