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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若媚说:“不,不,说错了,屋爽炕凉,要不要一壶好茶?”
白蕾说:“我还没吃饭呢。”
蔡若媚说:“哟,别饿断了小姐的肠子,小姐吃点什么?”
白蕾问:“你这里有什么?”
蔡若媚如数家珍地说:“有驴肉、马肉、鸡肉、鸭肉、骆驼肉,包子、饺子、饼子、果子和面条。”
白蕾说:“来四碗牛肉面,少放点辣椒。”
蔡若媚朝里间喊道:“来四碗牛肉面,热乎的,少放点辣椒,客人怕辣着肠子!”
白蕾说:“画蛇添足,没把你当哑巴卖了。”
金老歪说:“我去端去。”
蔡若媚用眼睛一瞥他:“没你事,你又不是这店里的伙计,是不是又看上了这小白菩萨脸?我告诉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四人拣了一个空座位坐下来。
老雕的双眼恨恨地盯着白蕾。
二楼黄栌也冷眼瞟着白蕾。
金老歪在白蕾对面坐下。
金老歪说:“掌柜的,来一碗智慧水饺。”
蔡若媚说:“真是铁丝尿罩子——瞎编!哪儿有什么智慧水饺?”
金老歪说:“就是多搁一点木耳。”
老雕在一旁听了,笑道:“狗屁!我们那里有的是黑木耳,吃了多半辈子,也没有见多长几个脑子!”
一个伙计端着四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四人桌前。
金老歪探头看了看,对那个伙计说:“鸡蛋太少,多放一些鸡蛋。”
蔡若媚“啪”地啐了一口唾沫:“那是牛肉面,放的哪门子鸡蛋?张飞战韩信——乱弹琴!”
金老歪问白蕾:“小姐这是出远门呀?”
白蕾一掷筷子:“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金老歪说:“我是好心,今天这客店味道不对呀,我是替你们着想呀!”
白蕾说:“你还是等着吃你的智慧水饺吧。”
金老歪笑道:“萝卜套皮裤,必定有缘故。我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一生行善积德。”
我会看手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知过世,右知来世,前知财运,后知桃花运。
白蕾问:“你是算卦的?”
金老歪说:“专看手相,一看就灵。请小姐伸过右手,男左女右。”
蔡若媚双手抱肘,嘿嘿笑道:“你挺会套磁儿。”
一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水饺放在金老歪面前。
白蕾冷冷地说:“还是吃你的智慧水饺吧,小心,别烫了舌头。”
白蕾说完,飘然上楼去了。
王璇、龙飞、七哥也相继上楼。
金老歪迷醉地望着她的背影。
蔡若媚来到金老歪身旁小声说:“我猜出来了,这位一定是白家三小姐了,在美国长大的。怎么?鱼钩坏了,不灵了吧。”
金老歪苦笑一声。
客房内,白蕾轻轻拢头。
她摸出一个小铜镜,铜镜上现出她秀丽的面庞。
幻觉中,白蕾沉浸在回忆之中——
台湾,一间豪华的别墅内。晚上。
昏暗的灯光反射出梅花组织头子白敬斋巨大的投影。
白蕾身穿美式军服,头戴船形帽,腰里别着小手枪,潇洒地玩弄着一支白朗宁手枪。
白敬斋阴沉沉的声音:“记住,你一定要把这批毒品交给反共救国军黄司令,他们急需购买一批枪支弹药。一路上有你亲妈和七哥协助你。”
白蕾问:“黄司令在什么位置?”
白敬斋说:“广西十万大山,你亲妈知道。”
白蕾说:“我想见我二姐。”
白敬斋冷冷地说:“不可能。”
白蕾说:“我在美国旧金山出生、长大,从来就没有见过她。”
白敬斋说:“以党国利益为重,儿女情长就算喽”。
白蕾说:“她太不容易了……”
白敬斋叹了一口气,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白蕾问:“你为什么不把她派到国外?”
