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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我的1957年-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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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予厚望,没想到在反右斗争中栽了跟头。他,个头很高,脸颊上 有着在上甘岭战役中被美国的汽油弹烧伤留下的伤疤。在凶恶的美国侵略者面前,他勇敢抗 击,指挥战士抵挡了多于自己数十倍的顽敌,获取大胜。但是,在四工农场,他戴着镣铐, 无法抵御饥饿对他的围攻。曾是勇士的他,在秋天就无言地倒下,告别了人世。 
杨振英突然宣布:10月,我们的粮食定量减为24斤。什么原因?没有说明。这对长期以来一 直吃不饱的我的难友及‘职工‘们,造成很大恐慌。但谁也不能说什么,不许有什么抱怨, 谁如若有任何不满的表示,便是反对党的粮食政策,必将招来更大的麻烦。人们都沉默着,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我的女伴们立即就饥饿难耐。好在我和小徐不久前刚从一站买了些瓜。这些瓜便首当其 冲地担当了充饥的重任,我俩每天都吃一个瓜,而吃瓜,已不是盛夏时节普通意义上的吃瓜 为了解暑、解馋、增加一种美味的品尝。只要把我俩吃瓜的程序作一番介绍,读者就会 了解其真正的含义。每天午饭后,我俩都从各自的麻袋里拿出一个瓜一洗,拿出小刀切开就 吃,同屋的石天爱、王桂芳已无瓜可吃,我们只自顾自地吃,不看她们,连句客气话也不说 。瓜一切两半后,用小勺把瓜瓤带瓜子舀出,先吃瓜瓤,在咀嚼瓜瓤时把瓜子吐出,放在各 自的窗口去晒。然后再把瓜切成牙,连瓜皮一并咀嚼咽进肚里,吃得干干净净,不留分毫。 多年来,报纸上曾多次介绍用西瓜皮凉拌及做其他菜的小经验,此刻的我俩不需任何烹调, 就直接经过咀嚼把瓜皮送进胃肠,也觉得十分美味。石天爱和王桂芳看见我俩吃瓜,自知已 无分享的可能,就倒头睡觉去了,也许,她俩并未睡着,用耳朵听我俩吃瓜,滋味也不好受 。唉,怪谁呢,那时的小徐和我,就只顾自个儿了。安西的秋阳仍十分炽烈,晒在各自窗口 的瓜子一两天就晒干了,我和小徐就取回瓜子,再嗑瓜子吃。须知,此时我们吃的都是白兰 瓜或其他称作甜瓜一类的瓜。瓜子呈浅黄色,细细长长的,很小,瓜子仁也很小。在城市, 这些瓜子连带瓜瓤都被当做垃圾倒掉了。在这大量生产瓜的农场,我们作为劳动者却把它珍 贵地收集起来晒干,再耐心地嗑开它薄薄的硬皮,用舌尖细心地舔出小小的仁儿,细细咀嚼 ,像是在品尝人世间少见的美味。说它少见,还由于它数量极少,嗑一把瓜子儿,它的仁 儿 极少极少。可我和小徐把这极少极少的瓜子仁儿,认为是补充营养的珍品。除了吃瓜,我俩 把吃瓜子儿也当做人世间最美好的享受,每天都极有耐心地不屈不挠地嗑瓜子吃。 
饥饿,终于使我第一次开口向兰州的父母求援,请他们给我寄糕点来,我知道他们不会拒绝 ,但我怎么也料想不到,安安稳稳地居住在兰州的我的父母、妹妹和我的孩子们,一向凭粮 本吃饭的他们,此时也处于食不果腹的困难境地。孩子们曾在附近的菜地里,拣拾菜农收获 后残留在地里的白菜帮和其他烂菜叶……有时一面拣拾,一面就将可吃的菜叶随时塞进小嘴 。此时,我如若知道他们在兰州的境况,就不忍心向父母求援了,而我当时想也想不到这些 情形。 
