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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眠。见此情景，高翔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父母的爱是真挚无私的，其他的都是假的虚幻的，什么爱国，什么爱民族，不如先爱自己的父母，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情才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最应当考虑的问题。
在那一刹那间，高翔也曾经有自暴自弃，随波逐流的念头，他觉得为理想而活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爸、妈，我错了！”高翔站在门口羞愧地道。
“快吃饭吧，吃完饭陪我去澡堂子搓个澡。”父亲高建民没有责备他。母亲也没说什么，走进厨房把热在锅里的米饭给他盛了一大碗，擦拭着红肿的眼睛问道：“要不我把菜在热一下吧？”
“妈不用了，不用了。”高翔一边连声劝阻，一边赶紧地着头端起碗大口大口吃饭，米饭有点涩涩的，咸咸的，不知是什么时候高翔已泪流满面……
吃完饭后，高翔和父亲一起来到他们家附近的一家大众桑拿洗浴中心，高建民和看门的老头打了声招呼，没买票就带着高翔进去了，看得出来高建民和这里的人很熟，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高翔好奇地问：“爸，你怎么和这里的人这么熟悉啊？”
“我每天晚上在这里兼职做搓澡工。”高建民淡淡地道
高翔看着父亲如古树皮一样绽裂的双手，心里不禁一阵揪痛，他脱口说道：“爸，以后每天晚上我替您来搓澡，您回去休息吧。”
高建民欣慰地道：“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这种粗活用不着你来干，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应该做更重要的事情。”
高翔自嘲道：“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养活不了自己。”虽然高翔有一个国际贸易本科文凭，也在社会上工作过两年，可在这乱世年代，学的那些东西根本就用不上，还真不如一个作粗活的搓澡工。
高建民憨厚地笑了笑，也不多说，领着高翔来到一个单间，两人换好衣服，便来到澡堂子里。泡了有一个小时热澡，高翔父子俩又彼此搓了搓背，然后高建民把儿子领到一间小屋蒸起了桑拿。
一阵阵蒸腾的水汽让高翔汗流浃背，也觉得畅快淋漓，正当他闭目享受这种快感时，却听见“梆，梆，梆梆梆梆……”的规律的敲击声。他睁眼一看，发现父亲正小心谨慎地对着小屋木板内壁敲打，好像是在传递什么讯息。
突然，整个内壁墙缓缓向内收缩，地面上出现一个黑洞洞的甬道，高翔吃惊地张大了嘴，他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桑拿间里面竟然别有洞天。高建民得意地向儿子使了个眼色，带头走下甬道，高翔连忙起身相随，也跟了进去。走进甬道后，高建民又按了一个机关，内壁迅速恢复原状，外面没有人发现在短短的一瞬间，这里神秘地消失了两个大活人。
刚刚从热气蒸腾的桑拿室一下子走进黑洞洞的甬道，高翔觉得有点瑟瑟发冷，这时一件浴袍递到他手里，高建民轻声对儿子道：“别出声，快穿上衣服，跟我来。”
在一小束手电筒幽光照引下，高翔随父亲下了十几级台阶，来到一扇门前，高建民轻轻拉开推门，带着高翔走进一间宽大的地下室里。一走进地下室里，高翔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一百平米大小的空间里，被几十箱食品和武器弹药间隔成四个小区，最靠里面的一个小区高高地堆积一堆新土，有两个战士正汗流浃背地从一个地洞里往外运送石块泥土，看得出来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土建工程。它旁边的一个小区有三个裹着纱布绷带的伤员，他们坐在那里，每个人都在用手里的工具吃力地把泥土石块碾成碎末装到一个个小布袋里。在门口的两个区里，一边像一个仓库，有三个大号的蓄电池，一部野战军用电台和几个大纸箱，纸箱里装满了各种电器零件、工具和一些玩具模型。另一边是生活区，十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沿墙角排成一列，像一队威武的士兵。在地铺上有两个伤员正伏在案板上摆弄手里的电动玩具。见高建民和高翔出现在门口，其中的一位伤员笑着打招呼道：“高师傅，您来了。”屋里其他人也都一边和善地对他俩点头示意，一边仍继续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高翔一进门就觉得和自己打招呼的伤员觉得十分面熟，直到他握着自己的手道：“你就是高翔吧，早听高师傅说起过你，欢迎你的到来，我叫孙羽。”
高翔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激动地道：“孙团长，你怎么在这里啊？”
站在高翔对面的这个伤员，正是当初训练他们民兵铁血师的军事教官。战争刚一打响，那些挂名师长、团长、营长、政委的市府各级领导干部就纷纷临阵脱逃，只有他还坚守阵地带领一个营的解放军战士和民兵们一起冒着敌人的炮火继续战斗，高翔原以为他早就阵亡了，没想到却在这个地方遇见他，顿时喜出望外。
细问之下，高翔才知道，当时战况危急，为避免无谓的牺牲，孙羽带领解放军战士掩护民兵全部撤离后，也率部退入了市区，准备进入地下防御体系和日本鬼子打巷战。令孙羽大吃一惊的是，当他按照人防地图的指示率领部队进入地下防御体系时，却发现有限的防空洞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城市居民，别说是在地下打游击，就是想见缝插针走动都十分困难。孙羽还是经过一番艰难跋涉才闯过层层人墙来到地下指挥中心，他怒火万丈地质问市委书记是怎么做的战争动员准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非武装人员进入地下防御体系？军队还要不要打仗了？市委书记却尴尬地笑了笑无言以对，最后被逼无奈之下只好打官腔说，解放军的任务就是要保护老百姓的嘛，怎么能让群众在外面承受风险，解放军却躲到安全的地下防空洞呢？
