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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药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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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发现用心揣摩领悟,无论是。气息,,“目色”还是“膳食”之道,入门都是不难的。而要真正深入精髓,还需要漫长的坚持。令人一开始就感到困惑的是“遥思”,它被推迟到最后的阶段,可见别有一种晦涩在。就以前交谈所知,这最后一道关卡确是关于意念的,因为无论如何它还要归于一个“思”字。可是当我就怎样运思请教时,他却背着手走开了,说:“随我读书吧。”
  我们安坐毡上,饮茶,取檀木架上的书。四处静到极点。我读到的是一本有关瀛洲水路的古籍,讲水波隐秘、鲛鱼故事、各类船舶。对此领域我并不陌生,因为那个为秦始皇寻访长生不老药的大方士徐福就多次往返这条航路。此书虽然并非写方士东渡,却在描述那一带的海域事迹,引人人胜。
  我渐渐忘记了其他,当取起一旁的杯子时茶已凉了。邱琪芝端坐三步外的毡垫上,轻翻书页,唯恐惊动了浮尘。他的茶冒着热气,端杯时眼睛并不离书。半天时光过去了。
  第二天仍旧读书。我进人丹房时发现架子上的书已被动过,明白是书童将别处的书又添在上面,已摞得很高了。我不知道这样沉寂的阅读还要多久,只是照旧取过一本。解开函套,精制的木刻本,图文兼备,是关于山野风物、远游实见之类。书中有一些前所未闻的动植物,还有各色怪异的遭遇,所载远超已知的地理疆界,早就是瀛洲之外了。
  一天过去了大半。我站起伸展手臂,长长地呼吸。邱琪芝仍旧在翻书,我走近时他全无察觉。这样读过一个长长的段落,他才取过一片松叶夹到书中,抬头问:“你在哪儿?”“我在丹房里。”“刚来吗?”“上午就来了。”“可我听说你昨天在海上,今天又去了野外。”
  我一愣,后来才明白他话中的机趣:批评我没有沉浸在书中。我笑笑:“读过了也记住了,不信你可以考我。”“记住与否无妨,只要心思能跟上走就好。”“可是,可是书太多了,这要读多久啊?”
  “一辈子。”
  “一辈子坐在这儿?那要耽误多少事情。”
  “你会忘记坐在哪里。你还会忘记自己。我要问,当你两眼被一个个字牵走,越牵越远,你的心思是不是跟上了?”
  “是的,心思走远了。”
  “这就是‘遥思’。”
  我长时间一声不吭。我在琢磨这两个字的准确含义。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困惑,问:“难道只有阅读才能‘遥思’不成?”
  “你阅读就一定会有‘遥思’吗?”
  我给问住了。我知道有些书是狭促的、逼近的,于是我摇摇头。
  “无论做事,读书,只选那些长远的,并且让自己的心思跟上,忘我,这就是‘遥思’了。”
  
