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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春成为往事-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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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陶醉在我对他的欣赏和夸耀之中,对我非常尊敬,总是想方设法给我提供一些便利,照顾得异常周到。 
萧川说:“苏北老师,这次你一定回樱桃园去看看,我爸想你们哩!” 
通过萧川,我已经了解到,改革开放以后,那个曾经撒下我们的青春和汗水的地方发生了很大变化,现在人们已经不再挨饿了,有的人因为务育 
苹果和栽种药材还发了大财。眼下,那里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地质调查,说是在夕梦山林区下面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煤矿,当地人都在期望煤炭开采成为现实,迫不及待地想去当矿工,因为这是脱离开土地获取金钱的唯一通道。 
当然,我当然要回去看看,我说以后我会专门抽出时间到那里看一看。我向萧川询问黄河岸边的马家崾岘的情况,问他知道不知道吴克勤? 
他知道。 
马家崾岘重新接纳了吴克勤一家人——这块土地上的人民总是像辽阔厚重的黄土高原那样,以宽广的襟怀和淳朴的乡风呵护着任何遇到难处的人。 
现在,马家崾岘村长是民办教师马双泉。马双泉是马家崾岘唯一的大学毕业生(洛泉大学数学系),毕业以后,按照《洛泉报》上一篇文章的说法,怀着建设家乡的情怀,又回到了马家崾岘村。 
当时吴克勤还在村里当大队党支部书记。作为地方大学,当时的洛泉大学负有为当地培养人材的责任,在洛北招收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回去也不改变身份,当民办教师,到一定年头以后才能够转成公家人。但是,为了摆脱世代农民的身份,尽快吃上公家饭,人们都会想方设法留在洛泉市,真正回到家乡的反倒是少数。所以,党支部书记吴克勤才反复叮嘱马双泉说:“你可是要想好,你可要想好哦!” 
他说他想好了。就这样,他回来了。他回来以后人们才发现,原来这个被宣传为志向高远的年轻人完全不是因为什么“怀着建设家乡的情怀”才回到这个地方的,他有另外的情怀——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村上最漂亮的女子巧凤。 
考上大学临走的那一天晚上,在村边大杜梨树下面,这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第一次亲吻了巧凤。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女娃娃的肉体,他就像被寒冷袭击了那样浑身颤栗着,要把手伸向她的胸部。她也是第一次被男娃娃触摸,也颤栗着,但是她没有失去理智,在颤栗中制止了那只贪馋的手。 
“不……不……” 
“为啥?”他把嘴从她的嘴上移开,“巧凤,为啥么?” 
巧凤在黑暗中仰起头,眼睛里颤动着光亮,看着亲爱的马双泉,问了一句马双泉终生都不会忘记的话:“你永远跟我好么?” 
“永远跟你好。” 
“你毕了业也跟我好么?” 
“我啥时候都跟你好。” 
巧凤就搂紧他,喃喃着:“那……那我就等你……等你回来,我都给你……我把啥都给你……” 
所以马双泉就回来了。回来就结婚,就生孩子,这个人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还是吴克勤亲自到公社为他跑来了民办教师名额。马双泉到什么时候都念吴克勤的好哩!现在已经是两个娃娃父亲的马双泉虽然是村长,却仍然给小学带着课,在马家崾岘很有威望。 
在马双泉的带领下,马家崾岘的乡亲们拥挤在村头,迎接被他们认为是自己同类的人,从他们身上抢夺随身携带的全部家当。吴克勤脸上绽放着快乐的光芒,说话的声音出奇的洪亮;虎生已经认不出拉扯着他手臂的人了,有些忸怩,但他是高兴的,尤其是发现相熟的同伴的时候;秀梅则哭了起来,表情难看地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笑。 
在此之前,马双泉已经为吴克勤重新划拨了承包土地,土地上还有等于是村民们捐助的正在挂果的苹果树。经过村民讨论,村委会拿出一千五百元,粉刷了吴克勤去北京以后废弃了的土窑洞,新箍了青石窑面子,安装了门窗,修建了院墙和院门。 
现在,马双泉一边往新窑院走一边抱怨吴克勤:“北京就不是咱呆的地方嘛!你去那儿做啥哩?” 
