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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我的1957年-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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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工吴家禄一直同我和小徐保持友好,小徐因为有时还要下车间劳动,同他更熟。杨振英对 他很信任,有时,他会到办公室来坐坐,同我和小徐聊一会天。一次,他说,他犯事是因为 和一个原战友开了个玩笑。他原在部队给一个司令员当勤务员,司令员每月的工资收入由他 代为保管,各种花费开销,也都从他手里支出,司令员对他非常信任。后来,他觉得只是在 司令员身边干些杂事服侍司令员没啥出息,想转业到地方上学点技术。给司令员说了以后, 司令员就安排他转业,在工厂当了电工。转业后,同当年的战友仍常有来往。一个周末,一 个战友在他那儿住了一夜,走后,他发现战友忘了把手表拿走。在50年代,对于个人来说, 手表就是一笔重要财产,一般要积攒数月的工资才能买到手。战友把手表忘了没戴,他顺手 就放进抽屉,心想战友会返回来取的。一个星期过去了,战友并没有来取。他心想,这位战 友忘性也太大了,先放放再说。又过了几天,来找他的是派出所的,质问他为什么偷了某人 的手表,他说,我没偷呀,手表就放在抽屉里。派出所的说,没偷,为什么一个多星期不把 手表送还人家,也不吭声。原来,那位战友已把他告发到派出所。派出所的找到工厂见了他 ,人赃俱在,立即就把他逮捕法办了。此时,正是反右后期对刑事犯罪实行‘严打‘之时, 不是窃贼的吴家禄有口难辩,只得服帖地蹲了几年监牢,尔后又成为四工农场机修厂的‘职 工‘。杨振英平日里对他另眼看待,也许是由于对他自己口述的‘犯罪‘事实有所同情,当 然,杨振英也可以翻阅他的档案。这个不是窃贼的‘盗窃犯‘,在我的心目中也自有其特殊 的位置。
奇怪的是,这些天来大家都经历了的严酷饥饿,并没把他怎样,他的身躯厚墩墩的,还有些 发胖,黑红的脸膛亮光光的,显得十分健康。看来这些天对他和冼维汉几人的传闻不是没有 根据。小徐前几天在宿舍里悄悄对我们几人说,听说吴家禄和冼维汉几个伙在一起,每天半 夜里从机磨坊北墙上安装发动机的豁口钻进去偷面粉出来,掌管机磨坊门上大锁子的张振英 老婆每天来上工时门锁得好好的,机磨坊里的面粉其实天天被偷,偷走了不少。石天爱听来 的,则说机磨坊的‘职工‘王益清有把万能钥匙,开机磨坊的门锁非常容易,每天夜里开门 偷了面粉再锁上,神不知,鬼不觉。这两种说法都有其合理性,反正机磨坊的面粉每夜都被 偷,如今,从吴家禄坦然安详的神色,黑红光亮的脸膛,厚墩墩的身躯,使我绝对地相信了 对他们的传闻,不是窃贼的吴家禄今日已成为名副其实的窃贼,而且干得十分大胆。用今天 的语言来说,他们是个团伙,他们为保卫自己宝贵的生命,采取果断行动,勇敢地偷回应由 他们自己享用的基本口粮。冼维汉被高高地吊在办公室的房梁上凄厉的叫喊声似乎还回响在 我的耳边,他如今的偷窃,从规模和数量上都已大大超过以往。‘饥寒起盗心‘。被饥饿逼 得走上盗窃之路的人们,除非有刀架在脖子上,他们决不会轻易住手。步步进逼,愈来愈甚 的饥饿,既然已把许多人逼进了另一个世界,‘窃贼们‘只能扩大队伍,重新组合,采取新 的更 有成效的行动。吴家禄原是杨振英在机修厂‘职工‘中最信任的一个,冼维汉10月被吊上房梁,我怀疑就是他汇报的结果。曾几何时,为了生存,他又成为冼维汉的同伙。
我的亲人如果早就具有他们这种保卫自己宝贵生命的强烈意识,一切就会好得多。唉,唉, 我真后悔,几个月前,我还像个传声筒似的,把虚伪的教育科长大讲特讲的所谓‘高度的自尊心‘当作真经在信上转告他,暗示他洁身自好,不要因饥饿而偷窃。真是‘饱汉不知饿汉 饥‘,我自己才真正是个虚伪可鄙的小人,这些天来,偷来的炒麦子、生面粉我不是都吃了 吗?我自己还去偷棉子,我为什么还要向已被饥饿折磨得羸弱不堪的亲人告诫,要他不要偷 窃,不要偷窃!
