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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来临的那一夏-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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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下课后,我都要习惯性地看向那棵老榕树,空无一人。 
晚上,我和沙沙一起去上自修。我十分无精打采。 
沙沙看出来了,她劝我:“汐汐,这次是我们不对,他……子默哥哥生气是应该的。你去找他,跟他道个歉吧。” 
我死鸭子嘴硬:“不去,就不去。他那么小气,心眼那么小,我干吗去给他道歉?” 
但是,我的心里,早就说过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了。 
三天过去了,对我而言,漫长得像是三年。 
这天晚上,沙沙有事,我一个人郁郁地去上自修,什么都看不进去,好容易支撑到九点,我叹了一口气郁郁地收拾好书本,郁郁地下楼。 
走到楼下,习惯性地往那棵老榕树下看。 
有个修长的人影伫立在那儿。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拼命揉揉眼,然后如梦初醒,欢呼一声奔了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他。 
他也紧紧地回抱住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悄悄挣脱开他,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有挣扎、有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柔情。 
我吸了一下鼻子,“子默,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响,只是看着我。 
我又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药带了没,我的感冒好像又重了……” 
他忍不住了,低低一笑,拧了拧我的鼻子,“活该。” 
他把药递给我,过了半天叹了一口气,紧紧揽住我,“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片刻之后,他无奈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这辈子,我要这么被你折磨。” 
在他怀中,我偷偷地满足地笑了。 
过了两天,为了哄子默开心,我自告奋勇要给他烧一顿饭。 
我们先设法把原材料偷渡进他宿舍,然后我找个理由登记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在他宿舍,我兴师动众忙了半天,几乎搞得人仰马翻,因陋就简地做出三个菜——蘑菇青菜, 
西红柿炒蛋,青椒土豆丝。 
夏言他们很给面子地齐齐来捧场。 
子默的这些哥儿们,十分的够意思,一直都是。 
吃了几筷,照例都说好。 
是吗?我不信,我试吃了一下——蘑菇青菜太咸,西红柿炒蛋太甜,青椒土豆丝有点炒糊了。 
我微带歉意地可怜巴巴地看着子默。他面不改色地把菜全部都吃了下去。那天,他破例吃了三碗饭。 
那天晚上自修完,我们坐在操场上,他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突然把头埋在我的颈窝,低低地说:“汐汐,以后一辈子都烧菜给我吃好不好?” 
我吐吐舌头,那他岂不是随身要准备一瓶胃药? 
但是,我搂住他的头说:“好。” 
因为从那时候,我就深深发现,子默十分缺乏安全感。骨子里,他非常渴望家庭的温暖。 
转眼就到了五月,又到了毕业时节。 
从五月初开始,校园里就充满了临毕业前的离愁别绪。校园广播里,毕业骊歌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响起;校门口饭店的生意开始狂好;在学校里饱经沧桑的民国建筑群旁边的那个大大的草坪上,总是簇拥着一堆一堆照相的学生。当时的我才念大一,对这种情景感触不深,但是有时候,看到一拨一拨醉酒的学生蹒跚走过;听到我们宿舍后面的男生宿舍后半夜里齐齐地大声唱歌;还有有时候走在校园里,看到那些校园情侣们,在绿荫掩映下,一对一对,或卿卿我我、或黯然神伤、或抱头痛哭;我的心里,总会没来由一阵感伤。 
因为子默,也要毕业了。 
尽管他准备在N市先待着,集中精力复习备考。 
但是他毕竟很快,也要离开这个校园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还没等到他正式离开校园的那一天,我们就…… 
到了五月中旬的时候,我发现子默的情绪,奇奇怪怪地狂躁起来。   
第十二章 烟锁重楼(1)   
那个颀长的人影,悄然立在那儿,抬头静静地看着天边那颗最亮的星。不知道站了多久。 
是他。七年后重又出现在我面前的他。 
他就那么站着,仿若根本没有看到我。 
我怔怔地站着,完全怔住了。 
哪怕就在一年前,在这个操场,如果我能看到他,那么我一定会飞快地、不顾一切地奔过去,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是的,永远、永远、永远,我都不会放手。 
但是为什么,现在的我,每走一步,我的心里都在深深下坠。 
为什么,我的脚步像灌了重重的铅,根本就无法移开? 
