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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硝烟下-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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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倒塌,地面在剧烈的震荡中,裂开了一条缝,唐颐脚底一滑,几乎掉进这黑洞洞的缝隙中。幸好库里斯在她身边,千钧一发之际,紧紧地将她拽住。
激烈的空战让库里斯顾不上再耍嘴皮,环视四周,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藏身处,便问,“你家房子下面有地窖吗?”
唐颐心里还憋着气,可性命攸关,又不能赌气不理他。无奈之下,只得铁青着脸,胡乱地点了点头。
夜战正打得火热,德英双方在空中的对峙,让地面万物成了替罪羔羊。接连不断的轰炸、坠落的战机、互不示弱的追咬,以及那舔亮天空的火苗,纷纷组合成一曲壮观的交响曲。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的惨烈,唐颐被震慑了,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城市。房子就像一堆积木般的倒塌,甚至在瞬间被夷为了平地,多少条曾经鲜活的生命被压在底下,如过眼云烟。
库里斯毕竟是个军人,见多了死亡,对此不为所动。看准一个时机,他拉起她,在爆破声中狂吼,“现在,跑!”
他紧紧地拽着她的手,穿梭在枪林弹雨下,越过花园,跑回快成废墟的洋房,躲入地窖,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外面已是天翻地覆,两人下楼的时候,地面剧烈的一震,整栋房子连带着地窖都一起晃动起来。唐颐没站稳,一个跟头滚了下去,拖着库里斯一起,从第一阶楼梯滚到了最后一阶。
她倒抽口冷气,全身的骨架都快散了,尤其是压到了腹部的旧伤,隐隐作痛。库里斯的状态更悲惨,被她压在下面,唐颐倒是没什么重量,只是那凹凸不平的台阶,够他受罪。
她趴在自己胸口,惊魂未定,他扯扯嘴角,露出个笑容,道,“你看,我又救了你。这一下,就当是弥补我刚才不动脑子说的话。”
唐颐拒绝他的道歉,所以并没出声,拉紧浴巾将自己裹住,远远地站到一边。
库里斯也跟着起身,活络四肢,顺便查看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个地方本是科萨韦尔的酒窖,后来战争开始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走去,便将其改成了防空洞。他似乎算准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做准备,这里有酒、有干粮、还有一些简单的居家设施。
唐颐找到合适的衣服换上,不用再赤身裸体地面对这位瘟神,顿时感觉安全了许多。
见她没有皮肤露在空中,库里斯不由惋惜地吹了声口哨,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道,“看来,科萨韦尔这小子很有先见之明。”
她没理他。
库里斯四周逛了一圈,最后在一排架子前站定,上头摆放着各种不同品种的酒。他投去几眼,忍不住赞赏起来,“1921年的波尔多,1901年的雪莉,1893年的白兰地……啧啧,科萨韦尔真是一个酒痴。”
见他拿起酒,想要打开,唐颐顿时沉不住气了,几步走过去取过他手里的酒瓶,放回原处,道,“不问自取就是偷。”
库里斯手里落了空,便抱胸,道,“我救了你好几命,送一瓶酒给我也不过分,更何况,科萨韦尔早去天堂了,没人品尝也是浪费。”
唐颐不想和他辩论,冷冷地拒绝,“总之,这瓶不行。”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厚着脸皮道,“那就换一瓶,我对酒不挑。”同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反正这个地窖里的都是珍藏,随便来上一瓶,都是享受。
库里斯眼珠子四下一转,又挑了一瓶白葡萄酒,1943年的雷司令,“莱茵地区的出品,这个我喜欢。”
唐颐伸手拦住他,坚定不移地喝了句,“不可以。”
难得他心情不错,也不和她争执,爽快地放回去,继续找目标。结果,他接连挑了几瓶,她都以各种理由阻止。库里斯索性不选了,靠在酒架子上,道,“你说,哪瓶是可以的。”
她抿着嘴,不答。于是,他又道,
“这些酒不喝太可惜了,哪天一个炸弹下来,都化为粉末,还不如现在给我喝了,也不枉费酿酒人的一片心血。”
唐颐对酒不在行,对她而言,这些酒的价值在于,它们是科萨韦尔留给自己最后的纪念,自然是不能给库里斯糟蹋。她捏紧拳头,吼道,“不行。”
见她唧唧歪歪地百般阻挠,库里斯终于没了耐心,干脆不去理她,径自取了一瓶出来,拔了木塞,直接仰头一口,连杯子也省了。
“你……”她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酒抢过来,可惜塞子已经被他拔了,回不到原始状态。
库里斯挑衅地扬眉,伸手又去抓了另一瓶,同样地拆封,往嘴里灌。
唐颐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皱起眉头,嫌恶地道,“你真是一个粗人,粗鄙,无耻!”
他不以为然地耸肩,“粗鄙也好,无耻也罢,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第七十九章 说了再见

十个小时后,轰炸停止了,斯图卡终于将这些入侵者赶出了德国领土,同时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两人重新爬出地面,别墅被火烧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堵墙壁还巍然矗立着。唐颐望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止不住的泪水向下流淌,科萨韦尔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记忆,也随之掩埋。
见她站着哭泣,库里斯有些不耐烦,一把拽住她的手,拉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两人一前一后,彼此无话,沉默地走回了市中心。
遭受这样的袭击,整个魏玛市面目全非,人们陷在恐慌之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废墟,灰蒙蒙的一片,幸存者们在碎石中爬来爬去,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悲切的恸哭声此起彼伏,令人肝肠寸断,那弥漫在空中的硝烟太过呛人,就连太阳的光辉也被遮挡了。
库里斯让她等在路边,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军警部。不出所料,这里也乱成一团,办公楼倒塌了一大半,同僚们忙着自救,自顾不暇,根本没人理会他。
局势越乱越容易摸鱼,库里斯悄悄地潜进办公室,用打字机打了一封短期出差的通知信函。乘着没人,摸出上司的图章在信函上敲了个戳,又模仿他的笔迹签下名,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放入文件夹归档,另一份他随身携带,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往外地跑,就算消失几天,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顺利做完这些事后,他又去车库开了一辆军用吉普出来,在路上和唐颐汇合。
唐颐如今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心中愁绪再加上感伤,一时无语。
库里斯转头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不问我去哪?”
