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喜书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致父母的信-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按一般常理判断,我不能赞成。”我先是冷漠地回答了。据说那女子再干一两个月就能获得自由。既然想把她讨来做老婆,又让她继续干这种行当,就算是干三四天,也不怎么好呀。如果说,结婚的事由于我的反对而告吹,即使不算是代价,她剩下的债务由我来付,让她马上回乡下,怎么样?我是这样认真地同妻子商量的。我每次提出这种事同妻子商量,我和妻子心里都十分明白,我们十之八九是拿不出这笔钱来的。过去遇上这种事,妻子会马上说:对,要是能这样做就好了。可是如今妻子不敢贸然随声附和,就让事情过去了。于是我对妻子说:
“这种情况,也许比继续搞别的女人好些。玩女人,长期玩同一个女人就会招来这样的事。一般来说,在这种地方跟同一个女人玩上三四回,不就说明这男人是个老好人吗。这样做就错了,女人有的是嘛。”
然而,这恐怕是办不到的。假使我能够这样做,不就像神佛一样健忘、一样幸福了吗?如果那仅仅是一种轻率的逃脱,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优哉游哉地躺着,也许是不折不扣的怠惰吧。难道这不是一种非常悲伤的生活方式吗?
“老渔夫的脸,实在憨厚得难以形容啊!”
我们在海边的村庄悠然漫步的时候,经常看见这种憨厚的老人,面对大海茫然地呆站着。
“他那样呆站着,恐怕是在观察海的气象,为着出海打鱼吧?”
“很难说:看样子不见得吧。”
“大概是长期养成的习惯。”
对于他们来说,歌颂海的美,恐怕连想也没想过。也许,海早已渗透到他们的身心,以至没有感觉到海。这是我爬到厚皮香树上读书时想起的事。
祖父离开尘世以后,不能让一个孩子住在家里,我就被母亲娘家收养了。我常常是黎明时分起床,然后打着赤脚独自在被露水打湿了的田埂上行走。说不定有人会认为我是个怪孩子吧。这村庄位于淀川河畔。我有时把脚尖泡在水里,用草帽遮盖着脸面,赤裸着身子躺在沙滩上睡午觉。
“喂,喂!”的喊声把我惊醒,原来是几艘帆船驶到上游来了。村里风传,说我被那个船老大误以为是土左卫门①。不久,我迁到中学宿舍寄宿了。我头一次看见玻璃窗。我想仰望着夜空睡觉,便将床铺移到窗前,享受着休浴在月光下睡觉的乐趣。一天,班长对我说:
“你一个人把床铺移开,被巡视的舍监发现了,他提醒我注意,别人会以为是歧视你呢。今晚别这样睡啦。”
我素以诗人自居,现在才察觉到这种行为有点古怪,也就不好意思了。虽然如此,我还是经常躺在中学校园的草坪上,或爬到体操练功架上读小说。我还经常在笔记本上描写诸如躺在学校围墙外面的岸边时的见闻、黄昏时分的原野景象、自行车通过的情形以及狗儿跑了之类的事。即使在大学预科寒假期间,大部分学生都不在宿舍里,我仍然每天都躺在草坪向阳处读书。
①即溺死者的尸体。
有时则在伊豆的山村温泉呆上一年半载,或是走遍原野、丘陵地带,以寻觅阳光充足的地方,长时间茫然地呆在一个地方,我也不觉着无聊。
虽说我很想今秋到山村去,好好考虑自己的工作。可我依然希望长时间舒展身子,优哉游哉地躺在向阳的地方。幸亏你们早逝,我童年时代才能回祖父居住的小山重叠的故乡。不然,父亲您是医生,同您在城市里生活,我这个体重不过四十公斤的人,可能早已离开人世了。
今年夏天,我把小狗也带到岸边去了。这条狗是在东京长大,连鸡鸣也把它吓得魂不附体,朝着鸣声狺狺地吠个不停。连朝霞把白布窗帘染红,它也尖声吠叫起来。
连你们的独生子也想不起你们了,故去的父母啊,安息吧!


