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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冬寒梅-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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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人高度相当,也同样修长瘦削。

    胜负难言。

    他目迎着贺怀宇走上前,肌肉立刻蓄势待发。说真的,他等着痛揍掉姓贺的脸上那抹惹人厌的微笑,也已经很久了。

    “答案只有两句话。”贺怀宇摇晃着两根手指。

    他挑眉,愿闻其详。

    “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嘛随便找人打架?”名医脚跟一转,大剌剌的步向出口。

    什么?!他愕然。

    “冷小子,偶尔听听充满智慧的老人言吧!”离去前,贺怀宇不忘留下一记秋波。“去找回你的‘原型’,否则,你永远拼不起一个完整的自己。”

    ※※※

    听说,他搬到海边去了。在她离去的第二个七天。

    赵太太说的。

    初初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并不是不意外的。因为从未曾预期过,全神专注于大少爷的老管家会主动同她联系。

    “因为少爷很在意你,尽管他嘴里不说。”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赵太太以如此心平气和、不带芥蒂的口气与她交谈。“少爷在乎的人事,就是我必须同样关心的。”

    到底是多年的老仆,老管家的心思仍然盘绕着冷恺群而转。因为这样简单的原由,两个女人常年的冷峙状态,竟莫名的冰消瓦解了。

    可是,赵太太却不明了,她已经不欲再得知任何与他相关的讯息了。冷恺群这个名词必须从她生命完全淡出,她才能得到心绪的平静,灵魂的救赎。

    冷家在淡海确实拥有一处别馆产业。冷恺群因为这样简单的原由,飘徙去了那里吗?

    抵达伦敦的第二个星期,她又换了一处落脚点,在一个滨海的小城乡确定了栖身之处,捱着海畔停泊起飘浮的心。博士班的申请动作,因为交通的不便利性而停摆下来,当初出国也仅是拿念书做为遣怀而已,并不是非达到不可的必须。对于学问,她向来没有太大的野心。

    偶尔会生起乍来的冲动,像某首歌所叙述的,写信告诉他,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而飘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也想对他说——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还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叹惜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

    他在夜里,是否也如她一样,静听着海哭,那幽幽低呜的细诉?

    她的精神越来越耗弱,常常老半天坐在同一处地方,掉进不吃不喝的凝固状态里,健康情形无法遏止的败颓下去。心里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患得忧郁症,早衰而亡,但她就是无法制止这种恶化的发生。

    怎么办呢?她叹息。偶尔会接收到一缕几乎要衰竭的心音,求救着,希望能挣脱灵肉交相摧的痛苦。但,大半时候,却渴望进入永恒的黑暗状态,彻底终止这种梦魇,再也不要醒来。

    海风吹起,飘动她的发丝,扬起幽微的海哭的声音……

    她闭上眼,轻扬起头,让赤裸的双足陷入海沙里,领受海的温柔。海洋本是无情物,而今却牢牢的负载着她,像一座被海水包围的小岛。

    《沉默之鸟》中,丹尼问晨勉:“你为什么喜欢岛屿?”

    晨勉说:“我觉得完整。太大的空间对我没有意义。”

    她满心所祈求的,也只是这样。毋需多,毋需广,只要简单而完整。一座小小的孤岛便足够,这也算奢求吗?

    被注视的感觉来自后方。

    她恍惚回望,从水蓝色的海洋,移向那股自放的光。

    他来了。遥迢一座海洋的距离,竟然在她不知不觉间消失。

    就站在她眼前。

    深刻的脸庞依然俊美,风流邪嚣得令人屏息。衣着、仪容不可思议的整齐,熨贴的黑绒长裤,搭配的白丝衬衫,甚且嘴角那撇魔性的倜傥的高傲的流转的微笑,也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而来?”原以为这句话仅留滞在她的心海,直到耳里听见凄楚得几乎断息的语音,才发觉自己将它放诸于空气之间。

    阴魅的笑容消失了。他眼中的光更灿更焰,越过分开两座孤岛的海水,朝她欺围包拢。

    “你瘦了。”温存的食指触上她脸颊。“清瘦又苍白。”

    呵,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这么熟悉的感觉,深夜梦迥的依恋突然具象化。

    “我……很不想、很不想再见到你。”她必须上眼睛,断绝泪泉的出路。

    “可是,我很想很想见你。”温存的嗓音触上她性灵。

    这男人,直到现在还要和她作对。

    她突然动怒,以着消失已久,不知道从何处生成的新能源对他发怒。

    “回去!”她突然拾起一把海里来的沙,丢向他的胸膛。“回台湾去,那里有数不尽的岛屿等着你开发,有刘若蔷、彭姗如,还有其他更多更多的港口让你停靠!”

    他紧紧围上来,紧紧搂住她的颠倒,怕她在沙海里翻覆,跌伤了自己。

    “恺梅。”他轻唤,脸孔的肌肉扭曲着。“恺梅,恺梅,恺梅……”

    她的名字变成了咒文,由他的唇吐露咒语。

    就是这两个字吗?她瘫倒在他怀里,几乎进入无意识状态。自幼开始,她便经常感觉冷恺群说话的方式像魔咒,低低在她耳边吟念,咒诅了她幸福的可行性。她甚至曾寻思过,如果他真的念了咒,那么,咒文的内容是什么?当然肯定不会是嘛呢叭咪哞。

    今天终于听了真确。却原来,只有两个字……

    脑袋又乱沉沉的。她吐叹了淤塞的气息,颓倒在宽广的怀里。

    “我好累……”

    “你很久没睡着了,对不对?”轻怜密惜的吻,飘落在她苍白的脸容。“回屋里去,我陪你好好睡一觉,嗯?”

