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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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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脚底板都快烂了,我看着都揪心…”声音顿了顿,“我瞧着有些燎泡已经结了枷,想也不是一天两天留下的…”

“嗨,也是个苦命得娃…”想起在树林中第一眼看到穆婉秋时的情形,马永叹息一声,“…还以为是个贼,我举手就要打,她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大叔,我饿。’…”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柱子他娘,孩子不愿说,咱就别问…”

“他爹,这万一…”马永媳妇抬起头,眼里有抹担忧。

“…这么小个孩子能有个啥?”马永叹道,“常听村里人讲古,城里那些有钱的富贵人,就喜欢娶一些小老婆,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俊儿…她是小老婆生的也难说…”

“也是…”马永媳妇恍然醒悟,“指不定是被后娘赶出来的,那丫头…别看她细细小小的,可是真要强,性子也倔,我用针给她挑燎泡,疼的直咬牙,那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她硬是不让掉下来,也不吭一声,我看着都揪心,她还一个劲地安慰我,‘婶,你使劲挑就是,我不疼…’啧啧…”马永媳妇砸吧砸吧嘴,“…这哪像个十三岁的女娃?我看倒像是个经了大风大浪的人…”

“…也是个没娘疼的娃!”马永狠狠地抽了口烟袋,“他娘,咱可别那么狠心,也不差她一口饭,这丫头不提走,咱就别往外撵…”弯腰在炕沿跟敲了敲烟袋灰,把烟嘴伸到烟袋里装烟叶子,想了想,又拿出来,用烟袋上的细绳将烟杆和烟袋缠到一处,放到凳子上,“…他娘,睡吧。”又道,“看着她那手的白嫩劲,也不是个会干活的,咱就当亲闺女养着,你可别硬逼着人家干活…”

“…瞧你说的,这么俊的闺女,我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干粗活?”马永媳妇剜了马永一眼,收了手里的针线,“…咱要是再能有这么一个闺女就好了…”

马永看了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她,呼呼地睡了。

第六章麝香(上)

日头落了山,看着天边上了黑影,穆婉秋回屋从米缸里抓了把小米来到院子里,咯咯叫着唤小鸡仔,然后把米撒在用小木条做的长方形箱子里,院子里的小鸡就唧唧叫着围着她,然后傻呼呼地跳进木箱,低头啄米吃,看着一只只毛绒绒的小鸡仔,穆婉秋满眼是笑,数了数,小鸡仔都回来了,就把几个尾羽很长,调皮地在箱沿上蹦来蹦去的小鸡扒拉进去,用网布盖了,端起来往屋里走。

在门口遇到抱柴回来的马柱儿,他急忙撂下柴火伸手接了过去,放在厨房南墙边,穆婉秋空着手跟进屋,见洒了一地碎柴,伸手就去拿笤帚,被马柱儿抢先一把拽了过去。

马柱儿是个闷葫芦,有时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可他连后背都像长了眼,穆婉秋想做什么,他总能先一步抢了过去。

穆婉秋鼓着小嘴使劲看他。

马柱儿也不抬头,低着头狠劲地扫地,连脖子都红了起来,穆婉秋就抬头看屋顶,房梁是用一根根圆滚滚的扒了皮的松木架起来的,没有吊棚,敞露在外面,被油烟熏的黝黑铮亮。

“…咦”看着梁顶正中拴着一根红布条,穆婉秋惊奇地问,“屋顶有块红布?”

马柱儿也抬了头看,“爹说,那个是辟邪的…”

“…辟邪?”穆婉秋听不大懂。

“…我们村里的人家都有,你家房子上没有吗?”

“…我家?”

记忆中她家的房子刷的白白的,棚顶上雕刻了祥云牡丹花纹,上面坠着几盏八角宫灯,一到晚上,所有的灯笼都被点起来,金碧辉煌的,比白天还亮。

她的绣楼没那么多灯,却也吊了棚,用了许多灯笼穗似的吊坠挂在棚顶,记得窗口还挂了窜风铃,风吹进来,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甚是好听。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遮顶的棚。

“…你家的房子不是这样子的吗?”见她久久不语,马柱儿又问了句。

“…不是。”想起全家被杀,穆婉秋黯然地摇摇头。

“…我爹说你家很有钱。”马柱儿把垃圾扫到锅底坑里,用铁板盖了,抬起头来,“是吗?”