孙羽被逼无奈，只好将部队带到地面化整为零，分散成十几个战斗小组依托城区各自为战。日军进城后，孙羽他们且战且退，最后来到这片小区，被看澡堂的李大爷领到这个桑拿洗浴中心的地下室里隐蔽下来。开这家桑拿洗浴中心的老板是个黑社会老大，当初他设计的这个地下室本来是存储一些违法禁品的，战争爆发后他逃往内地了，临走的时候良心发现，把这个地下秘密告诉了看门的老头李大爷。李大爷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替他照料这个洗浴中心，他告诉李大爷，如果日本人来了搞大屠杀，就马上带领全家躲到地下室里，如果准备好了吃喝，安全躲几个月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这个秘密储藏室，最后却成了孙羽等人的避难所。
日军刚开始占领城市的几个月，孙羽等人还能昼伏夜出搜集食品和一些散落的枪支弹药，可到后来随着日军逼迫占领区军民改国籍，实施更严密的人口监控，以及大量伪政权组织纷纷建立，孙羽他们的活动空间就越来越小，每天只能躲在地下坚持斗争。
“孙团长，他们在干什么？”高翔好奇地指着那两个正在搬运泥土的战士。
“我们正在开挖一条地下通道，希望能和原来的人防工事连接。”孙羽解释道：“日本人占领城市后，把市民从防空洞里都赶了出来，又用水泥封死了所有的出口。我看了一下人防地图，距离这里1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条人防分支通道，如果能挖通那里，我们就有更大的活动空间，说不定还能把整个人防工事体系应用起来。那里储备有许多战略物资，到时候可以更有力地支持我们做长期地下斗争。”孙玉兴奋地挥动手臂道。
“就靠你们这几个人，要挖100米的地下通道，也太难了点吧。”高翔吃惊地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个月不行，就挖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挖半年，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会挖通的。”孙羽信心十足地道。
高翔被他的信心鼓舞，热血沸腾道：“孙团长，也让我加入你们吧，我帮你们一起挖，早一天挖通，早一天打鬼子。”
孙羽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不急，这次让高师傅带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聊聊，过来咱们坐下谈。”
两个人来到房间一个角落坐下，高建民则走到一边和挖洞的战士们亲热打了个招呼，帮忙向外搬运装泥土石块。
“听你父亲介绍，你很有抗日热情，是非观念强烈，这一点很可贵，是现在许多年轻人所不具备的优秀品质。”孙羽真诚地道：“不过，他也提到你遇事冲动，不够稳重，喜欢空想，缺乏实干精神。”
“本来我们早就考虑要发展你加入地下抵抗组织，但你父亲担心你冲动的性格会暴露身份，所以就迟迟没有把真相告诉你。”
高翔听了，惭愧地点点头，自己的问题自己最清楚，眼高手低，做事情只有三分钟热情，志大才疏……自己身上的优点是有的，不过缺点似乎更多。
“坚持地下抗日斗争，是一件长期艰苦细致的工作，任何一点失误有可能导致自己的同志战友流血牺牲。这是一项残酷的事业，它不仅需要我们有热情，还要求我们有智慧，讲究斗争策略和艺术。冲冲杀杀固然痛快，但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为了赢得胜利，我们有的时候必须学会委曲求全，必须要忍辱负重，不能把对敌人的憎恨写在脸上，那样是要坏大事的。”孙羽委婉地批评了高翔以前的一些错误做法。
“听高师傅讲你一直拒绝参加日本人的公务员考试，从政治觉悟的角度讲，你这是爱憎分明，立场坚定的表现。但从斗争艺术角度来看，这是简单的刚性斗争方式。为什么不去参加日本人的公务员考试呢？我们的同志在敌人内部多一个人，就意味着我们了解敌人的情况多了一双眼睛，多了一双耳朵，就意味着真正为日本人办事的汉奸少了一个。这一正一反差别可就大了。”孙羽耐心教导着，高翔听得频频点头。
“现实是复杂的，斗争是残酷的，要想在这种复杂残酷的环境中保存自己，打击敌人，我们就需要脑子多转几个弯，不仅要与敌人斗力，更要与敌人斗智。否则，只会平添许多无谓的牺牲。”孙羽叹了口气道：“目前国家的形势很严峻，据我分析坚持敌后作战将是一项长期的任务，当年抗战我们打了八年，那还是在美苏援助的情况下。今天，美国和日本联合入侵中国，这场战争还不知道要打多久，目前在国际上我们没有多少战略同盟，俄罗斯是个吸血鬼，它会趁这场战争榨干中国身上最后一分钱，欧盟更指望不上，他们能保持中立就不错了。要打赢这场战争，只能立足于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寄希望于外部力量的介入是不现实的。所以，这场战争要见分晓少则需要五六年，多则需要十几年，谁的骨头硬，谁更能撑得下去，谁就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高翔突然想起了昨天在网上看到那个关于高科技时代人民战争是否过时的帖子，就把心中的疑惑一古脑全部倾诉出来，他希望孙羽能为他指点迷津。
孙羽认真地倾听了高翔对网上两派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他沉思良久才缓缓道：“这个帖子的确反映了很多现实情况。归纳起来可以分为三个问题：
第一，中国人为何而战？
第二，今天的中国共产党是否有能力领导这场卫国战争？
第三，高科技条件下，人民战争是否有效？
对于第一个问题，我认为以私利来解释战争的动因有一定的道理，但这决不是主要的，至少对于千千万万舍生忘死，拯救国家民族于危难之中的仁人志士来讲，是解释不通的。用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来分析，他们追求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