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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文化之路-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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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进一翼的政治组织,但没有严密的机构。解放派深信,实行立宪制度是俄国唯一的出路,应该以全部力量向专制政权挑战并使它声誉扫地。《解放》杂志呼吁“立宪主义者不应放弃任何可能促使独立的机关与专制制度之间的冲突尖锐化和制造这种冲突的机会”,要把“所有力量、所有精力用在制造普遍的不满和抗议气氛上”。由于确认了争取立宪可以走任何道路的原则,解放同盟主张实行土地的普遍国有化,为农民反对地主的斗争进行辩护;它对工人运动的兴起感到高兴,愿意暂时放弃以资产阶级法制国家的思想与无产阶级革命思想的对抗;它与除社会民主党以外的各革命组织建立联系,对社会革命党的恐怖行动保持沉默乃至为之辩解。如此激进的纲领和策略在俄国自由主义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作为自由主义的一翼,解放同盟已远离了19 世纪自由主义的传统,并在实际上不仅同民粹主义、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也同社会民主主义结成了联盟。这种倾向在自由主义运动内部逐渐成为主流。
  另一些温和的自由主义者继续把和平改革的道路视为最健康、最可靠的争取立宪的道路。他们认为,地方自治机关就是未来立宪制度的基础,可以从这里演化出俄国人民的代表机构;这是一条很长的路,但在此过程中将培养出一批有经验的了解国家需要的治国人才,并最终代替原先政权的代表。以这种认识为基础,他们反对立即实行宪制。
  在1904 年11 月的地方自治代表大会上,有关未来人民代表机构性质的问题引起了分歧。多数人要求的是具有立法权的议会,而少数人只希望有一个起法律咨询作用的机关。多数派的思想与西方资产阶级政治学说的基本精神是一致的,把法的原则作为改造俄国国家制度的基础,认为政权与人民的关系应由确定的法律秩序来体现。而少数派则强调政权与人民在道德和精神方面的一致性,认为应该以此来作为改革国家制度的基础。他们举了英国的例子来证明这种观点,说英国君主政权受到的限制不是来自宪法的法律形式,而是来自君主政权对自己与人民代表机构在道义上一致的深刻理解;而俄国的居民也有着宗教性质的感情和愿望,它们比法更为有用,并将在国家形式和秩序方面得到反映,使国家不经剧烈动荡而发展。这种观点的实质是主张在保持和发扬俄罗斯精神的前提下缓慢地改变国家制度,明显地表现出斯拉夫派思想的痕迹。但多数派和少数派在另一个重要问题上是一致的,即国家制度的改革要通过和平的途径、依靠政权和社会的合作来实现。大会拟定的给政府的备忘录表示,在俄国实现政治自由之前,任何一个具体问题都不能解决,因为国家没有巩固的法律秩序;而如果政府不进行改革,社会代表不能广泛地参与立法活动,也就不会有这种秩序。
  解放同盟的多数领导人对地方自治代表大会表现出的妥协倾向感到担忧。为了阻挠地方自治运动与政府的和解,解放同盟在1904年底组织开展了声势很大的“宴会运动”。在以各种名目举行的宴会上,解放同盟的活动家们不断发表内容激进、口气尖锐的演说,其主旨是要求实现民主自由、召开立宪会议。宴会运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为纪念亚历山大二世司法改革40 周年的午宴竟有数千名自由主义者和知识分子参加。虽然出席者中不乏受美食诱惑或受好奇心驱使的人,但宴会运动本身仍显示了自由主义的力量,并加强了自由主义的激进倾向。
  俄国在俄日战争中的失败加强了社会的反政府情绪,而在政府内部,“官方的自由主义”也再度抬头。内务大臣斯维亚托波尔克一米尔斯基为促成政权与社会的合作而指示起草了一道奏章,提出了实行自由主义改革的计划,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主张吸收选举产生的社会代表参加立法活动,建立一个协商性的人民代表机关。根据这个奏章的精神,俄国的政治制度和社会生活将发生一些新的变化,其实质是向立宪制度迈出谨慎的一步。然而,尼古啦二世对吸收社会人士参加国务会议的建议持怀疑态度。12 月12 日颁布的诏令删去了这一关键内容,只是许诺要扩大地方自治机关的权力、使农民逐步取得与其他等级平等的权利、改善非俄罗斯民族和非东正教徒的地位、对工人实行国家保险等。专制制度以自己的顽固立场扩大了它与自由主义的冲突,政府现在面对的是更加不妥协的社会。
  在轰轰烈烈的1905 年,自由主义中的激进倾向成为主流,它的进步性也达到顶点,并在事实上同民主主义结成了反对专制主义的联盟,还在1904年底,自由主义左翼的影响就已渗入工人运动内部。在工人集会上,时常有人宣读解放同盟猛烈抨击专制制度的文章。这种宣传虽然并不鼓动革命,但也使那些尚未接受过社会民主党人宣传的工人逐渐懂得,整个政权都是与劳动者对立的。1905年1 月9 日彼得堡工人的请愿活动,与解放派骨干人物的建议有关。加邦的请愿书的内容,也明显受到了解放同盟纲领的影响。在“流血的星期日”之后,解放同盟在1 月中旬发动它所掌握的各种知识分子组织,展开了“学术团体运动”。莫斯科农业协会率先通过决议抗议1月9日的屠杀,提出了以普遍、直接、平等和不记名的投票来选举立宪会议代表的要求。随后,彼得堡的工程师、教师、医师、会计师、艺术家等先后举行代表大会、成立协会,频频举行讨论会、报告会,议论时政,宣讲民主制度和革命运动的历史。如果说宴会运动的主题还只是立宪,那么现在人们谈论的已是共和国了。激进的自由主义已不再期待由沙皇恩赐一部宪法,而要求召开立宪会议了。