8

  原来“遥思”并非刻意思索遥远之物,而是指心思存在的距离,这距离绝不由意念遣送所造成,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我没有将心中的悟想说出来,只愿由此向前举一反三:他正手扯手将我领向“遥思”之路,以脱离身陷其中的这个时代。不然就会陷入战乱流血,哀号挣扎,是疯狂卷起的涤荡一切的漩涡。我曾自问那个新兴的麒麟医院是不是这场瘟疫的一部分?想回答“是”,可又不能漠视其屡屡挽救生命的诸多奇迹。在痛苦不解中我只好请教了邱琪芝,他听了立刻手指那个医院的方向说:“当然是,灾殃的两面都是一样的,这好比清廷和革命党,二者一定要火拼流血。”
  我对这回答似懂非懂。
  我日益用心的只是怎样走入玄妙的深处。在舍弃意念的“气息”、若有还无的“目色”、“膳食”与“遥思”的无比坎坷的路径上,奋力攀援却不敢过于倾心。这是微妙不言的尝试和触探,是稍稍孟浪即丧失分寸的冒险。但我知道一切只需坚持,当于某一刻松弛下来的时候,坦途也就来临了。
  与此同时我把大部分时间用在书房中,想同时初尝“化百万册为一页”的升华之道,这是邱琪芝所倡言的。他把百岁人生品咂的全部贡献出来,让我有一种深长的感动。我曾冷静地推算过他的真正年龄,若以祖父在世的事迹来论,那么他现在确有一百四十多岁了。这个结论让我吸了一口凉气。
  午夜时分,我在卧榻上不知不觉间又一次感受了气的周流,这让我有些沮丧。我披衣伏到窗前,微眯双目迎接一天繁星,让徐徐移近的清辉、一种凌晨时分才有的沁凉进入肺腑,替代或驱除那该死的意念。可惜这样做有时成功,有时仍无济于事。我不忘按时吞服丹丸,它在体内衍化时好比垂挂的丝绒,滑爽、舒适,自上而下给人以安慰。稍稍令我不安的只是意念本身:如果不是它,我又如何得知丹丸之妙?这真是最不可解的一对矛盾。
  不知是否为持久努力和参悟的结果,我发现自己正在发生不难察觉的改变。我的外部体征大有不同,毛发,筋肉,甚至是目光都在日新月异地演化,大致趋向充实粗重或阴郁沉实。我不敢盯视镜中的双目,因为它像紫李子一样滚动,眼皮也像紫李子那样有了一道叠痕,显出甜厚的滋味。双唇红中透着黑绒光泽,让我的手背不忍摩擦。体内总有什么在鼓胀、冲决,双手想把坚强的青檀拂尘柄攥碎。我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强健之力。
  因为对饮食的要求大有不同,仆人朱兰颇费了一番功夫。她一遍遍琢磨,设法让所有人口之物变得“柔和”。厨房里的人已经很难满足主人,这让她不得不亲自忙碌。我们时常一块儿研磨粥食,不觉间汗湿额头。她身上的香气与糯米气息混淆一体,令人鼻塞。她的大眼睛总也不能微眯,就像隆起的胸部总也不肯收敛一样。我的下颏生出奇怪的酸痛,不得不去铜盆撩水,以此缓解一下。可是这种酸痛每到与朱兰在一起时就会复发,所以很容易得知病之源头。
  午夜时分,某种思念使气流潮涌得到了遏制,因为它正费力地攀越,在一道高高的山岭前知难而退。我惊惧地盯住这夜色中的浑茫,终于辨认出这山岭正是脑海中的沉浮之物,是朱兰高耸的胸部。
  夜间无法安眠,白天的阅读也就难以专注。分神不可避免,“遥思”已成奢望。朱兰终于做出了最好的莲粥,它盛在柞木碗中端来,我只吃了几口。糕饼,素汤,只用一点作罢。朱兰试试我的前额,摇头,懊丧地收拾碗碟。她的背影关在门外的一刻,我的手足又一齐灼烫起来,不得不起而疾行,在室内走个不停。
  接下的几天我一直宿在了邱琪芝的丹房中,将厚厚的毡垫当成卧床。可是仍旧难以入眠,半夜竟嗅到了毡子上残存的一丝膻气。天亮了,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在饮茶时走神,手足又阵阵灼烫。因为我的往复走动,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我在他面前站定说:“我……没有办法静下来。”
  他并不看我,转向一旁。我盯了一会儿沉默的马尾。这束马尾奇怪地抖了一下,他说话了:“我也曾经这样。”
  “那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你自己没有办法,这要有人帮你。”
  “谁来帮我?”
  “女人,只有她们。”
  我在焦愤与羞怒中涌出了大股的泪水。这是积攒了二十余年的苦涩。我大声呼喊:“够了,不要再说了!千万别说了……”
  他的手按在我的头顶,又轻轻捋下。在后背那儿,这手停顿了一会儿,最后拍打两下。“可怜的孩子,这是你的一道坎,大胆迈过去吧……”
  
