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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哭失声，悲痛欲绝，老董也一样；直到月上中天，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尽情宣泄心中的伤悲。但是，他是个头脑清醒的人。他知道责任重于感情，明白我们肩负的使命和数千在天之灵无声地倾诉与期盼，更知道当一线生机摆在眼前的时候，作为一个军人，应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最明智的选择。所以，当我扑到他的怀里哭得双肩乱颤、无法自已的时候，抚摸着我的头，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哭吧，我的孩子！哭出来就好受些了。镇朔是个好汉子，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我们要学习他永不放弃的精神和发自内心的责任感，并且要从社会上铲除掉贾成仁那样的害人虫，让镇朔和宛如这样的千古悲情不再上演。好吗？”
我拼命点着头：“董叔叔，我明白了！”
“所以，”老董看着我的眼睛，“所以，我们现在不是消沉而是战斗的时候；别忘了我们神圣的职责，旗手的责任！镇朔煞费苦心地留下这条密道，如果我们能让它发挥最大效用，把军旗交到孙军长手中，以便重组我们六十五团；镇朔便不会被人遗忘，不止我们六十五团，我想整个中国，所有同胞都会记得他的。你说是吗，我的孩子？”
我无声地站起来，抹去泪水，一股暖流在胸中流淌；我闭上眼睛定定神，仿佛何镇朔正在对着我微笑。还有团座、阿虎，朝夕相处的战友们；还有丽华···对！为了他们，为了丽华，为了旗手的责任，我要全力、尽早打开这条密道，这条希望之路。
老董艰难地挪到牢门口去放风，我用力提起石板，便跳了进去；点上一支蜡烛，举起手镐，拼命干起来。这一刻，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化悲痛为力量，什么是一个军人——不，一个旗手的责任！我就这么努力地挖呀、铲呀····
虽然夜色深沉，但是我只能干三个小时；为了稳妥起见，老董认为这是非常必要的。于是，当他发出那一声清晰的咳嗽声的时候，我便吹灭蜡烛，攀住石板边缘，爬了上来。
“怎么样，顺利吗？”老董目光热切。
“挖了大概七八十公分吧！要是何大哥说得没错，我想明天晚上就能挖通。”
“好样的！”老董一拍我的肩膀，“把身上的土拍打干净。”
就在我们难掩兴奋，准备尽快挖通地道，以便逃出虎穴的时候，第二天傍晚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改变了这一切；准确的说是摧毁了我们的希望·····
第二天，给我们送饭的换成了一个日本兵；他表现得很不耐烦，把饭菜丢下就走了，连看都不看马桶一眼。
我鄙夷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便坐下来开始吃饭；但是老董却面色凝重，他终于仰天长叹，说道：“贾成仁说的没错，恐怕我们活不过今晚了。”
“什么？！”我一下子跳起来。
“送饭人换成日本兵，说明他们觉得没有必要找别人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死期将近。而日本兵连马桶看都不看一眼，说明已经没有必要倒了。这一切都表明·····”
“这意味着什么？这种无情的迫害！”我握紧拳头，“那地道呢？”
“是啊！挖不成地道，军旗可怎么办？难道我们六十五团就真的没有希望了？老天无眼呀！”
一时之间，我们都沉默了。
落日余晖，残霞似血。整整一天，我们都心情忧郁，无话可说；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一旦军旗永远长眠在忠烈祠，那六十五团就真的消失了，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忽然，远处的门打开了，然后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们几乎同时站起来，无所畏惧地等待着。
果然，进来三个人；一个尖嘴猴腮，身穿便服的矮个青年，身后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牢门打开后，一个士兵走进来，将捧着的一套衣服递给我；我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我受刑时被脱下的军服。能洗去的地方都已经干干净净，除了那一大片血迹依然。
老董走上来，但是日本兵用枪将他逼退；显然，首先就义的是我。
我把衣服扔在地上，不管他们听没听懂，说道：“这样就行，不用换了！”
这时，那个脸色苍白，就像大病初愈的人开口了：“换上它。”
又是一个中国人——败类！
我看了看老董，老董点点头。于是我说道：“给我十分钟时间！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没有问题！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换衣服。”说完，他们三个便退了出去；脚步声在过道里停了下来，我知道他们并没有走远。
“先走一步了，董叔叔！”我边换衣服边说道，“穿上军服，我会走得更加安心。”
“情况恐怕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不是？”
“不是，一定不是。”老董低声说道，“要想干掉我们，可以一锅端嘛，何必这么费劲地一个一个来。另外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以便让你穿着死去，不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吗？”
“那···”
“如果我猜得没错，好像一个重要的聚会在等着你呀！秀泽，在你受刑的过程之中，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没有？”
经他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倒是有那么一件无聊的事。有个大佐说我像她以前的恋人，你不问我都忘了！”
“恋人？！”这下轮到老董吃惊了。
“是啊！那个女人说···”
“女人？！”
“是啊，他叫丰臣美惠。”
“丰臣美惠。是她呀！”老董笑了。
“你们认识？”我好奇地问道。
“绝对不认识！但是我听说丰臣雅史将军的女儿也来到了中国。”
“是她吗？”
