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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队长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极不情愿的抬起右手，所有人都知道，当这只右手落下，官兵们就会变成土匪，抢光他们的粮食。甚至于，官兵们告诉了他们，他们已经算得上幸运，因为人口少，上面还没有打算向这里征兵……
这不是江湖里才有的残酷吗？死是一种幸运，走投无路是一种幸运，甚至绝望也是一种幸运。
那只右手就要挥下。
“温、温杨，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的出现令气氛略微一缓。
“大侠、大侠，是大侠来了，我们有救了！大侠！”看到此人，升月村中的人居然都欢呼了起来，因为，说话的这个，不正是月风华吗？
只有一个村民没有欢呼，没有兴奋，甚至咬紧了牙，那便是温杨。
“他不会管的……”温杨心中道，“他没有爱过，只知道拿其他东西说事的人怎么会管这些，他可是侠，侠可是最独断专行的人。”
“请问你是？”官兵队长也感受到了来人的不凡，抱拳问道。
“月风华。”三个字，却如魔音贯脑。
“那……月大侠是准备插手这件事了？”官兵队长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甘，是啊，他怎能甘心，甘心放弃前线上几百名兄弟的性命！
“完了。”温杨心想，月风华很快就会说不，到时候，他不要紧，可村里的百姓会怎么想，他们心中的侠，一直供奉着的侠如今不理他们了，不保护他们了，不管他们不要他们了，他们该怎么办，比死亡更可怕的一件事是绝望啊！
温杨手心出汗，他发誓，如果月风华敢说出那句话，即便是死，他也要给他一刀！
可他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发现月风华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要你们离开。”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是触翻了什么，对于升月村的人来说，他们胜利了，因为他们的侠回来了；对于官兵们来说，一个他们不愿面对的毫无胜算的人出现了，可战场上的兄弟还命不可测；而对于温杨来说……
“为什么？”温杨小声问了一句。
却见月风华露出一种似伤非伤，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相信吗？我爱上了一个人。”
月风华抽出白露，眼神却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迷离：“那种感觉，好奇妙，好奇怪，好像……无法比喻，却容易让人去做一些原本不想做不会做的事，一些，原本可能还讨厌的事情……”
“一些，明知道是错的事。”
是的，明知道是错的，他认识，他月风华认识，认识那个女人，那个叫玉珏的女人，知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接近他……可他愿意，即使，明知是错。
回过头去，语气平缓：“所以，麻烦诸位离开了。”
“不，不行！”还没等官兵队长说话，已经另有一人叫了出来，“不可以，阿良他们还在等着，他们，他们好久吗，没吃东西了，明天还要上场杀敌，不能……不可以啊！”
“我做不到让每一个人都满意，侠也不可能保护的了所有的人，何况我还算不上是一个侠……以前我会选你们吧，因为我知道那样比较正确，可现在……我只想保护眼前，我视线所及最需要保护的人，即使那与我的侠义背离，那我便不去做侠了，我想做一个沉迷于爱情的罪人……她告诉过我，所以我想按照她说的做。”月风华道，“最后说一次，请你们离开。”
“你……”官兵又欲再言，可已无说可言。
江湖里的人，分为俩种，一种可怜，一种可笑，既不可怜亦不可笑的……是还没有进入江湖的人。江湖里的人总在选择，要么可怜，要么可笑，于是，理智的人选择了可怜，而不愿不爱的人，选择了可笑。
于是，他，月风华选择了可爱，相比起可怜，更可笑的人。
“我们走。”官兵队长道。
“可是……”又有官兵欲言，便被官兵队长喝断。
“大不了不吃！大不了吃泥吃土，不要在这里浪费力气！”
“是的，月风华月大侠。”官兵队长道，“我们应该去爱……可我们属于那种再怎么爱别人也不会被爱的人，我们，无力去爱。”
不，不对，他们是被人爱着的，可是……月风华没有说出口，爱这种力量，实在是，太脆弱了啊！
这就是现实与天命的把戏，让你去爱，却让你，无力去爱。
可又能怎样？每个人都会在这诅咒中挣扎着，规定好、没得选、无力爱，以及……
沉默，是人对天唯一的宣泄。
“谢谢。”温杨道，“不是谢你保护村子，而是谢你，没让他们绝望。”
“我会后悔今天所做吧……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不过因为你跟我说过，有些事，即使是错的也应该去做。”月风华道，“我做了呢，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爱是天下最致命的错误吧，因为不爱便可以不受伤，便不会痛！”
可世人依旧要爱，犹如，妇人心毒……
同年秋天，月风华带来一个孩子，交给了温杨。
“替我照顾他。”再匆匆离去。
直至……
第294章
第二百九十四章
推开门，阳光并未像想象中那么的刺眼，月风华揉了揉双眼，这里的环境已不再熟识，却也有几分模糊的印象。
“啊，恩人，你醒了！”看到月风华，一个村民叫了起来。
“恩人？这里是……”月风华显得有一些迷茫，是啊，经历了如此之大的打击，他又怎会不迷茫。
“这里是升月村啊！”村民道，“大家伙看到你昏倒在村外都惊呆了，手忙脚乱的把你救进来，不过谢天谢地，看到你没事，我们也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月风华静了一下，他并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他不信天道，不信因果循环，可是……难道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在背后驱使着一切？人类无论如何也走不出他的掌控？
他眨了眨眼，终于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恩人，我知道你很伤心，看你的样子一定是之前发生了什么吧，那个人对你也一定很重要……至少，我们把丧礼办得很风光，选的也是山上最好的地方，本来想等你醒过来再看一眼，可恩人一直没醒，又不能一直放着，所以……”
