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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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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南雁听得心下感动,想到南宫修一月之间不辞辛苦地亲传剑理,心头发热,叩头拜谢之余,又将怀中的两仪果献出。本来刚来的头晚,他就曾将这绝阵奇果取出,要给师父和修老补补身子,但那时二老均是推辞不收。这回卓南雁力请之下,施屠龙和南宫修推辞不过,只得各自收了一枚,余下的仍让他带在身边。

南宫修又道:“你这威胜神剑太过显眼,如此行走江湖,诸多不便!”转身入里屋,取来一把阔口长身的剑鞘交给卓南雁,“南宫世家的人都好藏名剑,此鞘内原也藏有一把重剑,可惜无人使得,不如将这剑鞘配给威胜神剑吧!”

卓南雁接过剑鞘,只觉入手坚沉,还剑入鞘时但听嗡然一声龙吟,可巧严丝合缝。细瞧那剑鞘外缠鲛鱼皮,上有铜纹装饰,古色古香中透出一股雄浑气势,他心知这必是老人珍藏多年之物,更是心下感激。

转天大早,卓南雁便辞行出门。南宫修祖孙和施屠龙送他出谷。南宫馨不愿他走,哭得眼圈红红的,一路撅着小嘴。

施屠龙跟徒儿并肩缓行,师徒二人照旧都不言语,只是闷头行路。堪堪便要出谷,施屠龙忽道:“雁儿,那林霜月和完颜婷,你到底想念哪个多些?”

卓南雁一愣,万料不到师父此时竟会问起这个,俊面微红,道:“自然是霜月!”他这话倒是发自肺腑,但见师父眼芒闪烁,忙又补了一句,“我们终是自幼在一起长大……”

“可有一晚,”施屠龙嘿嘿笑道,“你熟睡中竟在喊那婷儿的名字!”卓南雁心底一震。他这些天苦练剑法,着枕即眠,梦如空花,醒后便全无痕迹,这时听得师父一语,登时愣住,茫茫然地说不出话来。南宫馨竖着耳朵听到了他们师徒对话,瞧着好玩,在后掩口偷笑。

“喊便喊了,却又怎地!”施屠龙却伸掌在他肩头一拍,笑道,“师父还是那句话,这两个小妞,若瞧着好,全娶了过来便是!”卓南雁脸色更红,呵呵苦笑两声,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好啦!”施屠龙大手一挥,“废话不说,你一路小心!”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二十五节:勇抗刀霸 苦断旧盟

出了天柱山,一路东行,便到了江边。这回渡江倒是平平安安,再向东数里,便又到了池州。当日林霜月圣女登坛的齐山便在左近,卓南雁一入池州,不由睹物思人,愁绪大发,眼见暮色沉沉,便信步上了一家酒楼,要了酒菜,凭窗而坐。

距这池州一箭之地就是酿酒的千古名村杏花村,故而池州酒楼_上的美酒多来自杏花村。卓南雁虽对饮酒马马虎虎,但也觉这酒味道醇厚。

正自把酒临风,却听身后有人笑道:“好酒啊好酒!这池州齐山名驰天下,说来也与这杏花村大有关系。但你们可曾知道,那岳飞当年也曾屯兵于此,还来登山访古,附庸风雅地写了一首歪诗!”

卓南雁听他言语间对岳飞大是不敬,不由蹙起眉头,扭头观瞧,却见身后一张大桌前团坐着几个儒生,正自大声说笑,说话的是一个清瘦后生。

又一个后生笑道:“便是那首《登池州翠微亭诗》吗?——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水好山看未足,马蹄催趁明月归。”说到兴发,转头对一中年儒生恭恭敬敬地道,“先生早说过,岳飞乃是一个只懂厮杀的赳赳武夫,这首诗果然作得平白如话。”卓南雁心底更怒,暗道八五八书房:“岳大帅的这首诗不加雕饰,却忠义内敛,一气贯穿!岂是你们这些酸丁腐儒领悟得了的?”

原来秦桧自以“莫须有”罪名杀死岳飞后,百般抹杀其功绩,毁其清誉。其时秦桧权势滔天,颇有无行文人阿附秦桧之言。卓南雁却是自幼听着易怀秋讲着岳家军故事长大,平生对岳飞最是敬重,听到有人在酒楼上公然低毁岳飞诗句,不由气往上撞。

忽听那先生模样的中年儒生咳嗽一声,冷笑道:“岳飞的诗岂止平白如话,简直粗鄙不文!那一句‘特特寻芳上翠微’,分明是因袭小杜的‘与客携壶上翠微’,只改了前四字,却意境全无。最后两句更是浅陋得紧,既未用事,亦未用典,哪里有半点韵味!”

