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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这样爱.续-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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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的状况较好时,对我说:“我这几天老做梦。” 
“你都梦见什么了?”我故作轻松地问。 
“我……梦见我母亲了,”他神情恍惚,嘴角微动,吐出每一个字都很吃力,“她可能不太好,躺在床上,不停地朝我招手,我……我忽然好想见她,算算看,我已经半年多没去看过她了……” 
我瞅着他发愣。脑子里反复闪现耿母端庄优雅又伤感的面容,在新西兰相处的那一个多月,她如圣母般的美丽和慈爱让我倍觉温暖。我甚是感叹,难道他们母子有心灵感应,这边病入膏肓,那边也生命垂危? 
忽然觉得他们母子好可怜。 
一个在海外郁郁寡欢了半生,一个被病痛折磨至今,彼此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莫非是老天的蓄意安排?莫非他们母子真要到天堂去相聚? 
他何其的敏感,我六神无主的样子让他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犀利地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疑惑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抬起头,躲躲闪闪,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有些不悦:“怎么了,有什么事就干脆点,干吗吞吞吐吐?” 
我知道瞒不住了,心一横,支吾着说:“前两天,从新西兰传来消息,你……母亲她老人家……” 
“别说了,我知道!”他打断我,闭上眼睛,眉心都在跳,“她……过了,是不是?”他低声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又是一场空前的灾难,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内心山崩地裂般的声音。 
“不是,还没有,她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知……知道了。” 
耿墨池喃喃的,泪光闪动,强忍的悲痛又怎么藏得住。他扭过头,想必是不想让我看见他脆弱的样子。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没事吧?”我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让我静会儿就好。”他蠕动着嘴唇,像在说梦话。 
我只得离开,轻手轻脚的,生怕刺激到他。 
一个护士刚好进去给他量血压。 
我还没出病房十米就听到护士冲出门来大叫:“不好了,快叫医生,308号病床心跳停止……” 
安妮突然提出要搬出去住。 
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祁树礼伤心欲绝:“难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多余的吗?” 
安妮只是答:“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没有人把你当累赘,这阵子因为你哥哥的状况很不稳定,所以忽略了你,难道这就是你弃我们而去的原因吗?”祁树礼的声音都在颤抖。 
安妮看不见她哥哥,但目光终于还是有些不忍。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阵子她很少到 
医院探望耿墨池。而且听保姆讲,她经常一个人坐车出去,去哪里了,去见谁,没人知道。祁树礼想问个明白,她却别过脸一声不吭地摸索着上楼,重重地关上了卧室的门。我和祁树礼面面相觑,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环顾富丽堂皇的 
客厅,竟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和阴沉。 
我在内心还是责怪安妮的任性,她是否知道,她的哥哥在死亡线上挣扎得有多痛苦、多艰难,那次心脏停止跳动达十分钟,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才恢复生理运转,在医学上称得上是奇迹了。可即使从上海、北京请来最好的心脏病专家,每天二十四小时一刻不停地对他进行观察和检测,但若离开那些仪器和管子,他一分钟都活不下去。 
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就在他昏迷后的第四天。 
每天,我都趴在病房的玻璃窗户上,看着他靠用机器维持着脆弱的生命,看着床边的各种仪表不断显示的不同的数字,我的眼泪哗哗地涌出来,模糊的泪光里他的脸遥远而陌生,千辛万苦啊,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从前,到了今天却都是枉然。说什么一生一世,一生一世那样久,是他放弃,还是我坚持不了,到了现在时光的钟摆突然就止步不前,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永恒”,我宁愿不要! 
但我没法恨他,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可怜的人,生命的存在,如今对他而言只是仪表上闪烁着的枯燥的曲线,现实世界实际已经远离他,而他却浑然不觉,他知道他母亲离世了吗?他睡得那么沉,是不是又做梦了,他又梦见他母亲了吗? 
很想大声呵斥他:耿墨池,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即使你会在西雅图的那块墓地里等着我,可漫漫人生,凄凉无边,你要我如何可以撑到那一天?我什么都答应了你,什么都满足了你,甚至做了你一天的新娘,可是你连最后的存在都给不了我! 
新西兰。惠灵顿。仰望天空的地方。 
仿佛依稀还是昨天,却原来,已经这么久远。远得成了前世的废墟。而我站在玻璃窗前,几乎没有望他的勇气,我这样懦弱,这样在意他的存在,发狂一样的在意。可是怎奈何曲终人散,我和他的这一辈子,终于还是完了。无法容忍,不能接受,他竟以如此沉默的方式离开,还说什么如果实在不忍,就让我转过身,他自己其实比我更不忍,所以才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可是闭上眼睛我就不心碎了吗?他闻得到我泪水的气息,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这样让我心碎! 
可是,他昏迷的第七天。我还是趴在玻璃窗上看他。 
“我们都输了。”米兰突然走了过来。事实上她站在一旁已经观察我半天了,我伤心无助的样子应该让她觉得很痛快。 
“我们谁都没得到他,不是吗?”她淡淡地说,头上的纱布已拆除,一张脸陌生得让我不能相信站在眼前的女人就是米兰。 
“你怎么会来这儿?”我恍惚问了句。 
“我是他太太,我不来谁来?” 
