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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心记-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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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孙绰《碧玉歌》:“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

句出(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子夜歌》。

在素漆地上用泥金勾画花纹称为“识(音“制”)文描金”。

指家塾教师。

(西汉)刘向《说苑》,又名《新苑》。

书信中对女子的敬辞,犹男子之“阁下”。

第193章 集贤宾(1)

1。

护送青田进京的车马队伍在一月近中由扬州出发,急促而迫切地,驶向齐奢思念的尽头。

而到了二月早春,这一列车马便化作了一句话,由东太后王氏的口中徐徐驶出。

“妹妹听说了吗?宫中流言藉藉,都在传就这两天,三爷便要把那‘段娘娘’接回京里来了。”

王氏说完低低地笑一声,立在她身旁捧烟筒的太监吴染把脑袋一耷拉,眼皮子跳了下。

榻那面坐着西太后喜荷,妆饰清简,一头青丝香润间只有金小插、玉押发,恍若是金锁玉枷,锁住了一片残云断魂。她转开头,望向了窗边,“是吗?外头的梨花开得可真好。”

“整座皇城里头数妹妹院中的梨花最好,如月如雪,隔着窗都能闻得见香味呢。”王氏笑靥承颧,半眯起眼吸了一口气,“只难得妹妹宫里头所焚的‘宁远香’竟和花香一点儿也不冲,反而相得益彰。”

喜荷颜色稍霁,“太医院特别调制出的香料,自是要精致一些。”

“真真儿的!”王氏又长又密的睫毛轻闪了两下,仿似某种昆虫机敏的触角,“我有时来妹妹宫中小坐,衣料上沾染了这香,香气竟经久不褪。”

喜荷稍带得意地笑笑,“这香料里有上好的白檀、青藿、冰片、煎香……这些却也罢了,只有一味百年的白龙涎香倒是罕物,因此所制出的香料气味幽深弥久。”

“我也听说了,说波斯国前两年进贡了一匣稀世难寻的白龙涎香,统共只有八两,皇上有孝心,尽数都献给了妹妹用以调制这‘宁远香’。想那龙涎香原就珍贵,我记得在香道杂书中读到过:‘龙涎于香本无损益,但能聚烟耳。和香而用真龙涎,焚之一铢,翠烟浮空,结而不散,座客可用一翦分烟缕。’龙涎自身原无香味,却能聚敛香味,甚至能用剪刀将烟气剪开成缕。据说使用一般的龙涎香来制作合香,香气都能聚敛十年不散,妹妹这‘宁远香’中的龙涎又是极品,凝香之久可想而知。”

“到底姐姐博闻强记,这些杂谈趣事听起来令人耳目一新。”

“我‘博闻强记’有什么用?妹妹别笑话,龙涎香虽难得,我自幼也是常用的,但百年的白龙涎,活这么大,我竟连见也没见过呢,也只借着妹妹的光在你宫中时常闻上一闻。只不知掺了这白龙涎的香饵,与一般的香饵可有什么相异之处?”

须知王氏在哪里都是高人一等的态度,即便王正浩谋反一案后大为收敛,却也从未有过这般坦言自不如人之时。睨着王氏历来孤傲的面孔上一抹已近于阿谀的谄笑,喜荷的心情简直好比那久贫乍富之人,怎忍得住不大大炫耀一番?却故意做出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来,闲闲散散道:“嗐,不过大同小异。姐姐想看,我叫人取来就是。玉茗,你去把香盒取来给母后皇太后瞧瞧。”

一转眼,玉茗就捧了个白釉刻花的小盒来,打开了盒盖放来榻桌上。盒内装着数十粒药丸大小的紫红色香饵,王氏的头往这边凑过来,眼睛却向那边的吴染一睱。

几乎在同时,吴染的手就没来由地抖了抖,手里的金水烟筒“哐啷”一声直跌而下。

“你怎么回事儿?”王氏脸一变,狠狠朝桌上一击,织着凤凰凌云的衣袖恰好拂过香盒,将一整盒香饵全数打翻。这一下她更是生气,一支西洋珠嵌翠叶宝花串在鬓边大起大落地摇动着,“哎呀,瞧瞧,全怪你这不中用的东西!”

