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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阿尔泰(全本)-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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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窝囊,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个小妻子只是一味地抽泣,噙不住的泪水,一大滴一大滴地从两颊流下来,因为不愿让安静看到,立刻用双手掩住面孔,嘴上却说我不能,我不能,我舍不得那样对他。安静尽可能地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她做妻子的也可以对丈夫说不。可是,对方光摇头,看来,她爱周铭,尽管周铭的坏脾气坏到了极点,甚至坏到了罄竹难书的程度。 
在周铭的妻子那里碰了钉子,安静不可避免地要跟周铭正面接触了,要知道,护士长和病友们都拭目以待,等着她胜利的消息呢。那天,安静特意服过药,把状态调整到最佳,才让万喜良陪着走进周铭的病房,周铭正在跟他的妻子咆哮,咆哮声打破了夏日午后的恬静,周铭嫌妻子给他倒的一杯水太烫,你是不是想烫死我呀,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他说。 
安静一把抢过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下,你太不像话了,这么一杯冰镇的矿泉水你居然说烫?见过混帐的,可没见过你这么混帐的。周铭横眉立目地吼道我们家的事,你管不着,走开。安静吼得嗓门比他还大,说医院是个公共场所,除非你出院,否则谁都有权干涉你,因为你整天大喊大叫干扰破坏了我们的安定团结。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半天,功夫不大,就吵吵累了,毕竟都是病人。几个人不再言语,坐着,将养生息,准备再战。这时候,一直观战的万喜良才发现,周铭其实是个挺帅的小伙子,假如他不病的话。跟他的妻子站在一起,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了。 
歇得差不多了,周铭才问他们是何许人也。 
安静说他们是这里的老病号了,论资历,是他周铭的资深前辈,论病历,也比他厚得多严重得多,是最有发言权的。周铭反倒雨过天晴了,详细地问起他们的病情来。安静也一一作答。周铭听罢,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是等待着死神召见的人,可怜哪。 
安静说可怜的不是你和我们,是你的妻子,她成天无微不至地照顾你,还要饱受你的欺侮和损害。周铭头也不抬地嘟囔了一句,你们以为我愿意这样,我也是被逼无奈。 
谁逼你了?安静问道。万喜良也把手放在周铭的肩膀上捏了捏,希望他能把该讲的都讲出来,周铭因为妻子在场,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 
周铭跟他们吐露真情的是在三天以后,他的妻子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本来想征服周铭的安静,反被周铭所征服了,这是万喜良没有料到的。 
第一次他见到她的时候,一下子就被她有如含苞初放的美震住了,周铭这样形容他的妻子。那是在一个结交笔友的派对上,他们恰巧坐在面对面。 
按习惯,周铭每发现一个有点感觉的女孩,最关注的就是她的手指,凡是带婚戒的他一概退避三舍,这是他的原则。他觉得,跟一个已婚女人整出点花边新闻什么的特有损他的光辉形象。 
那天,她偏巧就戴了一只结婚戒指,可是他还是动了心,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决意即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也要把这个精彩女孩追到手。追到手以后她才告诉她,她戴个婚戒不过是放身术的一种,以防无聊男人纠缠。因为她太漂亮了。 
这么一来,让他长舒了一口气,起码他用不着跟人家决斗了。相识不到一周,他们就闪电式结婚,还搞了个盛大的仪式,在仪式上他对来宾说,造物主把她这样杰出的女孩派遣到人世间来,就是为主宰他的命运来的。这句话,叫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从结婚的那天起,他们夫妻便开始共同写爱情日记,把感情生活的种种感受记录下来,从喝什么浓度的咖啡到喜欢什么体位的做爱方式,事无巨细,以确保两人步调一致,永远处于平衡状态。 
结婚三年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蜜月一般的热情,早晨出门和晚上进门照例要行吻礼,上班的时候只要有空隙就要通个电话,问问好或调调情什么的,偶而其中一方出个差、加个班。另一方就简直受不了,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呆在一起,只要呆在一起他们就有一种呆在天堂里的感觉。至于两个人旷工,从单位溜出家来幽会一阵也是常有的事…… 
周铭说起这些,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安静问他,既然你如此醉心于你们的夫妻生活,为什么现在还百般地虐待她,你忍心吗? 
周铭说正是因为爱她,我才这样对她。 
安静说你这是哪一家的反动哲学,简直是一派胡言。安静差一点把她在泰戈尔的《沉船》里看来的一句话赠送给他,那句话是“一株横遭雷击的树就不配再在葱翠的丛林中占据一席之地,”他就欠他的妻子在他病后远离他而去。 
周铭说你们替她想一想,我们俩的感情这么好,水乳交融,一旦我死了,她还活得下去吗?即便是活下去,不是傻就是疯,这是肯定的。 
安静和万喜良对视了一下,又对视了一下,真的替她想了想,她的结局确实不容乐观。 
周铭说即便不是为了我,只为我那可怜的妻子,你们也该帮帮我。许是说话太多的缘故,肺活量加大,他一边喘一边不住地擦着额头上沁出的豆大的汗珠,样子很像是一台爆了缸的吉普。恰巧周铭又是一家出租汽车公司的老板,身上有一股永远都抹不去的汽油味,连来苏水也掩盖不住他的这种味道。停了半晌,他又说就算我求你们了。 
安静一听,差点跳起来,可惜,她身体虚弱得不允许她再做这么高强度的动作了。什么,让我们给你当帮凶,亏你想得出!她杀气腾腾,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样子,万喜良想,假如她手中有一杆枪的话,保准会给周铭来个刺刀见红。 
一直给安静做傧相的万喜良却没有她那么冲动,冷静地问道你打算叫我们怎么帮你? 