第三章

1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还记得那天下午,从丹房望出去是一片火烧云,像血一样纵横涂抹了半个天空。邱琪芝还在一旁规劝,哀伤的声音让人难忘,好像在悲悼人生仅有一次的青春。他大概要驱动一支哀兵并令其树立必胜的信心,嗓子颤抖着。他说就一个人的修持来说,大概再也没有比泛滥的欲念更可怕的东西了,它能毁掉一切。而战胜欲念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排遣和驱逐,而不是禁锢,“你会咬碎牙关忍着,不过最后剩了一口残牙也还是不成。”
  我的目光从那铺天盖地的火烧云挪开,看着他。我想好好聆听。
  “要紧的是与她们在一起时不可思来念去,须有个平常心。到了一丝欲念都不存时,你这一道大坎就算迈过去了。记住,人世间没有比欲念更可怕的东西了,你得从头至尾把它去掉。”
  我垂着头,两手不自觉间攥紧了。
  “去掉它吧。”
  他摇了手铃。我退开一步:“不,让我再想一想,也许……”他鼻翼上挂满了鄙夷,这激起了我的怒火。
  那个留了发髻的书童进来了。邱琪芝往西北角指一下:“去吧。”书童躬一下身子,在前边引路。
  我们在黑漆漆的长廊里拐了几次,然后又往上攀了一层。楼梯不知因为错觉还是果真如此,竟在脚下颤颤地摇晃。在一扇挂了艾草的黑门前边,书童止步,让我自己进去。嚯,好大的一间厅堂,阴暗无光,透着一股怪味。我一直在辨析这似曾相识的气味,但总也想不起来。我拉开帘子想看那片彤云,这才发现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冷酷的铁青色。余下的天光足以照亮整间屋子,我看清这儿有一张牢固的原色橡木大床,床上铺的仍旧是蜡染花布被褥。床下是和丹房相同的厚毡,上边随意扔了几只枕垫。屋角有一个门,推开门,原来是一间宽敞的净手处,放了大大小小的木桶和水盆之类。
  我正发怔,有人进来了。我转身一看差点喊出:这人正是我在厨房里见过的那个鹦鹉嘴,可能刚刚还在灶前忙碌着,这会儿被人差遣过来正有些烦,弯长的上唇绷得更紧,厚厚地包裹着下唇。像我上次见到的一样,她光着上身,两只奇大的黑色乳房沉甸甸地晃动。她极不友善地扫我两眼,回身把门重重地关了,咔咔上闩,然后进了净手间。她在里面哗哗冲洗。
  我不知会发生什么奇异的事情。大概这个人一会儿就要离去。我这样想着,哗哗水声停息了,那扇门打开。一股悲酸注满全身,我一动不动僵在了原地。
  她走近了,脸上是多少有些不耐烦的、匆忙的神色。她就这样站了片刻,一双散散的大眼睛迎过来,漫不经心地看着我。她身上散发出刺鼻的大茴香味,逼得我后退了一步。我还没有来得及跳开,她的粗臂就抬了起来,像一根木梁似的搁上我的肩头。我大口吸气,弥漫四周的全是刺鼻的气味,呛得我泪花闪闪。
  鹦鹉嘴转身铺着皱成一团的被褥,让我趁机看清了她门板一样宽、石碾一样圆、泛着古铜色的身躯后影。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臀部下方,那儿有个巨大的凹陷。她转过身,我不敢抬头。这时厅堂里不知何时点起了辉煌的灯火,我在灯火通明中经历着一阵阵颠簸,不发一声。鹦鹉嘴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只是喷气,发出粗重的喘息。最后的时刻她才显出了稍稍满意的神色,散神的大眼眨一眨,厚而弯的上唇翘起来,露出了黑紫色的牙龈。
  
2

  我恨着那个剥夺了自己童贞的人,这个人就是邱琪芝。他经过了精心谋划,终究得逞了。至于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和极度残忍,我也想不明白。大概是深深隐藏的忌恨、捉弄的快意和某些实验的兴趣合在一起,用来加害一个涉世不深的青年。我会找到报复的方法,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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