第五封信


刻下你的名字吧,
粗大的树干,
眼看枝干参天。
刻在大理石不如刻在树干上,
你的名字会渐渐地变大。
朗读诗歌,最好是在提笔写作,但又苦于抓不到形象的东西而觉着空虚、焦灼的时候。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朗读诗歌。在心灵处于最易上当受骗的时候——不,我只是为了想上当受骗才朗读诗歌的吧。因为我在虚构中,首先上当受骗,我才能无忧无虑,像睡眠一样安稳。
你们没有任何权利,向活着的我询问真情实况。似有似无的死去的父母啊,今宵也请你们陪伴我游戏好吗?
比如说,现在……
松树孤单地挺立在
北国寒峭的高山上,
松树正在安然睡眠,
上面盖着洁白的冰雪。
我居然从海涅这节诗中,想起了祖父苍苍的白发。也许祖父可以引为自豪的是,故乡的庭园里长着一棵苍劲的古松。透过古松叶缝筛落下来的阳光,从房檐照射进来,使祖父两鬓和后脑仅留下的少许白发,闪闪生光。少年时代的我,从这种银色的亮光,感受到存在一种透明似的虚幻的东西……它同这首诗有什么联系呢?接着露出凹凸的头盖骨、光溜的肌肤、褐色的老斑,显得有点不洁净。这些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产生一种孤寂的感觉。说不定祖父光闪闪的白发,就像秋天的枯萎芒草,我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乡村的小路上看见的。我们要走过一座小河的石桥,桥旁长着一棵大柿子树。祖父双目失明,他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让我搀扶,确实像背明处的人走到日光下一样。如今我仍在思考着:祖父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我孩提时不是仰望过祖父的白发吗?
祖母是我小学那年夏天去世的。在这以前,祖父不知为什么特别生我的气,他抓起长方形火盆上的铁壶追赶我,开水滴滴答答地洒落,祖母慌忙护着我,可祖父双目失明,什么也没看见。祖母被逐到房间的犄角上蹲了下来。祖父泣不成声,一边用铁壶连续打了祖母好几下。祖母身上都冒热气了,她还是不轻易说出:“老头子,是我啊!”这是她心疼我,还是她可怜祖父呢?我当时年幼,看到老人们的这般光景是什么心情呢?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我要揍妻子的时候,这种光景不由得又在我的脑子里涌现出来,就像是要对抗祖父母忧郁的纯真的感情。于是,我越发放肆,越想让你们看见我那种无聊的恶作剧。我一次也不曾梦见你们的事,相反却常常梦见祖父。不管梦见什么,结局总是一样好。
“祖父是死了,要是没死就好了。”这种想法越来越炽烈,以致破坏了我的梦,把我惊醒了。我外眼角涌出泪水,久久才醒悟过来:祖父早在十年、二十年前已离开了人世。我这才释然于怀。与其为祖父似死非死而感到痛苦,不如让祖父干脆死去,然后领受悲伤,也许还好受得多呢。
前些日子,我到一个少女的家里去。她也是由她祖父母一手抚养长大的。她家祖父告诉我:她很任性,不太体贴老人。他说着说着,双手颤抖,身子不停地摇晃,眼眶里涌出了热泪,话语也变得沉痛和激动了。“啊,这可不行!”我愕然失色。“他净说
我的坏话,说我的坏话哩!”她霍地站了起来,动作显得有点粗鲁。她一边痛哭,一边跑到夜深人静的大街上。祖父向别人说自己的坏话,这是她本人连想也没想到的。她气极了,失去了理智,毅然离开了家庭。应该说,她还是幸福的。她祖父早已超过我祖父的年龄,年已七十五岁,可身子骨还很硬朗,看不出这么大岁数。她家的医生说:让老人气得发抖,可能会威胁他的余生,还是让她谨慎点好。医生这样提醒我。我眼看老人这样激动,觉得非同小可,支撑这位祖父的生命的东西,仿佛突然间变得十分脆弱了。我心里很是难过。除了我以外,谁的话这个少女都是听不进的。她祖母每回遇见我,都真诚地恳求我批评她一顿。可是,我教训她“对待老人要体贴”的时候,我内心反应最强烈的是医生所谈的那番道理,可是不知怎的,我无论如何对她说不出口。岂止如此,我甚至想过:有朝一日她突然对老人态度和蔼了,那不就是一种不祥之兆吗?这可能是因为我自己想起了我自己祖母的缘故吧。