村民支吾着：“恩人，节哀吧。”
“……没关系，痛得久了，就不会再怕了。”月风华道，“至少，能领我到她坟前看一下吗？”
“当、当然！”那个村民道，“而且啊，恩人的儿子可是很健康呢，温杨记得你的大恩，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养的白白胖胖的。”
“儿、儿子……”月风华突然一定。
“对啊，恩人你的儿子可真是聪明，就是和我们庄稼人的不一样，这才几个月就会自己爬了，还不到四个月吧，甚至叫一些简单的称呼了呢，真聪明，将来一定是一个能成为一个和恩人一样的大侠。”村民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月风华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一个转身便没了踪影。
村民看着月风华消失的地方，摇头叹气：“唉，怎么能让这么好的人受这种罪呢，老天啊老天，连你也会嫉妒吗？希望恩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后可以好受一点吧。”
上天是不公的，因为它早已被世俗与现实贿赂。
月风华来到温杨家只用了一瞬，他是不知温杨家在哪里的，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他的血脉里便冥冥中起了某种召唤。
儿子、儿子……是啊，玉珏走了，可我月风华还有一个儿子！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破门而入。
温杨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和以前一样，温杨手里抱着一个婴孩，而也婴孩那显得略大的眼睛在刹那也停在了月风华身上。
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凝固，仿佛真的有一种魔力将他们定格在了这里。
还是温杨率先挣脱了这股魔力，毕竟，他没有其余二人那种冥冥中的牵连与眷恋。
“恩瑜，叫爹爹。”温杨小心的摇着孩子，轻声道。
“爹、爹、爹爹……”婴孩真的很聪明，咬字竟是如此的清晰，他伸出两只小胳膊，“爹、爹。”
一股电流悚遍全身，月风华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不受控制的张开双手，再不受控制的把孩子接过来抱住，最后不受控制的失声痛哭。
“爹，他叫我爹，我月风华是有儿子的！”他想擦掉自己的眼泪，却又怕只用一只手会失手摔了孩子，哪怕是他会因此不舒服看不清也不行啊，因此他任凭泪淌着，忍受着泪水划过的冰凉与痒意，忍受着哽咽与不流畅的呼吸。
“恩、瑜……好名字，像他母亲……”月风华宠溺的笑着，尽管泪水与夸张的笑使他许久未打理的脸显得怪异。
可，这瞬间，是真正被命名为幸福的！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你身上的伤……还有她身上穿的可不止是官家人这么简单，再加上……发生什么了对吧。”温杨直勾勾的盯着月风华，“而且可能是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这……这个国家，亡了，宫廷上下的人，全死了……不出意外，这里很快就会沦陷，成为……”月风华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抱着孩子，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不肯放过一秒，他知道，他不会有太多的机会。
“怎么办？”温杨道，“还是你打算像以往一样，不去管那些人……不管我们的死活。”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错了，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可我……逃，叫上所有能逃的人，逃吧……战乱不会停止的，相反，平衡被打破，这里只会越来越混乱，甚至……”月风华越来越语无伦次。
“温杨，我、我该怎么办。”他突然抱着孩子跪了下去，“一切，我以为人只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可以了，完全不必去做那些多余的事……可是，我终归是一个人，人就无法不去爱，于是，我爱了，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原来爱是这种感受，来的时候让你幸福，走的时候又让你痛苦，这两种感情的极致都发生在这一个字身上……我曾以为我拥有一切，可失去了她，我才发现我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我的爱不见了！它所在的地方被掏空了，那部分在痛，在流泪，在呐喊，在……我该怎么做，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原来是天底下最笨的人，老做一些惹她不高兴的事情，甚至还害了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什么都不是，没了她，我什么都不是……因为，我没有存在的理由了啊，我爱的人不见了，我也失去了爱我的人……”
温杨静静地听着，直到月风华哽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你有，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爱着你，包括我，包括，你的儿子，就算天下你都失去了，可你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人的支持。”温杨将手放在月风华肩头，“即使是侠也需要人保护啊，你就是想得太多，什么都想自己去承担。”
“你还早着呢，无论是成为大侠还是一个会爱的人，你都早着呢。”温杨道，“去吧，不要背负太多，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会去找那些愿意离开的人并带他们逃走。”
“而且，”他盯住月风华的眼睛，“我会回来。”
“为、为什么……”月风华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