白敬斋说:“一言难尽,她有她的特殊使命。”
白蕾咆哮道:“你太不尽人情!为什么不把黄飞虎的女儿黄栌留在大陆上?”
白敬斋咆哮道:“放肆!”他把一个茶杯滚到地上,摔个粉碎。
猫头鹰造型的大钟一撞一摆。猫头鹰的眼睛一眨一眨着。
客房内。
白蕾擦拭脸上的泪水。
王璇悄无声息地闪到她的身后。
王璇说:“客店情况复杂,今晚要多留心。”
白蕾问:“还有多少路?”
王漩说:“该你打听的打听,不该你打听的不要打听。”
白蕾说:“我看那大金牙好色。”
王璇说:“那老板娘更有来历,不是当地人。二楼那个绣花的小姐也不寻常,她一直盯着你,恨不得盯出脊沟来。”
白蕾说:“我渴了。”
王璇说:“我叫伙计送水来。”
白蕾说:“我才不喝他们送来的水,八成有蒙汗药,我要亲自到井里打水喝。”
王璇说:“别走远了,让七哥陪你去。”
白蕾摇摇头:“不用。”
白蕾一扭一扭地下了楼,两个下棋的僧人仍在聚精会神地下棋。
蔡若媚、老雕不见了,金老歪斜靠着桌子打盹儿。
二楼上黄栌仍在全神贯注地绣花,她在绣一朵大梅花。
金老歪说:“白小姐,来,喝两盅。”
白蕾听了,吃了一惊。
金老歪说:“你多像我家的白小姐,好一个鲜灵灵的花骨朵。”
白蕾瞪了他一眼:“喝你的马尿吧。”
金老歪说:“小姐,你怎么骂人?”
白蕾瞪了他一眼,走出门口。
她问一个伙计:“水井在哪儿?”
伙计回答:“在后院。”
白蕾来到后院,只见有一个井台,旁边有个驼背人正在喂马。那驼背人肮脏不堪,汗流浃背。
白蕾走到井台前,垂下吊桶,一会儿吊上半桶清凉的井水。
她拿起瓢冲到桶里舀了半瓢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白蕾咂巴咂巴嘴,说:“好甜啊!”
驼背人一声不吭,依旧喂马。
白蕾问:“喂,驼背人,你说这井水为什么这么清凉?”
驼背人说:“心也可以清,清心也可以,以清心也可,可以清心也。”
白蕾说:“你答非所问,我问的是这井水为什么这么清凉?”
驼背人指指耳朵,说:“我耳朵聋,听不见。”
白蕾说:“废物!就知道喂马,你是属马的吧。”
驼背人慢悠悠地说:“这口古井可遇而不可求,遇上是你的造化,有一种人就像这古井,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圈死水,静静的,不管风来不来,它都不起波澜。路人走过时,也不会多看它一上。可是,有一天你渴了,你站在这儿舀水来喝;你就会发现,这口古井,竟是那么的深不可测,舀上来的水,竟是这么的清,清澈见底;而这井水的味道,甜得让你灵魂出窍。”驼背人说完,飘然而去。
白蕾望着他颤颤巍巍的背影,叹道:“才华不外露,已属难能可贵;大智若愚,更是难上加难。”
黄栌已停止绣花,收了花盘,走进自己的房间,姐妹们散去。
蔡若媚闪进来,倚住门框。她问:“妹子好模样,出远门吗?”
黄栌回答:“串个亲戚。”
蔡若媚说:“我看你总惦记着那个包袱,里面八成藏着宝贝。”
黄栌一听,有些惊慌失措,说:“没有,没有……只是一些路上换的衣服。”
蔡若媚说:“要先取之,必先与之。别弄得紧张兮兮的,先用热水泡泡脚,再泡壶茶喝。”
蔡若媚一挑门帘,朝外嚷道:“伙计,端盆热乎乎的洗脚水来,再泡过来上等的西湖龙景茶,小姐要上床了!”