卓南雁登时冲冲大怒,转身一把揪起那儒生,喝道:“岳少保的名句,岂是你这酸丁议论得的?”那儒生给他老鹰抓小鸡一般地提在半空,自是又惊又怒,拼力挣扎,却似蜻蜓撼玉柱,骂道:“小贼无礼!岳飞谋反,罪孽滔天,赖秦太师法眼如炬,将之铲除。你这小子……”

卓南雁酒意上涌,再也忍耐不住,猛一扬手,将那儒生远远抛起,跃过两张桌子,“砰”地撞开了一道屏风。

屏风四分五裂,那儒生长声惨呼,直向屏风后一张满布酒菜的圆桌落去。眼见他便要摔得狼狈不堪,陡见圆桌旁一个玄衣客人似乎动了一动手臂,斜刺里却有一股力道悄然一撞,那儒生竟是双足着地,稳稳落下。

卓南雁登时一凛:“想不到这酒楼之中,竟有这等高手!”只见那玄衣客人背向自己而坐,那山岳般宽大的背影更有一股迫人的劲气凛凛发出,仿佛搭箭之弓,让人望之胆寒。

那儒生这时惊魂稍定,忙喘吁吁地向那玄衣客人拱手道谢:“多谢先生援手!唉,想不到绍兴和议多年,仍有人为岳飞这贼人武夫招魂叫屈!先生高姓大名……哎哟……”话没说完,干瘦的身子呼地高高飞起,惨号声中,死鱼一般跌落在楼梯口。这一下摔得更重,哼哼唧唧地竟再难站起身来。

那玄衣客人冷笑一声:“老夫平生最佩服之人,便是宋朝的岳少保,岂容你这腐儒胡言乱语!”他身形兀自冷若礁岩般纹丝不动,也不知他适才是如何将那儒生远远震出去的。

“好凌厉的刀气!”卓南雁双眸陡地一缩,忽然间便想到了一个比刀还冷的名字——仆散腾!风云八修之中最霸道的刀霸、天刀门主仆散腾!

仆散腾霍地转过脸来,凛凛如刀的目光直盯在卓南雁的脸上,哈哈大笑:“很好,小朋友,咱们又见面啦!”笑声鼓荡,声震屋宇,楼内众人全心颤神乱。仆散腾蓦地瞪着眼大喝,“老夫要跟这位小朋友喝酒叙旧,不相干的人,便全滚吧!”

这一喝声若焦雷,酒楼内的众客人霎时面孔发白,只听乒乓乱响,也不知多少人的酒杯跌落在地。那几个后生见势不好,当先站起,架起躺在楼梯口的中年儒生,一哄而逃。余下的客人也四散而去。酒保和店主自是不敢拦阻,缩在一旁,惴惴不安。

酒楼内霎时冷清下来。卓南雁呵呵一笑,挺身而起,猛见仆散腾宽阔的身躯一闪,现出他对面的一袭窈窕倩影。卓南雁顿时面色大变,颤声道:“婷儿!”完颜婷也是俏脸煞白,清炯炯的眼波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樱唇紧咬,一言不发。

原来她与余孤天会合后,一同启程前去临安。余孤天冲脉虽通,免去了真气反噬之苦,偏又身中唐门奇毒“绕指柔”。完颜婷费尽心思,日夜钻研那本《万毒秘要》,终于觅得一种以毒攻毒的解法。她这些日子忙于修习《秘要》上的毒功,已有小成,依法给余孤天疗伤,倒还可暂时止住毒性蔓延之苦。

这一晚,完颜婷独自外出,给余孤天找寻疗伤的药物,哪知却在途中撞上了南下的新任龙骧楼主刀霸仆散腾。

虽然仆散腾和余孤天名义上是大金国给赵构贺寿的正副特使,实则二人分头行事,各怀心机。特别是仆散腾此次南下,身兼多职,其中一个便是监视协助余孤天发动龙蛇变,另一个却是奉完颜亮的皇命擒拿完颜婷这个金国第一美人。

完颜婷落人仆散腾手中,自知难以逃脱,索性要仆散腾带她先去临安赴会。仆散腾号称刀霸,天不怕地不怕,却是最头疼女人,见她并不哭闹,那是求之不得,便带着她一路南行。适才两人一直在屏风后用膳,若非那腐儒撞破屏风,卓南雁只怕就会与她擦肩而过。

卓南雁望见完颜婷憔悴的玉面,心内忽然一阵生疼,目光再落在一旁仆散腾冷锐如刀的双眼上,登时猜出完颜婷已被她父亲的这位死敌挟持,当下大步走来,笑吟吟地道:“婷儿,你跟着天刀门主,岂不尽给人家添麻烦,还是跟我走吧!”