有钱又怎么样?

整日算算计计,战战兢兢,最后仍免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想一想,她的父母还不如马柱儿一家来的充实。

穆婉秋紧抿着嘴不说话。

马柱儿腮帮子鼓了鼓,转身就向外走,在门口处又停了下来,手扶门框转过身来,“…我娘说你是被后娘赶出来的。”

被后娘赶出来的?!

穆婉秋一怔,睁大了眼睛看着马柱儿,接着心就像揉碎了般丝丝挠挠地疼起来。

被后娘赶出来。

果真她有个后娘,就算待她再不好,也算有个家啊,有个累了可以回去的地方,疲倦了可以休息的地方,如今,她这个漂泊天涯的孤女,何处才是家?

看着她空灵的大眼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雾气,马柱儿有些不知所措,吭哧吭哧憋得脸通红,“…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娘不让我说的,我…”使劲地搓着两只长满茧子的手,“我只是好奇,我娘说了,你后娘不要你,我娘要你,也绝不撵你走,你要喜欢,就在这住一辈子,给我当亲妹妹…”

“真的…”穆婉秋声音有些诧异,多日来的接触,她已喜欢上这种质朴的农家生活。

虽然苦些,可很充实。

“嗯…你…”

“柱子…”马柱儿使劲地点点头,正要说话,马永媳妇在菜地里隔了木杖子,大着嗓门喊起来,“…快去迎迎你爹,你张大爷说,你爹打了一只香獐子,正在山路上休息呢…”

香獐子!

马柱儿一怔,随即两眼闪闪地亮起来,敞亮地哎了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穆婉秋也跟着往外跑,一脚踢在门槛上,身子向前扑去,马柱儿后背像长了眼,回身一把扶住了她,“…仔细别摔着,你不用着急,我们吃不着香獐子肉。”

“…为什么?”穆婉秋傻呼呼地问。

“香獐子很贵,我爹一定会拿到集市上去换银子…”柱子嘿嘿一声。

穆婉秋才发现,柱子的话中,好似她很馋香獐子肉,脸色腾地红了起来,“我只是从没见过香獐子长得什么样儿…”

“…真的!”柱子好奇地睁大了眼,随即又嘿嘿地笑起来。

原来她也有没见过的东西。

第七章麝香(下)

拿着那把三寸长的断魂剑,穆婉秋的小手在香樟子肚脐下小心翼翼地按压着,找准了位置,断魂剑缓缓地落下去。

“…你干什么?”柱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穆婉秋一哆嗦,剑险些割到手。

见是马柱儿,她长出了一口气,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你吓死人了。”又低头从新按压起来,“我在取麝香。”

“…麝香?”柱子蹲下身,“什么是麝香?咦…”一蹲身才发现穆婉秋手里的断魂剑,伸手接过去,“你从哪弄的?”

三寸长的短剑,通体华光,阳光下流光溢彩,耀的人睁不开眼,剑柄处是一块墨绿色美玉,雕着一朵盛开的牡丹,握在手里,温润柔滑,马柱儿爱不释手地翻弄着,眼里满是渴慕。

“是父亲给我的…”

“真好看…”舔了舔嘴唇,马柱儿恋恋不舍地把剑递给穆婉秋。

接过来,穆婉秋又低头重新在香獐子肚脐下按压起来。

马柱儿蹲在一边看,“你取什么麝香?这香獐子皮被割坏了,就卖不上价钱了…”

“…卖不上价钱?”穆婉秋抬起头,随即又用手比量,“不会太大,就这么长的口子…”

“你不知道,集市上那些收猎物的可挑剔了…”马柱儿开口说道,“我和爹每次去赶集,他们都翻来覆去地挑拣,只要发现一点小毛病,就狠劲压价钱,要不是嫌背着回来太远太累,爹都恨不能不卖了…”

“…是吗?”穆婉秋睁大了眼,从没做过买卖,她对这些还真不清楚,“那…”她眨了眨眼,“这香獐子能卖多少银子?”