    这实在不像他。意识模糊中,她勉强分出一丝神智想着。她耳边回汤的温柔声音,一点也不像冷恺群。他从来不把心底的感情表达出来,又怎么会露骨的从声音中传出类似怜惜的音符?

    这个人一定不是冷恺群。最有可能是上帝以他的塑型复制出另一座岛屿,企图弥补对她的亏欠。

    她隐约感觉身体在移动,昏昏顿顿的,对外在景物的变换已失去感受力。

    咸凉的海风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鲜凉的冷空气。她对环境的意识,直到现在才重新拾了回来。

    有人抱着她,回到屋子里。那座相像于冷恺群的岛屿。

    她勉强撑起一丝丝余力,凭藉着他的挽扶而站立起身体。一仰眼,乍见到熟悉的亮华。

    不可能有另一座岛放出同样璀璨夺目的光,那么,应该就是他本人才对,真正的那一座冷漠的孤岛。

    哀伤的泪滚滑下脸颊。

    冷恺群,总是选在她最脆弱的时刻出现,让她不由得倚赖,不自主的倾心,再给她最沉最痛的一击。

    “伤害我,是一项很具趣味性的娱乐吗?”她近乎无声的低语,苍雪的容颜没有控诉,只有凄然,无边无际的涩楚。

    “我无意伤害你。”他霍然又收紧怀抱,匆惶的感觉她彷佛要腾云驾雾而去。“原谅我,如果我的无意造成你的痛苦……”

    “无意?”泪水迸流。她鼓起拳,用力捶击他的心口——假设这片血肉之躯底下藏有心。“你背离了我!把我的爱,以及我给你的最纯净的身和心,一起抛到脑后。你用你的身体背叛我,用其他的女人羞辱我,这么残忍的作为怎么可能出于无意?我倒觉得你是‘无心’,因为你本来就没有心!”

    “恺梅……”他又吟起了低咒,不亚于她的痛楚程度。“我从来不曾丢开你。远在你知道之前,甚至远在我自己知道之前,你早已经锁在我心里。我们俩都付出太大的代价去认知这个事实……”

    “不,你才没有心。你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心,连我给你的那颗心也一起丢开了,现在,连我也变成一个‘无心’的人了。”无力的拳心垂落在她身侧。“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怎么可以……”

    失了力的弱躯软软坐倒在地毯上。

    冷恺群也随之降低身子,将她强箝的紧锁在胸怀内,紧得让她无法喘气,宛若欲揉和进他的身体,化为血肉里的一部分,永远分拆不开。

    “恺梅,你了解我的。你一定知道我今天的出现,必须经历过多么深刻的心理建设。”他细吻着她,绵绵密密,盖满她的头脸颈项,每一寸暴露出来的肌肤,语音中的痛苦,深沉得令人发抖。

    “你为什么要和刘若蔷纠缠不清?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够吗?难道她可以给你更多吗?”她徘徊在空洞和迷惘之间,抓摸不到一个实感。

    心里暗自偷问,究竟他想说些什么呢?她已经不敢期望了,怕跃上高高的希望顶峰之后,摔跌得更疼痛……

    “你给我的,太够了。”低柔的调子似担心惊着了她。“你懂吗?因为太够了,远超乎我应该要得到的,所以我害怕。”

    “害怕?”怔怔的泪水淌在她颊上。“害怕”两字有可能出自任何人口中,唯独不会是冷恺群。他总是充满自信,生命无往不利,对一切事情有肯定的答案,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有害怕的时刻。

    “是的,我害怕。”他顶起她的下颚,直直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你给我的爱,美好得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该得到它,决定收回去,更害怕我失去了这份爱之后,再也缝合不起来。你信仰我的万能,认为我无所不能,但我只是凡夫俗子,我也有恐惧的时候。一直以来,你的恐惧由我代为安抚,而我的恐惧呢?”

    她听得怔忡无言。

    “我无处排除掉体内的恐惧,只好设法让令我恐惧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所以我的生命填塞满不相干的女人,刘若蔷、彭姗如,甚至更多遗忘了姓名的。”他执起她的手,也执住她的心。“她们排除了我的部分恐惧,让我相信自己并没有把整颗心耽溺在你身上,也让我以为,即使你收回这份爱,我的损失也仅限于一个轻微的缺口,‘冷恺群’本身永远安全无虞。”

    “我让你觉得不安全?”她愣愣的发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他才是让她觉得不安全的主体啊!原来,原来她并非唯一对生命无法掌握的人。

    “记得吗?你曾经反问我,如果爱一个人比那个人爱我更多,我会怎么取舍?我回答你——永远不会让她知道。”他眼中的光被水柔冲淡了,晕化成流萤似的星芒,扑散在她的脸上,心中,脑里。“恺梅,你懂吗?我以为,不让她知道,我就安全了。正如同你自己的答案——逃开。你也以为逃开是安全的,于是,我不让你知道,而你也逃开了。”

    “我们俩都做了一件自认为正确的事……”她喃喃接语。其实,却是最愚蠢的。

    “没错。我们依循当年的答案而做出动作,却忽略一项更重要的细节。”他又勾起她的下颚,不让她的灵魂之窗迷离。“昔时的题目是‘当你爱一个人比那个人爱你更多’,而现在的情况却非如此……”他的语气无法克制的流露出恳求。“恺悔,我爱你,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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