  在革命的冲击和自由主义的压力下,专制制度已不能照旧维持下去。2 月18 日,沙皇签署了内务大臣布里根起草的谕旨,表示在不动摇现存基本法的条件下,允许居民选出的代表更广泛地参加立法活动。激进的自由主义者注意到,这并不意味着专制君主制的改变。因此,他们继续坚持原有的立场。解放同盟把彼得堡的各个知识分子协会组织成“协会联合会”。5 月,又在14 个全俄知识分子职业协会的基础上成立了“全俄协会联合会”。解放同盟领导人确信,这样一个组织能吸引各左翼集团,而它的广泛代表性将使它能够发挥预备国会的作用。《解放》杂志直截了当地写道:“显然无能的政府应该向民族投降。如果政府不让步,民族将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并废除不愿自动下台的政府。”协会联合会宣称:“现政府的继续存在这一事实本身包含着严重的威胁,现在,反对这一威胁的一切手段都是合法的……大家要用一切力量、一切手段争取立即打倒夺去了政权的匪帮,用立宪会议来代替它。”
  5 月的地方自治代表大会曾决定用向沙皇请愿的办法争取立宪制、公民自由和改组政府。但到7 月时,新的一次地方自治代表大会决定直接“向人民呼吁”。彼特隆凯维奇慷慨激昂地说:“只有一条出路。在这以前我们一直希望从上面实行改革,而从现在起我们的唯一希望就是人民。我们必须用简单明了的语言把真实情况告诉人民。政府的无能和无力引起了革命。这是大家都必须承认的事实。我们的责任是尽一切努力来避免流血。我们中间许多人为祖国效力已经多年。我们现在必须勇敢地走向人民,而不是走向沙皇。”大会通过的告人民书虽然表示希望和平地改造俄国,但号召人民“以联合的力量来保卫自己的生活、财产和权利”。它宣称,争取人的天然权利的斗争即便在破坏法律形式的条件下也是正确的;普选权是真正人民代表机关的唯一基础。
  这些言行表明,自由主义已在总体上背离了与专制主义结盟的传统,而同革命的民主主义更接近了。在1905 年夏,对大多数俄国自由主义者来说,革命远比旧制度更能接受。这种情况在很大程度上是1861年以来自由主义与专制主义之间积聚起来的矛盾的爆发,而革命形势的发展和沙皇政权的不妥协立场为这种爆发准备了条件。
  在一再拖延和抗拒之后,为使罗曼诺夫王朝免遭灭顶之灾,专制政权不得不作出让步。10 月17 日,沙皇发表宣言,确认了公民自由和立宪君主制的原则。俄国自由主义的目标实现了,但自由主义者很清楚,沙皇是在革命的压力下让步的,而他们自己在很大程度上也已成为这个革命阵线的一翼。彼特隆凯维奇写道:“19 世纪60 年代开始的改革,到1905 年由沙皇并非自愿的决定和人民的坚决斗争完成了。但是……宪制的这种产生方式能保证它的巩固性吗?”另一位自由主义代表人物马克拉科夫忧心忡忡地说:“在革命方面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纲领,在那里占首要位置的最低纲领是推翻君主制度,而不仅仅是专制制度;其最终目标,是要建立起一个完全的人民政权,建设社会主义。……对于那些把欧洲自由主义视为过时现象的革命政党来说,在俄国能够建立起欧洲所没有的东西,即新的社会秩序。……无论在哪里都不像在我们这个不文明的国家里这样,鼓动宣传受到的抵制是如此之少。”
  l0月17日之后,俄国自由主义反对派成立了自己的政党。由解放同盟演变而来的立宪民主党反映了自由主义中彻底欧化的倾向,而十月十七日联盟则较多地体现了俄国自由主义中的妥协传统。在12 月武装起义失败后,革命转入低潮,杜马成为反对专制主义斗争的新舞台,自由主义在其中起了领导作用。但俄国自由主义由于其固有的弱点是不可能在没有群众运动的情况下战胜专制主义的,因此,当1906年夏天农民运动开始消退时,革命的结局也就注定了。但是,沙皇政权也不得不按照10 月17 日宣言进行改革。经修订后颁布的《国家杜马章程》和《国务会议章程》使原来由沙皇垄断的立法权由国家杜马、国务会议和沙皇三者分享;改组后的大臣会议成为俄国第一个近代意义上的中央政府;新的俄罗斯国家根本法参考了德国、奥地利、日本和英国等君主立宪国家的宪法,体现了资产阶级法制原则,限制了皇权,比较明确地划分了立法权和行政权,确认了基本的资产阶级民主和自由权利。这些变动反映了陈旧的专制制度与年轻的社会力量之间的均势:政府被迫以资本主义精神改革国家制度,而自由主义未能完全达到把政权交给代表机关的目标。
  俄国第一次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是俄国在西方化道路上发展的结果,是资本主义文化与封建宗法制文化激烈对抗的形式。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在1905—1906年的汇合形成了对专制主义的强大冲击,使革命具有波澜壮阔的外貌,但这两种力量的根本差异使他们不能持久地结合在一起。自由主义是由俄国西方化过程所造就的新文化的代表,在本质上是一种与专制主义对立的力量,但它软弱、容易动摇并在原则上拒绝采用暴力。与俄国农民联系在—起的民主主义则基本上产生于俄国东方式的社会生活基础,它以激烈的方式争取摆脱经济枷锁,但在总体上局限于经济目标。农民运动虽然提出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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