吴染满口告罪地跪倒在榻下去拾满地乱滚的香饵,王氏气鼓鼓的,只不住口地骂着“蠢材”。

喜荷的心中原也很不高兴,但既见王氏这样,自己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好掠了掠腕上的赤金童子穿花镯,反过来劝道:“不是什么大事儿,这香饵又不是水晶玻璃做的,摔一下也摔不坏,捡起来就是了,姐姐无须如此严厉。”

“妹妹不知道,最近这奴才总慌里慌张的,在我那儿也罢了,来妹妹这里还这样,没的让人见笑。唉,要都像妹妹身边的赵胜一样省心,那我就享了大福了。”

喜荷朝伫立榻边的赵胜一瞥,“这奴才才是个专捅娄子的,进宫多少年了,还忘不了当年的武师行当。这不,连他这个小徒弟全福也天天缠着他教功夫,两个人就在背人处拳打脚踢的,前儿险些不小心冲撞了皇帝,犯下‘君前失仪’的大罪,还好皇帝不曾怪罪。”

“宫里谁不知道慈宁宫的赵胜有一身好功夫?”王氏转过脸面,用甚有兴致的语调去问立在赵胜身旁的小太监,“全福,我听人说你师父比好些个大内侍卫还强些,是不是真的?”

全福立即把头一昂,“可不是?母后皇太后听过‘千斤担’吗?就是把一根木杠的两头挑上两块石盘,那石盘都像磨盘那么大、那么重,我师父能把这样的担子直举过顶,就连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也是比不过——”

“住嘴!”赵胜强抑着面上的喜色,两肩一弓,愈发凸显出衣衫下两座小山一样的膀子,“全福没规矩,奴才回去好好教训他。奴才身上那点儿微末功夫不值一提,怎敢与诸位侍卫大人们相比?只不过闲来练着强身健体,好有力气替主子多跑几次腿、多办几趟差罢了。”

“呦,怪会说话的,竟是文武全才了。妹妹,一看你宫里的人,再看我宫里的人,叫人越看越来气。”王氏又冲地下的吴染把脸一拉,“还不手脚快着点儿,磨蹭什么呢?我可告诉你,你别看这小小一粒香饵,比你的命都值钱,弄脏了一点儿,你就等着圣母皇太后和皇上问你的罪吧。玉茗,你别管,就让这奴才自己收拾。”

玉茗本已屈身蹲下,闻言只好站起。吴染一个人匍匐在地下,一边喃喃着“奴才该死”,一边四面爬动。灵巧的身与手如一阵风,很快就把散落四面的香饵收拢回盒中,却总有那么一粒两粒,在风中失去了踪迹。

玉茗将收好的香盒捧走安置,王氏却仍只虎着脸不叫吴染起身,吴染就只好继续跪在那里。喜荷在一旁打圆场:“好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过错,吴染,给你主子装一袋烟,让她消消气吧。”

“是。”吴染惴惴地瞄了王氏一眼,就端起烟筒,引着了纸媒,把烟嘴儿捧去王氏的口边。

喜荷笑一声:“姐姐说我这‘宁远香’的味道好,我倒觉着姐姐那‘金壶宝’的味道好,也是浓郁芬芳、甘辛入脾,闻惯了姐姐的烟丝味儿,说话时闻不见倒觉得不自在了。”

王氏有些过意不去地向喜荷挤了个笑脸,噙住了烟嘴儿抿一口,斜眼乜住膝下的吴染,“看圣母皇太后的面子,今儿且饶了你。”

吴染更把烟筒举得高高的,“多谢母后皇太后,多谢圣母皇太后。”

一室的香与烟水乳交融地缭绕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2。

一到起更,六宫下钥。各宫内侍均在值房中歇下,略有些头脸的就悄悄聚到西华门北一排闲置的平房中推牌九。至于各宫的首领太监则多已在京中置下私宅,娶了对食夫人,隔三差五就要回家住上一晚。这一天照例是慈庆与慈宁两宫的管事牌子吴染与赵胜的归邸之日,二人分别换掉值服,取了司礼监的通牌由神武门出宫。

