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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明天啊……”
叶晨生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听到柳墨二字时眼皮跳了一下。
“就快要黎明了，在一切结束之前……”男子道，“给我一个机会，给我和她最后一点时间，也给她一个机会，不要让她多一份难堪了……我，实在是不想……”
“知道了。”叶晨生道，“我会等……虽然我很想做些什么……可我知道，这片江湖里，你的选择对你自己而言，已经是你认为的最好了……我又有什么理由多事。”
“谢谢！很感谢你会听下来……听我这个可笑的故事，而且不怀疑。”男子道，“在人生的最后遇到一个这样的人，真幸运。”
幸运，乱世里，江湖中，这就叫做幸运。
黎明，快到了啊……
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章
或许是人的幸运或天的怜悯，黎明来的似乎比往常要晚。
阴天了。叶晨生这么告诉自己，向雪莲天山的方向走几步，应该可以看得见落雪了，叶晨生喜欢雪，却并不喜欢降雪前这阴沉墨色的天空。
空气有些滞固，烟堵在洞口无法排出，叶晨生早就将火熄灭了。男子双目空洞无神，多出来的时间，是他幸运的煎熬。他知道了结局，更不会有期待，当下的时光，他没有什么希冀，更不敢去回想。
叶晨生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声音，是一个人，他望了一眼男子，也注意到男子眼皮在细微的抖动。
终于，男子颤了一下，当外面有声音响起。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虽然我不愿，但我知道，你不会逃。”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不会……放弃这个见我最后一面的机会，更不想让我为难。”
男子苦笑了一下，对，女子说的好对，柳墨家的人总把一切事与人看得都这么透彻，只是她们不懂风情吗？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他站了起来，欲迈步走去，却在洞口处停了一下，整了整自己的衣袍，顺了顺发丝，甚至抹了把脸，这才微笑着走出去。
整个过程，叶晨生什么也没说。
“你来了。”轻轻的出现在女子面前，男子温柔的道。
女子叹了一口气，只是抬起手，用剑指着他：“拔剑吧。”
男子摇了摇头：“散散，你知道的，这一生，我都不会对你拔剑，更不会，伤害你。”
女子别过头去：“不要叫我散散，叫我柳墨。什么不会伤害我，你已经伤害我了，在爱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伤害了我。”
男子道：“散散，难道我们就真的不能放下吗？一定要按照那个所谓的天命而活？”
“对不起。”女子道，并且开始盈泪，“知道吗？我每次杀人前都会说这三个字，好像这样，便会让双方都好受一些。”
她的剑在随着她的人一同颤抖，仿佛是在控诉，又仿佛是在挣扎，想要刺破这禁锢着她的命运。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并继续道，“我们并不是算得命运，只是提前看到了必然会发生的未来。我……我是天选择的人，认真执行天的每一个指示，甚至杀掉自己……你当我是一个傻瓜好了，只是，请不要可怜我！”
“我知道，你一直是我的傻瓜啊。”男子笑笑，“只是，一直这样活着，不累吗？”
累，当然累，怎会不累，可她又能怎样，她没得选，亦不可以任性，她们的任性是世间的灾难！
女子咬紧唇，不发一言，剑一直在颤抖，可终究无法刺下，她对面站着的，可是她最爱的人啊！
她闭上双眼，动用了全身的力量，终于动了手，却只是把剑狠狠摔在了地上。
“滚！消失在我面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女子喊。
应该是下雪了，女子感到，肩上，耳际，凉了一些，又有些触碰感，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扶过。
“你……”男子一惊。
“走啊，你走，难道，你也不允许我任性一次吗？”女子道，她有些诧异于自己的坚强，直至此时，她居然都没有落泪，或许，最后一面啊，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样子，可能只是这么简单。
男子走到女子面前，抬起手，想抚摸一下女子的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停在了空中，久久无法移动，亦无法放下。
女子的睫毛轻动，似是受了惊吓，又似是，在忍着什么。
他终于苦笑一下，放下手，飞身而退，而在和一瞬间，女子也猛地睁开了眼，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她张开口，却一个字喊不出来，最后一面啊，她甚至没有喊一声他的名字，他们的爱前半段是阴谋，后半段是痛苦，什么美好的回忆使人温暖都是骗人的，回忆越美好，回想时就越令人心痛！
她终于无力的瘫倒，继而泪如雨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与他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人倾听，没有人关注，在乱世中渺小如一粒尘埃。
她抬起剑，想着自己的一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开始，已是命中注定的结局，她很快会死，去陪他，是啊，她和他明知，山下全是家族子弟，她放过了他又如何？她们亦是柳墨家的人，亦早就算好了一切！