经他提醒,她才被动地提了句,“去哪?”
“去和你亲爱的诀别。”
她低下头,手指缠着衣摆,轻声道了声谢。
“想谢我就用行动表示,别光动嘴。”
唐颐心情不佳,不想接口。
他靠在车窗上,半侧身体看向她,用听似不经意的口吻问道,“你真爱科萨韦尔?”
她还来不及回答,又听他在那说,“科萨韦尔这家伙有钱有势,哄女人又有一套,我看你是感动多于爱情。”
“库里斯,”她转头望向他,眼底波澜不惊,问,“你爱过吗?”
他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调笑,“怎么,我说没有的话,你想教我么?”
她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道,“我没有爱过谁,是科萨韦尔教会我了爱情。可是,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却走了。”
唐颐的声音软软糯糯,却带着一丝深深的忧伤,库里斯听在耳里,觉得很不好受,心底最深处泛起了一阵涟漪,带着无法言喻的酸涩。
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说爱别人,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竟会这句话而觉得心痛难受。他这是怎么了?不会真的爱上她了吧?
她望着前方的道路,根本没发现他脸上神色的变化,继续道,“有些人活着,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没什么存在感。有些人死了,却让人刻骨铭心,一辈子不忘……”
库里斯干咳了声,语气生硬地打断她,道,“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人是感官动物,精神上的思念再怎么强烈也会淡却,只有身体上的碰撞才是真实的。”
他话锋一转,随即又道,“我和科萨韦尔不一样,你心里怎么想我无所谓,我只对你的身体有感觉。我随时想要,你随时给我,这就是我的条件。你给我你的人,我给你一个避风港,在乱世,我们各得所需,互不相欠。”
他说的直白,毫无掩饰、也不加修辞,赤条条地将他的欲望表现出来。即便没有和他对视,唐颐仍能然受到那双尖锐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看着她微红的脸,库里斯挑起嘴角,坏坏一笑,道,“这笔交易怎样?你答不答应?”
她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道,“库里斯,你真的……很讨厌!”
他笑容一僵,一向强大的心脏突然被她这句话给刺痛了,猛地踩了一脚急刹车。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车身向前拱了一下后,骤然停下。他熄火,沉着脸走到唐颐这边,拉开车门,一把将她拖下来。
见他来势汹汹的,她心口一跳,直觉他又要做坏事,惊恐地叫道,“你想干什么?”
……
……
看见她的泪水,一股挫败感当头袭来,让他不由恼羞成怒,将她按在引擎盖上,喊道,“唐颐,看清楚这个事实啊,科萨韦尔死了,你只剩下我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她不语,只是哭泣,蔓延在两人之间的沉默简直让人绝望。库里斯狠狠地敲打了几下车盖,将脾气发泄在汽车上,拳头砸在铁皮上,发出剧烈的响声,震耳欲聋。这个女人简直让他觉得颓废,想揍她一顿,逼她清醒地看这世界,可又不舍得,所以最后遭殃的只是他自己。
唐颐咬了咬嘴唇,拉回被他扯乱的内衣,将自己收拾整齐后,坐回副驾驶。库里斯看着她,绿眸中压满了阴鸷的神色,十指捏得死紧,指关节噼啪作响。
对待一个不是雅利安血统的外国女人,他应该玩弄她、践踏她、鄙视她、唾弃她,等耍够了之后,再像扔块破布一样,将她甩掉,扔进集中营自生自灭,从此不再看一眼。
可是,他竟然在乎她!
妈的,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被她一句话勾起天雷地火,让他从天堂瞬间掉入地狱。唐颐,这个中国女人,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除了身体上的触碰,还想索要更多?
真他妈倒霉,这辈子好不容易爱上个人,不是让社会接受的同族人不说,还是一段求而不得的苦恋。库里斯越想越火大,胸中憋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暴躁地扭动钥匙,重新点燃引擎,他用力一脚踩下油门,将汽车飚的和斯图卡一样飞快。
虽然不说话,但唐颐坐在他身边,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但她视而不见,冷漠地转头望向窗外,秋天快来临了,树林里姹紫嫣红,煞是动人。可路上的景色再美丽,也如同过眼云烟,打动不了她的心。
车子开得太快,一路太过颠簸,连带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飞荡起来。她暗忖,索性再快那么一点,便能碰到天堂。
从魏玛到西里西亚的省会布雷斯劳,一共459公里,抵达时已近午夜。这个时间点,没有店铺开着,库里斯硬是砸开了一家家庭式小旅馆的大门。
老板娘见他一身军装,看起来来头不小,这几年,纳粹是横行霸道惯了,小市民得罪不起。怕他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对他行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硬把怒火压下去,换上一张笑脸。在登记的时候,吃不准两人的关系,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您要几间房?”
库里斯心情不爽,说话语气也恶劣,不答反问,“你说呢?”
老板娘暗自叫苦,心想,你们什么情况,我怎么知道啊?
她偷偷瞥了一眼唐颐,见她神色憔悴,眼睛红肿,颈子上隐隐露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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