这个时候她倒想起自己是他的太太了。 
我别过脸,懒得理她。 
“听说耿墨池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了你,”米兰直奔主题,也不看我,望着她的丈夫自嘲地冷笑,“他对你真是爱到骨子里了,同样陪他睡觉,我什么也没睡到,你却睡到了天文数字的财产。” 
“米兰!你够了没有?他是你的丈夫!” 
米兰哼了声,冷笑:“丈夫?谢谢你提醒他是我的丈夫,可是我好像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妻子。” 
“那你为什么嫁给他?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不离开他?他现在躺在这里,你心里很好受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爱?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他的爱不会比你少一点,你信吗?你信吗?!”她嚷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像个泼妇,“没人相信我,所有的人都把我看成是一个只认得钱的人,我既然已经是你们眼里的婊子,还有必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吗?” 
“你相信报应吗?”我忽然问道。 
米兰一怔,不明白我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信。”我望着她说。 
米兰嘴角动了动,在思索怎么反击我。正僵持着,一个护士突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跟我说:“白小姐,快去,祁董事被送进急救室了……” 
我脑中嗡的一响,四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连转过头去的力气也没有。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乱跳,头晕目眩得就要跌倒。 
“报应来了!”米兰眉开眼笑。 
祁树礼的胆结石让他痛得昏死过去,这些天,他一直在强忍着病痛,整天捂着胸口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被迫住进 
医院。院方组织了强大的专家组给祁树礼会诊,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躲躲闪闪的,见到我总是满脸堆笑地说:“白小姐,你尽管放心,祁董事的病不碍事,只是个小手术,一做就好。” 
“那你们怎么还不做?” 
“马上做,马上做……” 
我总是得到相同的回答。 
这下好了,两个男人都进了医院。 
他们还真是有缘,在彼岸春天作了数年的邻居,在日本也是,后来到了西雅图,两个人还是邻居,现在倒好,连住院也一起,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而像约好了似的,祁树礼手术刚做完,耿墨池就醒过来了。 
他看上去非常虚弱,不能说话,鼻腔中还插着氧气管子。我不能进去看他,远远地站在玻璃这边朝他挥手,他看到了,死而复生般,眼中竟有流星划过般的光芒,他依稀眷恋地看着我。笑容像花儿一样地在嘴角徐徐绽放。 
我的脸贴在玻璃窗上,也朝他露出同样的微笑。 
我不想落泪,我只要他记住我的笑。 
但我的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着,感觉再也无力承受这一切,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冲他笑。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压制心中的痛楚。 
他在我脸上看到了坚忍的力量,依托着这力量,他又奇迹般地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两个礼拜后,他居然能下床走动,也能到花园里晒晒太阳了。而祁树礼手术后也渐渐痊愈,这两个昔日的劲敌经常在一起晒太阳,说笑聊天。我很少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他们也好像不欢迎,一见我过去就岔开话题。 
“男人的话,女人最好不要听。”祁树礼故意气我。 
我嘲笑:“哟,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快拜把子了吧?” 
耿墨池说:“正有此意。” 
“我们连血型都是一样的,拜把子绝对没问题,”祁树礼笑着看我,目光闪了闪,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从眼底掠过,“你当证明人如何?” 
“我才不干呢。”我扭头就走,身后传来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冬日的阳光让这个世界很温暖,虽然阳光普照,我怎么感觉一片黑暗?是因为刚才祁树礼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吗?还是这恍惚的日光让我觉得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转眼元旦到了,祁树礼提议回家过节,耿墨池非常赞同。“死在家里怎么也比死在 
医院舒服。”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在回家之前,我很担心安妮的态度会刺激到耿墨池,他还不知道安妮要搬出去的事,每次问起她怎么没来医院,我总搪塞说她到上海那边检查眼睛去了。但很意外,安妮见到耿墨池的态度非常平静,对祁树礼也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悬着的心落了地,看来她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 
耿墨池邀请祁树礼到在水一方吃午饭, 
客厅的墙壁上悬挂着刚刚过世的耿母的遗像,是我帮着布置的,祁树礼连忙上前鞠躬上香。遗像中的耿母很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尖而小巧的下颚微微向上扬,杏眼含情,笑如新月,逼人的高贵气质让人不能不相信这世间确有美人的存在。如果不是遗像下的祭台上摆着的白色菊花提醒来者,谁也不能相信这样一个绝色女子已经不在人世。 
我久久伫立在遗像前,淡淡的菊花香沁人心脾。 
数年前在上海的夏宅中闻到过的菊花清香,恍若已经隔世。我知道耿母喜欢菊花,所以才在她的遗像下摆满菊花。那遥远而芬芳的记忆,正如这洁白的菊花,一朵朵绽开在往事里,那些人,那些痛,那些笑,那些泪……一幕幕呼啸而过,生离死别,终于可以像此刻这样,淡淡地从容面对。 
“这是我母亲四十多岁时照的,她本人很喜欢这张照片。”耿墨池跟祁树礼介绍说。 
我回头看了看他的脸,竟发现他跟他母亲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一样的高贵含蓄,一样的寂寞冷僻,连眉目间隐忍的忧伤都完整地遗传下来了。 
他又说:“过几天继父就会把我母亲的骨灰送回来,她在海外郁郁寡欢了半生,做梦都想回故乡……” 
我问:“选好地方了吗?” 
“不用选,早在二十年前,我母亲就说过死后要葬在落日山庄。” 
他这么说着,眼中又似有泪光闪动:“那是她跟我父亲相守过的地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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