一个伙计应道:“知道了,洗脚水,茶水,茶水泡洗脚水!”
蔡若媚急匆匆来到自己房间,正见金老歪躺在自己的床上。
蔡若媚说:“吓老娘一跳。”
金老歪拉过蔡若媚,揽到怀里,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簪,插到她的发髻上。
蔡若媚“嗤嗤”地笑着:“看上那个小妞了吧?又在打老娘的主意了。”
金老歪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寒到蔡若媚的手里。
他神秘地说:“把它放到绣花女的茶壶里……”
蔡若媚瞪他一眼,说:“老把戏,又是蒙汗药。”
厨房内,烛火摇曳。暗影中蔡若媚拌开药包,把蒙汗药拌入茶壶之中。
客房内,屋内,黄栌洗完脚,上炕盘腿。
伙计敲门。
黄栌头也没抬,说:“进来。”
伙计把茶具放在炕桌上,说:“小姐,用茶。”
黄栌说:“谢谢。”
伙计说:“小姐有事吩咐。”
伙计出去了。
黄栌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蔡若媚在窗洞中瞥见,喜盈盈地出去了。
客房内,黄栌下地插了门栓,褪去衣物,吹灭蜡烛;猛地感到一阵晕眩,歪倒在炕上,不省人事。
门栓被金老歪挑开,他溜了进来,脱衣上炕奸污了黄栌。
一阵风吹进来,蔡若媚闪了进来。
蔡若媚问:“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金老歪穿好衣服,推了推黄栌,声息全无,有点慌了:八成是蒙汗药用过头了吧?
蔡若媚说:“别在这挺尸。”
她点燃了蜡烛。
黄栌正好翻身,露出了肚脐处的小金梅花。
金老歪一见大吃一惊,惊得一时语塞。
蔡若媚问:“她肚脐眼怎么也有一只小金梅花。”
金老歪说:“坏了,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蔡若媚说:“只有咱白家的三个小姐和黄飞虎家的两个小姐的肚脐眼,才有这小金梅花……坏了!她八成是黄飞虎家的大小姐黄栌?”
金老歪叫道:“唉哟,那黄司令要是知道了还不把我的老头割下来。”
窗纸被舌渍舔破,露出一只阴冷冷的眼睛,正是王璇。
蔡若媚问:“她的包袱你翻过了吗?”
金老歪摇摇头。
蔡若媚说:“你这个老花贼,正经事不干。”
蔡若媚扯过黄栌的包袱,抖开了,只见在衣服中有几张图,原来是各种美式枪支图。
蔡若媚大吃一惊,说:“这如何是好?”
金老歪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她还没醒过来,咱们撤吧。”
蔡若媚问:“那梅花图呢?”
金老歪说:“顾不了这么多了。”
客栈大厅
有人弹起胡笳,哀怨悲凉。
在胡笳声中,回荡着歌声。
老雕探头望着白蕾的房间。
两个僧人依旧对弈。
老雕蹑手蹑脚摸上楼梯。
僧人甲问:“关外的客官,何不杀一盘棋?”
老雕一惊,说:“我想睡觉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僧人乙说:“客官的住处在一楼,何必上楼。”
老雕说:“谁说我的住处在一楼?”
僧人乙说:“客官不是口口声声要住房里了好的房间吗?”
老雕问:“最好的房间在一楼吗?”
僧人乙回答:“一楼两间房是店主专门招待富贵人家的住房,冬暖夏凉,又有附近的歌妓相陪,难道不是最好的房间吗?”
老雕说:“嘿嘿,你这和尚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可是我奉劝你出门在外,还是少管一点闲事。”
僧人乙用手指沿着棋盘边缘一划,抠出一块石质棋盘,一纵身抢到老雕面前。
僧人乙说:“还是杀一盘吧。”
老雕说:“好,既然你真有这个诚意,就跟你杀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