很久以前就没有人把他当成北京知识青年了,现在更不可能有谁把他当成北京知识青年。吴克勤眼里含着泪花,频繁地点头,承认他不该离开这个地方。 
就这样,一家人在离开马家崾岘三年以后,又重新在这里安顿了下来。虎生不再上学了,和父亲一道侍弄果树、庄稼,秀梅则在家里养猪养鸡,也能变卖一些钱财。日子虽然说不上大福大贵,总是不挨饿了。吴克勤很知足。 
现在,这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农民和当地的庄稼人甚至在心理上也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他和老汉们一起圪蹴在阳洼洼上晒太阳,唠闲嗑,说一些古朝故事;他用烟袋锅抽旱烟,一锅抽完了,熟练地把烟锅里的火种磕在鞋壳篓里,重新把烟锅装满,准确地按在火种上;他双手高举着硕大的粗瓷大碗,声音响亮地吸食秀梅为他熬的米汤;他在人群中努着劲放屁,任凭婆姨女子们怎样认真或者不认真咒骂,都不改平静的容颜;高兴了的时候,他也和风骚婆姨耍笑:“你那老汉(丈夫)还算男人?看啥时让我把你压一下……”他故意用当地人都很少使用的语言骂人或者骂牲口,语调之高亢婉转,就连当地最好的民歌手都自愧不如;在集市上,走开几步就扯出家伙撒尿,甚至还有闲心在地上画出个圆圈;年纪越大越离不开秀梅,在坚实的土炕上,两个人经常缠绕在一起,剧烈的喘息和幸福的呻吟混合成为激越的生命交响。 
吴克勤很满足。这样的日子持续着。目前他的理想是攒钱为虎生箍上三孔窑洞,让他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婆姨。 
时间到了一九九五年。   
57。帷幕垂落在不经意之间(1)   
真的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想到灾祸会在这样的时候降临这个心满意足的家庭呢? 
这一年冬天的一个清晨,吴克勤早早就要起来,说是去砍柴。秀梅在被窝里拉扯住他:“砍啥柴?谁这个季节还砍柴?”吴克勤说前两天在一个地方看到一棵干枯了的树木,他说去把它弄来。 
这个地方正在大张旗鼓地宣传保持水土,已经不让随便砍伐树木,发现了干枯的树木当然是一件好事情,去晚了说不定就让别人给弄走了,秀梅就没有再坚持。 
秀梅后来跟人说,往常他下地干活或者进山砍柴,走也就走了,那天他在窑里院里厮磨了很久,等到把绳子、砍刀之类的东西都绑缚到身上,还咣啷咣啷地来到她跟前,特意对她说:“秀梅,我走了。”当时她哪里会在意这样的事情?甚至都没理他,只含糊地应了一句,就听着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去了。 
吴克勤从马家崾岘北面的山峁往东走,那里有一个黄河的回湾,山上的植被非常好,长着各种高大的乔木和灌木,封山以前,马家崾岘人都到那里砍柴,封山以后也是到那里捡拾枯枝烂叶解决烧柴的问题。 
那天吴克勤的心情很好,路上走着的时候,甚至哼起了他喜爱的洛北民歌《送寒衣》—— 
正月里来是新年, 
家家户户造年饭。 
人家造饭有人吃, 
孟姜女造饭泪不干。 
二月里来龙抬头, 
孟姜女十五配范郎。 
婚配范郎一年整, 
北斗七星打 
长城。 
三月里来是清明, 
家家户户上新坟。 
人家上坟成双对, 
孟姜女上坟独一人。 
四月里来四月八, 
娘娘庙上把香插。 
人家插香为儿女, 
孟姜女插香为范郎。 
五月里来五端阳, 
大麦不熟小麦黄。 
人家的麦子收上场, 
孟姜女麦子绕山冈。 
这首歌一共十段 
歌词,一个月一段,唱到十月结束。以前,吴克勤很少把这首歌唱过三月,主要是记不住歌词。没想到今天一气呵成,竟然唱到了五月,他为自己感到惊喜,就像突然做成了一件从来没有做成过的事情。 