我在财务科记账时,几次都遇到来向王会计报销的干部,有站上的,也有场部的,说起报销 的事由,都是出差抓逃跑的‘职工‘的,大部分的‘职工‘都是刚到家一两天,就被抓获又 押解回到了农场。10月的减粮,使很多‘职工‘都意识到难以活下去,他们既已刑满释放, 就以为回到自己的家乡总会有一碗饱饭吃,强烈的生存意识,使他们略作准备,便下定决心 逃跑,坐上火车,直奔自己的家乡而去。久别了的家乡的山山水水,多美啊!家乡有热炕头 ,有日夜思念的亲人,有热烘烘的亲情,更有多年没吃过的好吃的饭菜,香香地饱饱地吃上 亲人做好端在手边的饭菜,真像梦一样遥远而又美好。这使他们望眼欲穿勇气倍增信心十足 地在通往家乡的路上搭车飞奔,超越一切障碍,打破所有的障碍,哪怕是爬也要爬回家门, 死也要死在家乡。但是,他们的好梦未能成真,家里的炕头还没焐热,好饭没吃上几顿,腰 里别着手枪的农场干部就追到了,他们只能规规矩矩地跟着走,坐在返回农场的火车上,在 飞驰的火车的隆隆声中,他们的肚子又饿了,没有家人再递上热汤热饭……我想,为了防止 再次逃跑,他们一定是戴着手铐被抓回来的。干部们抓回了逃跑的‘职工‘就跟抓回了逃犯 一样得意,他们随意谈笑,述说着抓回‘职工‘的种种情景及细节。任务完成了,他们能不 得意吗?这中间,我也听到家属们的议论:‘抓回来的‘职工‘,一个个瘦成了一把骨头, 一把就能提起来,把这些人抓回来又能做个啥?‘女人们心软,她们没有当干部的自己男人 的那些对阶级斗争的考虑。 
其实,我初到四工农场不久,就遇到过一次‘职工‘的逃跑,而那是一次成功的逃跑,胜利 的逃跑。那个‘职工‘好像姓王,听口音像是江浙人,犯了什么罪被判刑我无从知道。他最 初在机修厂干活。当得知我家在兰州,曾瞅空和我攀谈过几次。他说,他妻子原来也是兰州 女中的学生,现在公共汽车上当售票员,他们有两个孩子。我对他妻子在公共汽车上当售票 员的职业内心很羡慕,表示:‘她的工作不错!‘这位‘职工‘也接上说:‘是不错!‘我的 潜台词实际上内容很多:她多自由呀,她下了班可以和孩子们在一起,节假日还可以和孩子 们一起玩玩,他们母子是多么幸福啊!这位‘职工‘看到我这个从兰州来的女性,或许也是 想到了他的妻子,从而有了些亲切感。后来,他被派去开汽车了,原来他也是司机出身。一 次外出回来,同他一起开车的平凉人杨师傅,满意地对杨股长说:‘(口外)盘子转得漂亮得很!‘我相信这位‘职工‘开车的技艺绝对地超过 了杨师傅,所以,他才获得了这样的赞誉。以后他再开车出外时,还问过我:‘带什么东西 不?‘我那有限的几个钱,拿在手中要紧抠着花,哪能托人从外地买东西,就谢绝了。 
再后来,他在一次外出后未回来。听汽车队的司机们说,他是在柴达木建设基地冷湖一带找 到了新工作冷湖有个炼油厂,汽车队的司机常开车去那里拉汽油。四工农场肯定给那边 的单位去函去人索要此人,那边的单位用人正急,严正回绝,不予理睬。这样,我这位‘职 工‘朋友便得到有力的庇护,不再归来。 
我深深地为这位朋友获得自由、获得新工作而祝福。我想,他现在可以开车到兰州同妻子儿 女团聚。冷湖那边的单位既收留了他,也会给他相应的工资。他又可以寄钱给兰州的妻子儿 女,使他们过上较为舒适的生活。他能以在冷湖找到新的工作,一定经过精心策划,做了充 分的准备。这一切一切的努力,都值得。因为,他胜利了。当然,说得再远一些,以后的大 饥馑到来时,他肯定也会幸免于难,没有哪一个司机会在那个年代挨饿。 