我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缓缓地走了过去。 
我走到他身边,静立了一会儿,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带苦涩地说:“你好,秦先生。” 
他仿若未闻,一直就那么看着,看着天边的那颗星。 
我继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心里的苦涩渐渐弥散,悄悄地准备绕开他。 
突然我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开来:“我在凭吊,凭吊我的过去。” 
我默然,低头,无语。 
还是那个淡淡的声音,带着疏离:“站在这里,我就会想起以往,并且时刻提醒我自己,我以前的天真、冲动和愚不可及。” 
我心里的苦涩如荒草般,深深蔓延开去。 
我默默地刚想转身离开去,他的眼睛终于转向我,那是一双我全然陌生的眼眸,无比锐利地带着探察地盯着我,“那么你呢,林老师,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的嘴角牵起一抹虚弱的笑,“我……我……我只是因为带学生来实习,晚上随便出来走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就来到这里坐一坐……” 
他偏了偏头,似是想了想:“是吗?我还以为,你偶尔,也会有想回忆一下过去的心情和时候呢,原来……”他的话音里有着淡淡的嘲弄,似乎还压抑了别的什么情绪。 
我想我的心已经完全麻木了,因为我听到了自己极其平静的声音:“那么秦先生,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 
我转身,离开。 
我的青春,是终于远去了,一去不回。 
我走到了操场边上的小门旁。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活动拉门,夜晚进出的人会记得顺手关上。我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但是我仍然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扇门。 
正在我要拉开它的时候,一条手臂挡过来,重重地合上那个小门,紧接着我的身体被粗暴地反扳过来,再接下去一个头颅俯下来,我的唇被重重覆住。 
粗暴得没有任何怜惜地狠狠地来回、反复,带着淡淡的烟味,在我唇上重重碾过,碾过,再碾过。 
他的手,如我做了千万次的梦一样,紧紧地箍住我的腰。 
他就这样在晚春的深夜、在操场的微风中,紧紧地吻我。 
他的身体紧贴着我。他的手,渐渐地移过我的腰间,抚上了我的发;他的吻,渐渐轻柔下来,似乎还带上了极其细微的怜惜,还有……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还有当年那种熟悉的淡淡馨香。 
他就那样,一直紧紧地拥抱着我。 
他的唇,一直在我的额头、我的唇间、我的耳畔流连。 
他的一只手,仍然紧紧拥住我;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我的发间摩挲。 
最后他的唇,来到我的颈项。他深深地埋下头去,一动也不动。恍惚中,我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我一时间,完全呆住了。 
我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唇蓦地移开了。 
接着我被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推开。 
仅仅是片刻之后,那个微带嘲弄的声音重又响了起来:“林老师,既然你曾经交过不止一个男朋友,既然你相过那么多次亲,既然……”他伸出手来紧扣住我的下巴,他的眼眸中闪着危险的光亮,“为什么你接吻的技术,一点都没有进步呢?又或者我应该说,你善于欺骗的本领,又更进一层了呢?” 
我的泪,已经流干了。我的梦,也应该醒了。 
于是,我一言不发地拉开那个小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再见了,G大。再见了,我的青春岁月。 
回到C市,我大病了一场——重感冒,加发烧。 
先是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然后医生嘱咐我回去休息、静养。 
前前后后,足足病了一个月。 
大姐很着急,唐少麟很着急,妙因也很着急。 
他们带我去看病,给我买药,陪我聊天,让我休息。 
我住院的时候,唐少麟经常来看我。在我挂点滴的时候,他陪我聊天。 
大姐也时不时煲了汤,送来给我喝。 
妙因更是马上就帮我请了病假,同时她还把我目前所上班级的课程全部接了过去,帮我代着。 
我的身边,总是有这样真心的朋友。 
只是回到宿舍没几天,大姐就略略有些疑惑地盘问我:“你怎么去了一趟N市,整个人都变了似的,而且把身体弄得这么虚。”她仔细打量着我,沉吟了一下,“你是不是在N市碰到什么事了?” 
她细细地观察着我,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现在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只在我的心底,留下了最后的一滴眼泪。只是一滴泪而已。而生活,还在继续。 
身体一好起来之后,我就又把妙因帮我代的课接了回来,重新开始了忙碌的教学生涯。 
过了两天,当我在教研室里给学生答疑的时候,童妙因静静地走了进来,默默地坐到了我身边。 
学生太多,我当时并没在意。 
等学生走后,我看看她,或许是前两天帮我代课太辛苦,她有些瘦了。 
但是她还是那个一直如当年的沙沙一样,和我无话不说,善良宽容的妙因。 
她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突然她抬起头,问我:“林汐,你谈过恋爱吗?” 
我手中的杯子微微一抖,水差点倾了出来,我掩饰性地垂下眼,“嗯。” 
她看着我,“那你当时的感觉是怎样?” 
我嘴角泛起了一朵略带苦涩的笑。 
当时,当时,当时的感觉…… 
在校园里那个长长的林荫道下,斑驳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追逐打闹着的我清脆的笑声,七年过去了,仍历历在目。 
当时,我几乎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只可惜……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我终于抬起了眼,平静地问她:“干吗想起来问这个?” 
她美丽的脸上有些怅然,“随便问问,”她微微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电视上那些生离死别的真爱,现实生活中,会存在吗?” 
她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复杂和淡淡的惆怅。 
我愣了愣,沉吟了片刻之后,斟酌着:“妙因,你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些?” 
她幽幽地说:“林汐,你知道吗,或许是我多心……”她若有所思,“当初我爸爸说他终于答应了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多天过去了,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抬头看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林汐,那种感觉,”她的眼睛飘向窗外,“跟……” 
她顿住了。 
片刻之后她的声音重又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而且自从我们谈恋爱以来,他几乎无可挑剔。经常来接我、带我去吃饭、带我去爬山、去看碑林,哪怕那天,在 
嘉年华上看见小孩子吃的棉花糖,我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刻去买,而且一买就买了两个,一直看着我吃……” 
我的心一时间痛彻心扉、痛入骨髓,几乎不可抑制。 
我以为,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种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心中呐喊,为什么每每当我下定决心要斩断一切的时候,往事还是会像幽灵一样,反反复复如影随形地缠绕着我? 
爬山,碑林,还有棉花糖…… 
那年,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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