安静马上警告万喜良,你真的想帮他,你还有没有是非观念?然后,又谆谆教诲道你千万不可助纣为虐呀,同志。 
周铭仍然继续努力着,争取把他们俩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我妻子天天偷着哭,我真担心,我还没死,她的眼睛就已经先瞎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救她,就是叫她恨我,离开我……这时候,她的妻子抱着刚买来的东西回来了,不言不语的,就像照相底片上的一个影子,躲藏在黑影里。周铭立马不说什么了,故意阴沉个脸,整个一阶级仇民族恨一齐涌上心头的表情。 
万喜良硬把安静拖回自己的病房来,掩好门,没等安静开口,他就抢着说我们先把各自的药服了再说。安静跟他赌气,不理他,他又说我们只有完善自我,才能去拯救社会,就目前而论,服药就是完善自我的一种方式。 
服完药,万喜良听凭安静大发一通牢骚,他不烦,他一点都不烦,他把她的牢骚当做百灵鸟的鸣啭,抑扬顿挫,韵味十足。鹦鹉的修养就差了档次,一个劲地插嘴,安静就呵斥它道你给我住口,它才消停。直到她说腻了,他才和颜悦色地说我觉得我们得帮他一把,这似乎没什么错,周铭跟我们一样,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也就罢了,可是周铭的妻子呢,不该替她想想吗,她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哪。安静翻翻白眼,问他要怎么帮周铭的妻子。万喜良说只要按周铭的既定方针办就可以了。 
万喜良知道,接下来安静肯定又要一阵聒噪,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嚷嚷够了,他才像个随时能从帽子里变出什么东西的魔术师一样,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以安抚为主,以开导为辅,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因为,安静就吃这一套。只是,很遗憾,今天他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能收到预期的效果。叫安静改变主意的倒是周铭的妻子。那天,她意外地看见她躲在电梯间里面哭,哭得伤心极了,令人怦然心动,安静不禁想了想,她要这么哭下去,真的可能把眼睛哭瞎的,不行,一定要帮她彻底解脱才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见到万喜良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答应跟周铭同流合污了。万喜良好奇地问她的脑袋怎么突然开窍了。她没说,她想打死我也不说,你就纳闷去吧。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答应了跟周铭同流合污的安静就真的会那么死心塌地,她时常会问万喜良,要是护士长问起我跟周铭谈出结果来没有,我怎么说?万喜良说你只须耸耸肩膀就可以了,耸肩膀这个动作有无数个含义,它可以代表谈得还凑合,也可以代表谈得很不理想,随他们猜去吧。安静半信半疑地问这样就能过关吗?万喜良说绝对能。事实证明,安静的疑虑是多余的,护士长并没来问她什么,还用问吗?在安静与周铭谈过以后,情况不但没有丝毫的改观,反倒愈演愈烈,过去周铭闹起来只是动口,现在干脆动起手来,逮什么摔什么,茶杯水碗没一个囫囵个的。在加上万喜良和安静里应外合,他更加有恃无恐了。他的妻子整个一水深火热,一边伺候他,一边掩饰着她止不住颤抖的嘴唇黯然神伤。 
安静恰好可以利用这时候乘虚而入,对周铭的妻子进行分化瓦解工作。 
这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安静随时抓机会去接近那个小妻子,她差不多把全世界所有的贬义词都拿来形容周铭,又动用了她库存的全部褒义词奉献给了那个小妻子,其阴险目的无非就是挑拨离间。 
起初,周铭的妻子除了摇头,什么表情都没有。 
安静便又添油加醋地讲了其他的男病人如何体贴他们妻子的感人故事,她说这样的男人才算男人呢。 
周铭的妻子不再拒绝跟她平等对话,开始睁大眼睛聆听,并不时地问上一句,是真的吗? 
很快,安静就不满足于单枪匹马的干了,她还广泛地发动群众,让大家都去为那个小妻子抱打不平,同时谴责周铭的暴戾统治,他们说我们都是病人,你看到了,我们是他那个样子吗? 
虽然患病的是我们,但是比我们更痛苦的其实是病人家属。安静的这句话,感动得周铭的妻子扑到她的怀里,失声痛哭。 
背地里,安静总问万喜良,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万喜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说良药苦口,不这么做又能怎么着,健康人毕竟比一个病人更要紧,只好丢卒保车了。 
不久,他们发现那个小妻子渐渐地坚强起来,不再流眼泪了,虽然每天仍旧精心照料周铭,但显然只是在尽义务而已,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周铭私下里对万喜良说他妻子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淡然了许多,尽管这是他所期待的,可是心里仍然不是滋味,他真想不再把这出残酷的戏继续演下去,坦诚地告诉自己的妻子,自己是多么的爱她。 
万喜良问他,你真打算这么做吗?不,周铭说,我要真那么做了,岂不前功尽弃了吗,我只能变本加厉。万喜良拍拍他的后背,哥们儿,难为你了。周铭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支雪茄和一个和平鸽形状的打火机,让了让,看万喜良摇头,就自己点上。万喜良看得出他的手在神经质地哆嗦着,但很快就被喷出的烟雾所笼罩。 
同样心里不是滋味的还有安静,她整天噘着个嘴巴,好似一只郁郁寡欢的猫。 
万喜良说你的阴谋诡计既然已经得逞,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安静把脑袋埋在被褥下面,跟鸵鸟差不多,执拗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可是我就是不开心,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她现在是易燃易爆品,小心为好,万喜良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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