有天下午,我回到宿舍,王桂芳、石天爱都不在,小徐满脸惊慌,小声告诉我:‘今天×副场 长到办公室来了,说是冼维汉偷面粉,叫杨股长把冼维汉叫来,冼维汉一进办公室,×副场 长 就拍桌子大骂,叫他交代偷面粉的事。冼维汉开始一口咬定没偷,态度坚决。×副场长说: ‘ 你还嘴硬,把龟儿子吊起来,看你还嘴硬不硬!‘一声令下,杨股长找来麻绳,先用细麻绳 把冼维汉手上的两个大姆指捆到背后,再用粗麻绳从背后绑住手,利索地把粗麻绳往房梁上 一搭,再往下拉粗麻绳,冼维汉就被高高地吊上了房梁,疼得大喊大叫,头上的汗大滴大滴 地掉在了地上,马上哭着承认:‘我偷了,我偷了!‘这时我吓得跑出了办公室。‘杨振英 看起来是个严肃正派的公安干部,平日在同我和小徐的接触中,说话极有分寸,政策性强, 我再也想象不到,他会很利索地一下子就把冼维汉吊上了办公室的房梁。小徐余悸未止,我 也被发生在身边的这幕惨剧吓糊涂了,按照平时对很多事我们都应保持缄默的习惯,连连对 小徐叮咛说:‘千万不敢说,千万不敢说,自己知道就行了。‘小徐作为目击者,倒像是自 己做错了事,听我一说,吓得对石天爱、王桂芳都没敢再说。可我们都错了,×副场长和杨 振 英光天化日在办公室房梁上吊冼维汉施以酷刑,其目的就是为了将此事张扬出去,收到‘吊 ‘一儆百的效果!这天晚上,冼维汉被吊在房梁上惨叫的声音,几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我的难友们长期以来经受饥饿的折磨,在10月减粮以来,日子就更难过了。为了求生,他们 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为增添口中一点吃的,而苦苦挣扎着。邹映南,原武威步校的军官,拿 出精致的毛毯、毛料衣服,请王杰生的妻子张露玲夜里带到一二十里外的农户那里,换回有 限的一点面粉。这种交换活动要避开站上的管教干部,也要尽可能地避开难友们怕有人 打小报告,只能极秘密地进行。张露玲要再邀上一两个家属在夜里进行,往往出去一次, 就得胆战心惊地在戈壁滩上奔波一夜,此时,有粮的农户并不多,走村串户地打听,还得避 开村上的干部。当然如果遇上村干部家里有粮而且愿意交换衣物,交换就顺当多了。作为自 由人的家属,在这危难关头,不仅在每个家庭里撑起了多半个天,而且也为救助难友尽力。 
有一天,赵秉仁设法搞到些菜,在伙房后边添煤的灶膛上用茶缸去煮,被管教干部高队长看 见,就大骂道:‘你还是个记者,还是个编辑哩,你就这么特殊,跑到伙房后边偷偷煮菜, 你就不知道你是个啥球东西了。‘一阵臭骂,立即制止了赵秉仁继续煮菜。赵秉仁只能乖乖 地把茶缸从灶膛里取出端走。这些政治饱汉们断人活路的举动,在站上已司空见惯,高队长 只是表现突出的典型。 
我和小徐离开黄花农场时,当管理员的陈明曾送给我们几斤粮票他是武威步校原军官中 最幸运的,他不曾来四工农场;还有牙医丁志远,我们平日里都开玩笑叫他丁医官,他也不 曾来四工农场。这些粮票在我们由黄花农场来四工农场的路上,到饭馆吃饭用了些, 还没用完。这天,我和小徐商量好,干脆请假到县城去买些东西,还可用粮票饱餐一顿。来 到四工农场后,我们还没进过城,我们需要添置些东西,是请假进城的正当理由,假准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穿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一起上路了。县城离四工农场约15 公里,作这样的远行,正当青春的我们并不觉得辛苦。在十工农场四大队时我们都几次步行 到县城去逛,顺便也买些日用品,四大队到县城的距离同这儿也差不多。不过,以前我们去 县城,都是邀上本中队关系比较好的小伙子。同小伙子一起进城有许多方便,有些事我们可 以不必自己动手,他就会替我们做了。在四大队,我曾先后同王昭、王永、李佐亭一起进过 城,路途虽遥远,一路上,我们会有许多有趣的话题说个没完。 
这次进县城,我们不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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