在这些日子里,有一天下午,张露玲带着3岁的小儿子小三去荒野里捡柴火。在一个大沙窝 旁,母子俩拣着拣着,小三突然喊道:‘妈妈,你看,那是什么?‘她抬头望去,才发现那 是一具被沙子半掩盖着的尸体,头脸都黑黑的,露出的一只手也是黑黑的。她回头向周围张 望了一下,又发现六七具未埋好的尸体,连本人的被子都没裹,就那样暴尸荒野。她怕吓着 小三,就说:‘咱今天不拣柴火了,回去吧!‘就急急领了小三赶快回家。随着父母到四工 农场的右派分子的孩子,早早地就见到了死亡,暴尸荒野的死亡!当妈妈的虽不愿意向孩子 说明事实的真相,幼小的他耳朵里早就听到了‘钻沙包‘死人的事。他不会对刚才眼前的现 象不动动脑子,还没走到家,他就明白了一切。
这里,我要插入已迁场后的十工农场一位难友面临死亡的情景。这位难友叫刘学琨,我在 第一章就曾述及,他是个被判了刑的极右分子。17岁那年,他就参加了甘南农民起义,为起 义领导人、他的六叔刘鸣背着《矛盾论》、《实践论》手抄本,英勇奋战。在他被判刑 迁入安西十工农场后,在大饥馑的日子里,面临死亡,他托人给幸存的难友马英送去了一个 新笔记本,在首页写道:‘马英同志,你如果能活着出去,请一定转告我的四叔刘余生、省委书记高健君,就说,我是被饿死的、冻死的、折磨死的,我是无罪的。这个笔记本,你留 作纪念。同志,永别了!学琨,1961年3月。‘此后不久,到4月27日,刘学琨死去,时年仅3 5岁。
一个矢志不渝的共产党员,在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之前,还对省委书记高健君及四叔刘余生 他的革命领路人表明心迹:‘我是无罪的‘。他对党忠诚到死。
18年后,张掖地区为刘学琨彻底平反昭雪,并为其子刘耀华安排工作,成为国家干部。
第二十章在最严峻的时刻(二)
    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一位老人的远途到来与死亡,惊动了全场的干部们。场部的‘职工‘及我等闻知此事,都觉愤愤然。他不应死,他原本可以在陕西农村安度晚年。 但是,他死了。 
死去的老人是财务科张振英的老父亲,已年近七旬。他是在接到儿子的求助信后,用自家的粮食换了一二百斤粮票,亲自给儿子送来,千里迢迢,既搭火车,又坐汽车,几次转车,一路打听,匆匆向四工农场赶来。在离四工农场几里之遥的地方,老人倒了下来,在暴风的寒 夜里结束了自己老迈的生命。 
老人此次的使命,用一封保价信就可完成,而他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张振英是个自私怯懦 目光短浅之人,他既怕死,还要虚伪地冒充硬汉。跟家里要些粮票,以他的干部身份,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谁也不会干涉。但他还怕别人知道,不敢让老父亲用保价信寄来,因为保价信必须在信封上标明内寄何物。他害怕周围的人由此而得知他是掌握了一二百斤粮票的人 ,或许有人就会张口向他借粮票,他是借还是不借?他让年近七旬的老父亲远途跋涉,亲自送粮票来,其目的只是为了不让外人知晓自己掌握了粮票悄悄使用。老人心里只以为甘肃遭了如民国十八年的大饥荒,当干部的儿子全家人都在挨饿,生 命危在旦夕,在接到儿子的求救信后,便立即把家中的存粮换了一二百斤粮票,按照儿子的叮咛,日夜兼程,向儿子的工作单位甘肃安西县四工农场赶来。 