她实在舍不得这么好的提取麝香的机会。

前世没有接触过,她对香料一无所知,但前世被卖入青楼的她对这麝香却并不陌生。

这麝香是雄麝,老百姓土话叫香獐子胯下的一种分泌物,有特殊的香气,可以制成香料,特别名贵,香味经久不衰,传说女人如果常佩戴以这种麝香为主料制作的香囊,便会把这种香气化为自己的体香,男人一旦沾上,一个个就会被迷的骨软筋酥,说白了,就类似于一种春药。

也因此,前世春香楼的姐妹们一个个都不惜为它一掷千金。

不仅妓院,即便那些王孙贵族的女儿,有条件的,出嫁时也会想方设法弄一个系在衾衣里。可惜,这种香料不是植物,可以随便种植,只有雄獐子身上才有,而且必须杀了才能取,因此,尽管大周是香料大国,可这种麝香却是极其稀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柱子把香獐子翻过来看了半天,“这獐子就胸口坏了一个洞,拿到集市上最少也能换五百文…”

“五百文!”穆婉秋睁大了眼。

这么少!

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可这一头香獐子提取的麝香调制后,不知能做多少个麝香囊,拿到妓院去,哪一个不卖个十两八两的!

“…这种麝香囊,只要是男人,不管他品行高尚,还是学富五车,只要闻上一次,他们便会向六月发情的公狗似的,伸着舌头,急不可耐地缠着你不放…”想起前世春香楼妈妈的话,穆婉秋更坚定了要取这麝香的想法。

“…怎么样,很贵吧。”见穆婉秋睁大了眼,柱子很得意,“这种香獐子很少的,有时一年也遇不到一只…我娘说了,等这香獐子卖了,就去扯几尺花布,给你做衣服…”

“…做衣服?”穆婉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柱子的旧衣服,“我这身就挺好的,告诉婶儿别浪费钱…”

住了这么多日子,她知道柱子一家人生活的艰辛。

“我娘说了,女孩儿家娇气,就该穿好看的,吃好吃的…”看着穆婉秋膝盖上的两个补丁,柱子脸色微微发红,“娘给你做,你就穿,我跟娘说了,今年过年我不要新衣服了,省下来给你做…”又道,“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打好多好多猎物,换银子给你扯花衣服穿…”

一股暖流划过心底,穆婉秋眼底隐约有水雾流动。

前世骄纵任性,她一直不知有父母兄弟的好,今世知道了,可家人已与她天人永隔,孤零零的一个人漂泊流浪,她以为此生不会再有家的温暖。

何其有幸,让她重生后遇到这样的一家人,还能够重温有家温暖,虽然不比前世的锦衣玉食,可这布衣淡饭,一日三餐,一口一口都是甘甜,都是温馨,都让她回味无穷。

“…哥儿”穆婉秋迅速低下头,不让柱子看到她眼里的雾气,“这香獐子就是书里常说的麝…”指着香獐子的身体,穆婉秋给柱子解释什么是麝香,“…麝香很值钱的,而且只有公麝才有,取出来,调治好了,单独卖给香坊,至少也值十两八两的…”

在她心目中,即便她不会调治,这头香獐子产的麝香也值个百八十两的,怕吓着柱子,她没敢多说。

“…真的!”柱子还是吓了一跳,“真有那么贵?”

“嗯…”穆婉秋使劲点点头。

“那…”柱子有些发傻,“这麝香都干什么用?”

“当然是…”

当然是用来勾引男人了,这也是前世春香楼的姑娘肯花重金买它的唯一原因,对上柱子黑漆漆无邪的眼,穆婉秋声音戛然而止。

“…是什么?”一反常态,柱子眨着黑糊糊的眼睛,追问道。

“除了作香料外,他还是一种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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