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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记事:密林诡境-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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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还活着的收好,往……”
  这话还没说完,耳边忽然又是一阵呼啸,几大发炮弹又落进了树林里,地动山摇中,炮响盖过了那句还未说完的话,同时“轰炸”着我们的耳膜。
  这次炮击不如之前那样突如其来、毫无准备,所以好受一些。因为我和田荣国已经爬出了一定距离,而炮击的地点,仅还是刚才那片区域。
  说起来,这场战争我方是占有绝对的炮火优势,被越南人用炮弹压着打,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但我所遭遇的这次越军炮击,并不如我军的优势炮火那样轮番炸、覆盖似的炸。想必只是几枚土榴弹,或是迫击炮。
  炮声带走了伤员们的呜嚎,周围归为了彻底的寂静。
  看向那块被炮弹“犁”了两遍的残林,我有些后怕——如果田荣国和我没有选择转移的话,想必早已是被炸开了花。
  再看敌方的山头高地,山头上的暗堡,和另一股交叉火力又打出了几发点射,能清晰的看到枪口的火光。
  我离那个暗堡的距离,不过百十来米,肯定是刚才的吼话让越南人听见,才引来了二轮炮火。山头飞来的子弹穿透一层又一层的树叶,最后钉在树干上,发出猛响,让人怯胆。二轮炮击之后,所有人都学乖了,没再听见有人吼话。
  但是,谁又知道是没人敢说话,还是说全都挂彩了呢?
  所幸,后者没有发生。我听见后面有人叫喊卫生员,但被谁喝住了。林子里静悄悄的,众人被炮弹炸得不敢再开口讲话。
  要命的是,目前到底有几人负伤,有几人活着,不得而知。更要命的是,之前没有谁会想到有这种情况,现在没有排长发号施令,我们这些兵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隔了一阵,山头上的枪火消失,越南人停止了攻击。而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对面的机枪一停,山头上的情况就再也看不清,只剩一坨起伏的山体轮廓。远处之外,传来微弱的枪声,应该是某一头又接上了火。
  “排长在哪儿?”这时有人声音极低的问了一句。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田荣国,没有作答。耳朵还是在嗡嗡嗡的响,我锤了锤耳朵,继续细听。
  时间过了半分钟,才有另一个声音答道:“不知道。”
  “你那里有几个人?”这声音好像是隔壁班的董班长。
  隔阵,另一个声音又答:“就我一个了,其他人好像都伤了,班长也……”
  田荣国和我对视一眼,但都没作声。
  “通讯员真挂彩了?”声音又问。
  这下,没人再回答。
  “卫生员呢,卫生员在哪里,小八羊胳膊断了,你倒是来看看呀!”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还能走路的,到这边来,这边安全!”这时田荣国小吼一句,加入了对话。
  “哪边?”有人问。
  “这边,往二班的方向靠。”田荣国回答说。
  话音刚落,树林里就响起一阵簌动,他们闻声聚过来了。
  “这里,这里。”我也动起口舌为他们指引方向。
  树林里的光线,还勉强能辨清一两米内的事物。很快,躲过炮击、避过扫射的战友,聚到了我身旁。而让我惊讶的是,聚过来的人,仅有三个。
  三个人里有一个是同班的,名叫陈定远。另一个是一班长董国清,再有一个我不认识,但战斗中彼此打过照面,脸不生。我一直未能得知他的姓名,就暂叫他战友甲好了。
  除了陈定远,其他两个幸存的战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董班长的伤有些重,昏暗的光线下,能看见脑袋和衣服上都淌着血,但具体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则不太明了。战友甲呢,左大腿上一大片血渍,估计伤势也不太轻。
  除此之外,战友甲还背着一个炸掉了胳膊的伤员,伤员的右臂已经不见,腋下部就剩炸烂掉的衣服,以及涌如泉水、让人发麻的鲜血。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不知道光荣没光荣。
  好在光线昏暗,那涌动的鲜血,倒不如白天里看到那样鲜红。估计这位重伤员,就是之前听到的“小八羊”了。
  “没了?”见只有三人,我有些惊讶。这么严重的战斗减员,是我远远没有想到的。至少,我那过了好几次死人关的班长,不会就这样没了啊。
  “班长呢?”我问陈定远。
  陈定远惊魂未定的摇摇头,说:“没见着。”
  突然我的眼睛就一热,泪水说挤就挤进了眼眶里。
  “那边有好几个伤员,动不了,搬不过来。”董班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
  战友甲把衣服脱下,撕成了布条,他带着哭腔,还在想为重伤员“小八羊”止血。这场面是让人心酸的。
  好在一番炮火后,还留下了一名董班长,不至于让我们这几个士兵“群龙无首”。既然还有人在,任务就得继续完成。田荣国便问:“现在我们怎么办,撤回去,还是?”
  董班长蹲在最前,注视着夜色下的山头。他目光如铁,话语如钢:“排长说了,这个小山头如果不拔掉,今晚部队的行动就会拖住。不行,撤不了,我们要打他一打!”
  “这点人,还怎么打?”啜泣的战友甲问了一句。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战斗英雄
  “碉堡里的猴子,也没几个。”董班长说,“我们试着打,先试探一下,实在打不下来的话,就撤。”
  “按照之前的办法,天黑就上。爆破组摸过去,往碉堡里头插爆破筒,扔手榴弹。”董班长接着说。
  他回过头,打量着我们,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只听他低声喃喃道:“但这里还有五个人能动……”
  我挤了挤眼眶里的泪水,看了看周围的战友。是啊,就还有五个人,其中两个都还有伤,真的还能打吗?就算是指战艺术再高超的司令员,恐怕也没有把握。
  排里本身带了一点重火力,但都被突如其来的炮火炸飞了家。现在,就还有战友甲肩上背着的一具四零火箭筒,以及我手里的爆破筒,算是五个人的“重火力”。
  “你们有什么点子?”董班长见大家沉默着,便又问道。
  默了一阵,田荣国接话说:“我这里可以打掩护,但是谁上?谁去当爆破手?”