怯懦自私的张振英对于保自己的命想得太周全了些其实,以场部干部各方面的优越条件,又何来生命之忧?这场大饥馑最后结束之时,干部们及其家属无一死亡就是明证。张振英太怕死,眼光短浅,所以才作出了冷酷自私、孤注一掷的选择。他根本没有想到正值隆冬季节 ,从未出过远门,作为老农的父亲从数千里外直奔大漠深处的农场,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而加以安排解决比如,他应让老人启程后发电报,他到火车站去接。他写给父亲的信上极简单的一句叮嘱,就可以使老人免于死难,而他却没有想及这一点。他心里只想着他需要粮票,必须尽快把粮票拿到手,仅此而已。 
这样,老人心里只装着儿子全家人都在挨饿,在立等自己把粮票送到手,才能不再挨饿,解除饥荒的焦虑,不顾腹内空空,不了解狂虐的风暴及严寒的厉害,只是急急赶路,到了,快 到了!但是,老人早已没有了热量的身躯怎能和严寒风暴抗争?何况,茫茫戈壁既无路标可辨 ,天黑后更找不到一个人影去问路。挣扎啊,前进啊,这个在戈壁滩上迷失了方向,冻馁不 堪的老人,在挣扎前进中奉献出的是对儿子全家无私的爱,而最终失掉了自己虽已老迈却也 同等宝贵的生命。 
老人的意外死亡,在全农场引起震动,张振英两口子自然是悲伤的。石天爱、王桂芳和张振 英老婆同在机磨坊工作,看到张振英老婆说起老公公的死,泪珠滚滚,伤心不已。我在财务 科见到张振英,他正抹着眼泪,给场部管鸡兔的一个姓张的‘职工‘他是兰州人,和我 认老乡安顿,要姓张的‘职工‘再叫上一个人,帮助他处理老人的后事。为了表示酬谢 ,张振英给姓张的‘职工‘送了几斤粮票。 
前些天,张振英一口回绝我转述‘医院‘里小张提出把炕烧得热一点的要求,用‘甭管‘二 字 冷酷地使我无法再说出一个字,而他在‘甭管‘二字前面还有几句话:‘那些病号身上都没 一点热量了,你把炕烧得再热,他还会发抖!‘说这些话时,他并未料想到,他那从数千里 外给他送粮票的老父亲,会在严冬酷寒的袭击下,身体也会失去热量,冻饿而死。 
多年后我才得知,由于戈壁深处木材奇缺,张振英未能给远道而来死去的老父亲准备上一副 薄薄的棺木,他让姓张的‘职工‘再叫上一个人为他父亲处理后事,只是找了些柴油和柴火 ,把老父亲的尸体草草烧了一下,把烧焦的尸骨收揽到一个麻袋里。过了几月,找了个出差的机会,背上麻袋上了火车,打算把父亲的尸骨送到家乡掩埋。谁承想,那年月吃食奇缺, 许多人都把吃食装在麻袋里运来运去,和张振英同一个车厢的人,有人注意到那鼓鼓囊囊的麻袋,还以为里面装着的是整块的肉或是其他什么吃食,乘他夜里熟睡,就背着那装着尸骨的麻袋偷偷下车了。结果,那以无私的爱心来救助儿子一家的老人,最后竟落了个尸骨无着 。 
在这个艰难的时刻里,有一天夜里,小徐一人在办公室,进来了生产科的马淦。马淦坐在小徐办公桌的对面,笑吟吟地说:‘我想办法买了个羊,你吃不吃?‘他用笔在纸上画了个 简图,标明他宿舍的位置,接着又说:‘你来,肉都煮好了,我今晚在宿舍里等你,不会有人发现。‘这是小徐未曾料到的。这个在麦地里锄草时由于小徐不小心锄掉了一棵麦苗而当 众对她喝斥之人,现在在人人饥饿之时,竟然在无人的情况下,又涎着脸对她说出这等无耻 的话,使小徐思想万分紧张。她满面通红,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办公室又进来个人 ,这人是教育科的梁干事,看见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同马淦只说了一两句话便转身走了。 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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