“我觉得没有错。作为日本最为显赫的豪门之一，丰臣家族人才辈出，在政界成为一支呼风唤雨的力量，至今已经持续了三百多年；这都得益于他们的祖辈——丰臣秀吉大将。他统一了战国时代四分五裂的日本，成为国家名副其实的主导者；以至于····”
“董叔叔，我想时间···”
“对，对，时间！直接了当地说吧——如果无法挖通地道，这倒是一个保住军旗的办法。”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呀！董叔叔。”我叫道。
“小声点，我的孩子！不管你像不像她的旧日恋人，反正她对你感兴趣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就能达到目的。”
“你是让我做汉奸？”我低声惊呼道。
“没有那么严重！虽然暂时你要受些委屈，但是只要找到军旗，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你明白吗？”
我还要争辩，但是老董使劲揪住我的耳朵，弄得我呲牙咧嘴；他说道：“求求你了，我的小祖宗！只要不牵涉到军旗，她提出地任何要求你都满口答应；回来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时那三个人又出现了。看到我们的举动，那个瘦得夸张的汉奸很是意外；老董连忙放开手，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走开了。
我走出牢门，又扫了一眼老董；他做出一个握拳的姿势，显得很是可笑。
第五十二章 送君远行（续）
更新时间2011…3…27 10：41：27 字数：2592
这一次，我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这座监狱了。说实话，实在是有些失望。
除了正中间那座高耸的炮楼是新建的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破旧、老朽；但是，炮楼顶端面目可憎的日本鬼子和长枪短炮很是煞风景，把我仅有的一点兴致赶得踪影全无。
我们走过一间间牢房，一直向前走；囚犯们——应该是战友们——在木墙后面或站或坐，无声地看着我们，让我心里发虚——他们不会把我当成叛徒了吧！好像故意造成这种效果，那个汉奸和我挨得很近；我真想狠狠揍他两拳，好不容易才控制住。
终于，我们走到了牢房的尽头；然后右转弯，进入另一个地方，足以令我目瞪口呆！
高高的围墙仿佛分开了两个世界。与墙外灰暗、沉闷的氛围相比，这里竟然鸟语花香、流水潺潺，一派祥和、恬然。
就在我四处观望、如在梦境的时候，那三个人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大门，把我一个人撇在这里。
我茫然地向前走着，感觉好像进入梦幻之中。不知不觉，我来到一座房屋前；准确地说，就像一座小庙；但是门却很是奇怪，上面全是细木条做成的格子，好像两个大窗户。台阶前两株小树吸引了我的目光，紫褐色的树干，椭圆形的叶子，真是见所未见；更奇怪的是与满院花开烂漫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上面竟然没有花朵，一朵都没有！
我走上台阶，试着去推门，但是怎么都推不动；就在我准备加力的时候，门突然向旁边滑过去，这使得我目瞪口呆！
然后，一个穿着奇怪服装的女人匍匐着出现在门边；雪白的衣服上一些不知名的紫红色花瓣做点缀，很是刺眼。宽大的袍袖，夸张的腰带，最可笑的是，背上还有一个小包，不禁使我想起参军路上碰到过的难民。
就在我要爆笑出声的时候，那个女人开口了：“武藏君，您来了！有失远迎，请您原谅！”
丰臣美惠！我不禁倒退了一步。
她抬起头来，脸就像鲜花一样娇艳；不，比院子里所有的鲜花都更美！
“武藏君，请进吧！”声音似乎来自天际。
我茫然地走了进去。
“武藏君，您还没有换鞋呢！”那声音娇滴滴地说道，“但是没关系，请进吧！”
那个娇小的女人站了起来，两手叠加在身前，迈着小碎步把我引导到一张矮小的桌子面前，说道：“您最爱吃的玫瑰糯米饭团和照烧酱排骨已经准备好了。另外我还冒昧地准备了一些小菜，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她深深地举了一个躬，便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一股奇特的幽香袭来，我不由得闭上眼睛。恍惚之中，好像丽华正在皱着眉头看着我，那神情好像在问我‘你怎么了？’。这使得我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武藏君，您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关切地问道。
“请你放尊重点！”我心神未定地说道，“我不是什么武藏君！你认错人了！”我避开那双热切的眼睛，向墙上看去；只见那里挂着一幅字‘樱花虽榭，此情不改。’
“请您先别说话好吗？”她似乎窘了一下，“您先别开口！等我说完了，您可以畅所欲言，我绝对不加阻拦。”
我不再说话，等着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武藏君，您还记得过去的事情吗？我可是一直都没有忘记呀！
“在京都大学，你是全校闻名的美男子；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就不属于自己了！于是，我们一起看日出，看日落，赏樱花；醉心于那最美一刻的凋谢。那时候，我真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子了！但是，战争把我们无情地分开，击碎了我们的美梦。
“记得在去年四月的傍晚，在漫天樱花飞舞的时刻，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你说，你之所以参军并不是出于对战争的热爱——实际上身为医学班高材生的你对杀戮是深恶痛绝的——而是出于对中国古代文明刻骨铭心的迷恋；你说，战争只会摧毁文明，而你有责任去保护那些美好的事物；要不然，你学那么多中文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时候，我们发生了第一次争执；由于深受家族风格的影像，我坚持认为我们日本在中国进行的战争是神圣的、光荣的。在那次争吵之后，你一去不回，登上了前往满洲的航船，从此音信全无。
“带着对你和往日恋情刻骨铭心的怀念，三个月之后，我来到满洲国寻找你；就在这时，中国战事全面爆发，我跟随土肥原师团长入关。虽然战事频繁，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