  “我上!”我毫不犹豫的说。
  本来我们班之前被就选为了爆破组,也该轮我上。而今又听闻了班长牺牲的消息,此刻的我内心满是怒火,只想杀向战场,为他报仇雪恨。
  “你们都有挂了花,跑不快,只有我能去。你们留这里为我打掩护,我一个人去就行。”我捏紧了手里的爆破筒,接着补充道。
  陈定远见我这般话语,低头舔着嘴唇,没敢说话。因为他也没负伤,他也可以是爆破手的人选。但他那忸怩的举动说明,他没打算顶替我的位置,或是随我一道去。
  董班长呆愣,但田荣国却对我惊讶道:“一个人去?你一个人能行吗?”
  “打了才知道,人就剩这几个了,总要有人上才行。”气血冲天的我,没去设想可能会有的困难。事后想来,那可能是我这辈子胆子最大的一刻了。
  “不行,动不得!”田荣国摇头否决,“一个人去太冒险了!”
  “那不然谁去,谁还跟我去?”我盯了一眼陈定远。
  陈定远避开我的眼神,没有搭话。诚然,这个任务的风险太大,唯有发扬“敢死队”精神才能揽下这活儿。但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每个人有敢死的权利,也有不敢死的权利。我并不觉得陈定远是鼠辈。
  因为当时那情况,基本上没人会做出和我相同的决定。
  尽管田荣国坚决反对我独自上前担任爆破手,并强烈要求和我一道而去,但最后还是没能拗过我。因为他是机枪手,是掩护的主力,必须留在后面。而极为劣势的人数又决定了,爆破手只能有一人——后方必须要有强劲、持续的火力来拖引敌人的注意。这是行动成功的保证。
  最后的决定是,我一人摸黑上前炸碉堡,剩下的四个人,分成三组在后为我掩护。因为考虑到对方有炮火,掩护的人不能稳着一个地儿打到底,要边打边跑。
  于是腿脚无碍的田荣国以及陈定远,就成了“转移型掩护火力”的主要队员。
  “等会儿山那面还火了,位置清晰了,你就轰上一发,甭管能不能打穿。”董班长拍了拍战友甲背上的四零火箭筒弹头。
  战友甲这时也顾及不过来那名重伤员,他用光着的手臂抹了一把泪水,然后卸下背具,给四零火箭筒插上了弹头。
  而我,则要带着爆破筒,摸黑上前,待他们吸引出了火力位置,再一举攻破。听起来很简单,办法也计划得势在必得,但老实说,假如换现在的我去,我还真没这个胆子。
  计划定好,行动便开始了。
  我依仗着印象中的碉堡位置,快步摸向黑暗中的山头。尽管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但在这些乱草丛中,走得仍还是很慢。我们约定好,出发十五分钟后,他们才开枪,试探出敌人的火力点。
  所以我必须加紧速度,要是待会儿火力开散,我却还没到点,那就遭了。
  双手捏着爆破筒,我在山坡上谨慎又快速的行进着。那情景,忽然让我想起了一部叫做《英雄儿女》的老电影。我记着,电影里的主角,在影片的最后,也是拿着一根扯掉引信的爆破筒跃进敌人堆里。在敌人堆里,他喊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
  “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小时候几个伙伴一起做游戏,就爱拿根晾衣棍模仿那一情节。我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也拿起了真正的爆破筒,执行起了和电影里头差不多的任务。
  “双手紧握爆破筒,怒目喷火热血涌,敌人腐烂变泥土,勇士辉煌化金星”——走着走着,我这脑袋里又响起了那首耳熟能详的《英雄赞歌》。现在的我,紧握爆破筒不假,但刚才的“怒目喷火”,已经被环境带来的胆怯浇熄了不少。
  试想,山坡上几乎啥也看不清,敌人的碉堡里没电灯,没亮火,并且黑漆漆的山头上没有半点声音,我根本就拿不准具体位置。最让我后怕的是,假如那些越南兵已经出了碉堡,在半路和我撞见,那捏着爆破筒的我,恐怕连喊出“向我开炮”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碉堡前有地雷,也许敌人有暗哨,也许我会被俘虏……
  刚才的莽撞决定,让此时的我开始后悔,但在那个环境下,我没空去想这些,更不敢去想这些。我只能想,用手里头的这根炸药管子,炸他个底朝天,为咱班长以及那些战友报仇。
  最后,我走到一个斜坡上,开始在黑暗中犹豫碉堡的具体位置。靠太远待会儿不够跑,太靠前又太危险,挠头抓腮的我,拿不稳主意,只好就地蹲伏。
  那时候缴获的那块上海手表,我没敢戴上手,无法得知具体过去了多长时间。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我一边蹲在乱草之中,平复着呼吸,一边默默数着秒。时间突然变得那么难熬。
  几分钟后,山头下的惊炸枪声如约响起。我一个激灵,扭头注意着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火光。但一个个长点射、短点射打向山头,却始终不见四周有枪火回击。
  难不成,是碉堡里的越南人已经撤走了?一时间我捏着爆破筒,不知如何是好。
  事实证明这只是我多虑了,很快,就听人上方响起一阵叽里呱啦的越南话,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枪响。枪响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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