推剑置腹，她没有感觉到痛，或许心早已痛的彻底，这点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那一刻，她只感觉肩上又凉了起来。
雪，这次真的是下雪了！在她和他同时流连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的时候，上天给出了它能给予的同情，下了一场飞雪，柳墨家的人，特别是年轻一代，有几人是看到过雪花的啊！如今她看到了，成为柳墨家最幸运、最受羡慕的几个人之一了，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和其他看过雪的同伴一样在大家面前炫耀了啊！
她努力的伸手，想试试，雪花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对一个将死之人而言有意义吗？没有，可她依然这么做了，没有任何理由，不出于任何目的，只是想做，然后带着这种感觉永远沉睡。
她看到雪了，也感受到雪了，也真心的爱过了……她突然感觉很满足，作为一个柳墨世家的人，这一生真的很值得满足了，即使没人注意，没人知晓，无法与人分享，一个人知道一切再将一切默默地带走，可是……
她笑了，是哭着哭着笑出来的，而且是安详的笑，这或许，就是她人生最后满足的证明吧……
几刻后，有柳墨世家的人上来，收走了她的尸体，他们也曾有一丝诧异，她为何挂有笑容，是解脱吗？
柳墨家的人呵，嫁什么人是注定的，爱情甚比雪，更是一个幻不可得的梦，所以，对柳墨散散来说……
叶晨生接过一片雪，痒痒的，凉凉的，带着这样的感觉转世，下一世，便不必这样累了吧。
如雪过江湖……
第303章
第三百零三章
对于叶晨生而言，雷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的人不似中原，长相和中原人略有差异不说，就连彼此之间都是发瞳各异，而且，这里人讲的也不是中原话。
虽然什么也听不懂，可叶晨生并不感到茫然，相反，雷城这种北土帝都般欣欣向荣的景象引得叶晨生真心的一笑。真好，他想，只是，他发现，自己还不是那种愤世嫉俗的人，还想融入到这个世界当中，还有要成为一个“正常人”的念头，这就很好。
本心未失，尽管这种本心并不如何伟大。平凡，相守，本就是这个乱世最普通却最难实现的愿望。
他是朝着城中最高的建筑去的，他知道，那是与烟雨楼齐名的浮生塔，那里肯定会有柳墨家的人，柳墨家的人有属于他们特有的气质，应该很容易辨认。
蝴蝶？叶晨生呆了一下，自己居然会在西土，在一个异域的城市看到这种他在中原都未看到的东西。是的，叶晨生没有看到过蝴蝶，从极北雪域出来，再回到极北雪域的雪莲天山，夏、秋、冬他都经历过，却唯独没有看到过莺飞草长的阳春。
毕竟，叶晨生不懂，只认为蝴蝶只在春天出现。
再者，一路的风霜血染，他已经差不多快要忘记了寻找美的方式，若不是在这人群熙攘中，在这院墙林立下，突然出现反差如此之大的东西，他也不会发现吧。
这就是蝴蝶吗？他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个好似脆弱无比的生物，它通体墨色，两根长触在空中嗡动，翩翩起舞，是怎样的力量使它可以如此蹁跹，又是什么力量使它不类同伴畏惧严寒。
叶晨生对蝴蝶的认识还停留在洪悦儿的描述，洪悦儿也只见过蝴蝶一次，却再也无法忘记那万红千妖娆的美好，女孩子大抵都是这样吧，只是单纯的向往美好，向往着自己不现实却可以梦中带笑的花般未来。
叶晨生俯下身子并伸出一只手，这黑色的蝴蝶似乎并不怕人，这里也并没有人想要去伤害它，它伸出两根长触轻轻的触碰了叶晨生的手指一下，然后便突然得到了某种召唤，绕叶晨生飞舞了三圈，再向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叶晨生一愣，却很快跟了上去。
“若思若想，若蝶魂引。妾虽有意，君可有情？妾愿为玉，君可为配。君妾若合，合之若珏，珏有双一，一碎一随。”
远远的声音传来，女子哀愁的吟唱。
“回来了，可是带来了什么客人？”女子的声音道，然后，庄重美丽的倩影便在峰回路转时浮现，黑色的蝴蝶停在女子的手指上，只是自顾的扇动双翅。
黑发黑瞳，又说中原及北土的语言，该是柳墨家的人了，叶晨生急忙上前施礼：“姑娘可是柳墨家的人。”
“咦？”女子打量了叶晨生几眼，“奴家迎仙蝶蕴，是柳墨家大公子柳墨若顺的妻子。公子可就是流纹后人叶晨生？”
“是。”叶晨生答，“劳烦夫人带我去一趟府上。”
“抱歉，今天在雷塔的任务奴家尚未完成，还恕不能相陪，这引魂蝶自会为你引路。”迎仙蝶蕴道。
“那多谢夫人了。”叶晨生谢过，“夫人刚才所念的是？”
“旧词罢了。”迎仙蝶蕴说完，就小跨步向雷塔走去，“公子若有兴趣，待蝶蕴回府自会与公子你探讨一二。”
看到女子似乎不欲多言，叶晨生也不再多问，蝴蝶已向一个方向飞出，叶晨生也只好跟上。
女子，迎仙蝶蕴却突然停了下来，叹道：“萋萋啊，这就是那个命中注定让你痴心一生也伤尽一生的男人吗？”
纤手轻伸，又一只蝴蝶飞近，爱情，是柳墨世家先知能力附带的魔咒，她亦不知自己还能陪在他身边多久，相爱的时光是一段如幻的梦，她明知会结局很早，却仍不回头的踏上了这条路。合之若珏，一碎一随，这是柳墨世家对柳墨萋萋的预言，又何尝不是对她迎仙蝶蕴的预言。
就如这引魂蝶般，生死相随……
不得不说，柳墨府的布局着实可以令人眼前一亮，与其说这是一所府邸，更不如说这是一座巨大的花园，还不止是花园，中心还有一些树木，在城中设林在当时也算是一个很独特的想法了，雷城唯一的河流从花园中心穿过，为花园提供了充足的水源，也因有树木的存在，使得河流绝不会变得狂怒；这河流更是将柳墨府一分为二，河外的外府与河内的内府，尽管河的那边没有太多的建筑，因为不渡河或者翻越柳墨府的高墙与守卫是到不了那一边的。
引魂蝶飞到门前便自顾的飞进了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