此时他正走在一个山梁上,空气中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但是他并不感到寒冷。这里视野开阔,能够看到太阳刚刚从雾气蒙蒙的山峦间升起来,在一些耀眼的小云片下面努力地扩展着自己的领地。小云片下方就像血染过一样闪烁着紫红色,过一会儿,云彩就不见了,太阳才得以把最初几道光芒倾泻到大地上,与清晨即将消逝的黑暗交融在一起。黑暗节节败退,最后被完全融解,大地一片辉煌,树木的颀长身影逐渐变短,沟渠里,坡洼上,黑糊糊的灌木丛间,都氤氲出寒冷的淡蓝色的晨雾,贴着地面流动着,组合着,在没有风的低洼地汇集成为虚无缥缈的湖面,就像从天上往下看到的景致一样。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就把刺眼的光芒照射到黄河峡谷了,先是把峭壁的顶端浸染成金红色,看上去就像铜浇铁铸的一般,然后,随着光线下移,黄河宽广的河面就显露出来了。河面上的积雪闪耀着琐碎的光泽,和太阳光线纠缠在一起,像孩子那样嬉戏着,打闹着,你甚至能够听到它们那开心的没有节制的笑闹声。 
黄土高原就像一个庞大的巨人,在那里躺着,似乎并不急于做什么事情。它沉重地喘息着,惬意地享受着。这是一种带有伤感意味的倦怠,一种只能够用灵魂感知的痛苦,一种无法用语言诉说的责怨……就是这些东西使人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生命的真实状态,感觉到了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吴克勤被眼前的景物感动了,他觉得在这样的时候就应当唱歌!重要的是他唱得竟然这样好!他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唱下去呢? 
他站定在一个土坎上,继续往下唱—— 
六月里来热难当, 
孟姜女担水熬米汤。 
扁担压在肩膀上, 
来到树下歇阴凉。 
七月里来秋风凉, 
家家户户浆衣裳。 
人家浆衣有人穿, 
孟姜女浆衣压木箱。 
八月里来过中秋, 
家家户户赏月亮。 
人家赏月成双对, 
孟姜女望月独一人。 
九月里来九重阳, 
孟姜女酿酒甜又香。 
头一杯酒敬天地, 
第二杯酒敬范郎。 
十月里来十月一, 
家家户户送寒衣。 
走一里路来哭一里, 
哭倒长城十万里! 
严格一点儿说,这不是在歌唱,这仅仅是在诉说——很多地方,吴克勤都跑调了,他几乎是在背诵歌词,就好像他早早起来就是为了要做这件事情一样。他一定要做好。 
假如这个时候有人远远地看到这样一个念念有词的人面对着整个世界在吟唱,一定会惊讶不已,觉得他可笑至极,觉得他是一个疯子。但是吴克勤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可笑,他不是疯子。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歌曲,如果他开头唱的不是“正月里来是新年”,而是别的什么,他也同样会这样认真地唱下去,并且同样会准确地把它唱完。 
歌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非常难得地把自己赤裸裸地放到了大自然中间,把自己变成了天地之间的一种物质:一棵树,一叶草,一个石子,一滴水,一片雪花……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拥有了整个世界。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以为拥有整个世界,其实那只是虚幻,那只是一种青春冲动臆造出来的虚幻;人年轻的时候是不会拥有世界的,因为世界站在理性一边,年轻人缺乏的正是理性啊! 
他唱完最后一句,觉得浑身疲惫,就坐在土坎上,打算歇息一会儿。他无意之间摸了一下脸,手上竟有湿湿的东西,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索性不再约束自己,放纵开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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