仆散腾冷哼一声,缓缓地道:“你能带她走?”卓南雁在仆散腾对面悠然坐下,笑容不减半分,目光却跟他紧紧交锁,一字字地道:“我能!”

两人四目对视,便如刀剑相击,空气都在瞬间灼热了起来。完颜婷忽然垂下头,春葱般的玉指摩挲着酒杯,淡淡地道:“不必了。我要跟仆散先生去临安散散心!”卓南雁登觉心弦一颤。

“小美人,你怕老夫杀了这小子是不是?”仆散腾却哈哈大笑,“呵呵,你想得也太美啦,你当他不来抢老婆,老夫便会放他走路不成?”完颜婷的双眸仍是紧盯着杯中美酒,似一尊玉雕般动也不动。

卓南雁望着她那明艳绝伦的侧脸,心内怦然翻动:“我今日便是拼出性命,也不能让婷儿落入刀霸手中!”仰头打个哈哈,“仆散门主一代宗师,却原来专会为难小辈!”笑声淡定自若,在仆散腾震耳的长笑中字字不乱。

“几日不见,小子倒是长了些门道!”仆散腾两道漆黑的长眉一挑,冷冷地道,“当日皇宫之中,小子从老夫手中抢走了一杯酒!今日可有本事,再从老夫手中抢走一杯酒?”当日金主完颜亮垂涎完颜婷的丽色,想让仆散腾以赐酒为名,让卓南雁知难而退,哪知卓南雁为救完颜婷,却拼死夺下了仆散腾手中金杯。

完颜婷和卓南雁听他说起皇宫赐酒的往事,均是心弦扑颤。完颜婷更是想起当时卓南雁为了自己跟皇帝直言相争,跟刀霸冒死相搏,芳心内陡地一热,爱怜、惆怅、无奈一起涌来,当真百味杂陈,难以言喻。

卓南雁却是狂性勃发,仰天大笑道:“莫说一杯酒,便是千杯万杯,我也一样抢来喝了!”长笑声中,右掌斜挥,已向那酒壶抓去。完颜婷看他言语豪迈,气势如虹,芳心又是一颤。

“好小子!”仆散腾虎目内电光灼灼,森然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小子敢跟老子这般说话!”五指飘然拂来,姿势舒缓,似要拂去酒壶上的浮尘。卓南雁的五指才搭在壶把上,陡觉一股劲力悄然涌来,劲气澎湃,正是天下闻名的天刀门独门真气“无弦弓”!

卓南雁只觉那劲气骤然急变,已由刚转柔,他指尖剧震,似乎触到的不是无形无相的真气,而是一把忽张忽合的劲弓。他早领教过“无弦弓”的厉害,知道仆散腾会将真气的刚柔随意互易,伤人经脉于无形,当下不敢跟他硬拼内力,右掌倏地划了个圈子,正是补天剑法中的一招“大哉乾元”。掌力看似刚健勃发,但“刚柔相抵,变在其中”的剑理已运在掌上。

两人的真气都在瞬间刚柔激变,酒壶忽然变得泥鳅般滑溜,倏地向上飞起。

“果然有些门道!”仆散腾眸内精芒暴吐、端坐不动,喝道,“小心了!”单掌平推,掌力骤然提到八成,排山倒海般向卓南雁胸前涌来。劲力汹涌,兀自忽刚忽柔,让人难以揣摩。卓南雁的右掌轻飘飘地一领,正是补天剑法中的一招“无往不复”,气象圆转,掌力由刚猛而倏忽变为没有一丝圭角。

两人的掌刀似接非接,酒壶陡然间竟凝在了空中。缩在柜台后的酒保和店主看得目瞪口呆,那酒保忍不住脱口惊呼:“娘的!敢是两个捉鬼道士在斗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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