未几,吴染便回到崇文门的后井儿胡同,妻房绿丝儿早已久候。两人守着厅中的几座红罩烛台,烧旺了一架两尺多高的小熏炉。吴染自袖中抖出了几枚紫红色香饵投去熏炉中,赫然便是慈宁宫所用的‘宁远香’,绿丝儿则将一袭男衫剔下一片小小的衣角,又将衣角置于炉上。

神秘的香味无声地渗入衣料的每一根经纬,千头万绪地,绿丝儿掉下泪来,“老爷,义儿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吴染的手有些颤抖,取出装在戗金云龙盒中的烟丝‘金壶宝’,满满实实地填入烟斗,一口口猛咂着。咂尽了,再把厚厚的烟灰从斗里一点点挖出,倒入了一只油纸包。

他叹一声,又挪动脚步一步步捱到了窗口,推窗向外望。小院的对面是书房,蜡炬高烧,能清楚地看到窗纸上的两道人影。

穿窗透幕,影子便成眉目鲜活之人。端坐上首的是乔运则,手持一卷《礼记》轻诵:“‘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这是说——”

“老师,”下首之人将其打断,吴染的养子吴义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今儿就先到这儿吧,学生有些困了。”

乔运则略带讶异地望了吴义一眼,想要说什么,又捺住,“也好,少爷既困了,那便早些睡吧。”

第194章 集贤宾(2)

吴义合上书,起立打恭,“老师好走,父亲正在那边忙着,就不送了。”

乔运则转身离开,能在背后感到那自称困倦的少年咄咄的目光。他不自主地回身望了望,敏锐地感知到,今夜,吴染和吴义这对父子间一定酝酿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整座庭院都被暮霭所包围,只有北面的客厅与南面的书房点着灯静静相对,仿佛是深藏灵犀的眼,隔着夜隐秘地眨一眨。

也就是眨一眨眼,时间已是近两个时辰后。慈宁宫的赵胜一出宫便直奔南大街的应天会馆与几位老友相聚,酒足饭饱,这才坐着一顶二人抬小轿往位于东直门药王庙胡同的家中而去。轿子刚拐入胡同,便听轿夫在外头“啊呀”一声,轿子整个地向前一倾。赵胜正坠着头打瞌睡,这一下子直接就从轿内滚了出来。

他又惊又怒地扶住了轿杠,“大刘,出什么事了?”

护轿的长随大刘已冲着轿夫大骂起来,两位轿夫揉着膝从地上爬起,“不关小的们的事儿,是这些人使坏,绊了小的们一跤!”

此时已是深夜,一个路人也不见,却不知哪里来的三四个醉汉横在轿前,都穿着半截子土布衫,腰里扎着草绳,一面晃荡着手中半空的酒壶一面击股大笑,“有趣,有趣!”

赵胜在宫中也算是呼风唤雨之人,哪肯容几个无赖在他面前兴风作浪?蛮性一发,仗着有几手功夫,抄起了拳头就冲过去。

只见他手足带风,一招一式都颇有功力,虽是以寡敌众却应付裕如,没几下就将那几人揍得屁滚尿流。其中一人恶叫着扑过来,却被赵胜两手一抓,活活地直举过头顶掷去了墙角,躲在一边的长随大刘和两位轿夫全忍不住叫了声“好”。

赵胜一时得意,趁着酒劲儿一会儿白鹤晾翅,一会儿野马分鬃,施展得正欢,忽听得大刘叫了声:“老爷小心!”

赵胜急忙转脸,却看之前已被他打倒在地的某个无赖不知打哪儿抓了块土砖直照他脑壳就拍下来。赵胜躲闪不及,前额上一痛,两眼就被流下的鲜血迷住了。

几个醉汉一瞧打伤了人,一哄而散就跑了个没影。这时却自对面来了一位中年男子,穿着皂边绢布衫,须发乌黑,两腿迈着又利落又稳重的步子赶上前,“这位可是宫里的赵公公?”

轿前的两盏风灯光照昏暗,赵胜只觉出满脸的腥热,忙拿手堵住了头上的伤口,牙齿间嘶嘶地扯着风,“我认识你吗?”

那人唱了一个喏:“公公不认识鄙人,鄙人却认识公公。呐,胡同口那‘鹤年医馆’,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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