祖母说冷,我给她穿上布袜子。祖母肚子疼痛钻进被窝,我拍打几下把袜子整理好。在我来说,这举动是破天荒的。我平时撒娇,连筷子也不愿意拿,任性到别人看也不想看我一眼。我对待祖母如同使唤奴隶,使祖母大伤脑筋,而我那天竟表现得如此亲切,是我有生以来头一遭。谁知三个小时后,祖母猝然长逝。祖父和我都没料到祖母生病,因而没有在她身边侍候。祖母不声不响地就去世了。我只见她动了两个胳膊肘。心想:我这颗童心已预感到祖母的死,才在那天表现自己的亲切吧。祖母肯定会原谅我平日的任性,我也就心安理得了。
就说祖父吧,现在回想起来,他临终时,头脑确是古怪成了孩子和疯子的混合体。要是别人的话,我会明白事理,会斟酌、揣度或适当对待,或多方安慰。然而,只有我祖父两个人日夜生活在一起,形成了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不能脱离这个世界去观察这个世界。祖父的年龄我也已忘却,既然是正面朝着他,我在寂寞时就故意纠缠着他,弄得他要么气鼓鼓的,要么失声痛哭。我自己也跟着深感哀痛。在外人看来,我这个孩子是不体贴老人,甚至是折磨老人的吧。可是在我来说,我觉得我是最孝顺了。试想如果有个孩子,在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里,同一个疯子的父亲住在一起,又不知父亲是疯了,自己也可能会发疯,这样与其把父亲推出去护理,不如同父亲一起作出疯态,不是更能表现出他对父亲深挚的爱吗?其间,越过父母,由祖父母同孙子结合组成家庭,这个家庭远离村落,孤门独户,充满了孤寂的气氛。这样的孙子,比父母抚育的孩子会纯洁得多。不过,一旦被摈弃在社会上,那衰弱之躯就会马上变得遍体鳞伤。父母啊,你们使我成为祖父的孩子,如果你们在九泉之下可怜我,关心我这双走在社会上的脚是不是流淌出非常洁净的血,那么你们就会被我的漂亮言词弄得眼花缭乱。我给你们写这样一封信,寄往怯懦的墓场,是因为你们使我感到虚无,无牵无挂。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们了。我怎能对抚养我到十六岁的祖父唠唠叨叨呢。
把老家的房子卖掉之后,我便寄居在亲戚家。在东京,住公寓期间,你们的一切遗物都已荡然无存,只留下父亲的照片和字幅。母亲您大概是因为相貌不扬,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相反的,父亲您好像很喜欢照像,在老家的仓库里留下了满满一小箱子照片。这些照片如今都失散了,手头只剩下一张。在中学宿舍里,我把这些照片摆放在书桌上,这样做是出于无聊的感伤,这与年龄是相称的。可是同学问我“那照片是谁”时,我只是能红着脸,怎么也说不出“那是我的父亲”。乍一看去是个美男子,不知怎的,我也就释然了。最近,仔细一看,只能认为那是一副病人的面孔。我紧皱眉头,把它塞进了旧信堆里。你们的样子,我也记不清了。我手头没有一件东西可以帮助我回忆你们的容貌。假如说你们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印下了什么,那就是对病痛和早死的恐惧。
“你的父母亲都是得肺病死去的。你也是那种体质,可要格外小心啊!”那是亲戚们硬要我喝苦药而反复对我说的一句话。对幼小的孩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