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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日箭-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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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时迟,那时快,日哭鬼一脚已然踏下。这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岂是非同小可,那小船果然经不起他的大力,船身一晃,船尾一沉。已被旋涡吞噬了一半的船头却高高翘起冒出水面,吃力一轻,终于从洪涛浪峰间钻了出来……
  小弦但觉得眼前先是一黑,连船带人钻入了浪头中,憋了良久的呼声刚刚吐出了一半,便被一口江水倒灌回肚中,一时连气也出不来。
  心胆俱裂下,耳中什么也听不到,苍茫天地间便只有那就如妖魔鬼怪吼叫一般的水声。
  心道这下怕是要葬身江底了,万念俱灰间脑海中竟还泛起一丝荒谬的想法:却不知那水下龙宫的传说是不是真有其事……然后眼前豁然又重现光明,心神略松,才猛然觉得全身上下好一阵冰凉,却是江浪将二人的身体打得透湿。
  小船冲出旋涡,船内全是积水,几欲翻沉。
  日哭鬼怕前面还有旋涡,不敢怠慢,瞅得来到近岸处。提气拼力一跃,总算携着小弦落至岸上,直至脚踏实地,一口长气方才缓缓从喉内舒出。
  饶是他久经沧桑,心志早磨炼得无比坚强,险死还生之余,亦是不免变色。
  前后虽不过几弹指的光景,但其中惊险处犹胜平生所遇。
  面对这人力难夺的天地之威,任是有再高的绝世武功亦只能束手无策,如今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方觉得一股冷汗由脊背上涔涔流下。
  小弦惊魂乍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牢牢抱紧日哭鬼。
  日哭鬼按下心头余悸,强自笑道:“小弦放心,叔叔不会弃你不顾的,你看我们这不已然脱险了么?”话脱口而出,方想到以自己这些年的凉薄天性,却在此生死关头没有舍下小弦,不知不觉中便已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感觉到这孩子伏在怀里,全身微微地颤抖,也不知是冷是怕。心头莫名的一暖,怜意大起,搂着他的手不由又紧了一下。
  小弦呆呆看着面前翻腾的江水,只觉得头昏目眩,抬目朝远处望去。忽见那无主的小船在峭壁上碰撞了几下,倾侧了半边,却犹鼓胀着帆沿江往下游滑去。顺风顺水之下,其势极快,而前面不足半里处正是一大群停泊于涪陵城港湾的船只,不由又是发出一声惊叫。
  日哭鬼顺着小弦目光看去,那港中船只上的人们见到小船直冲而来,一片混乱。纷纷拔锚走避,但港小船多,本就拥挤。一时调动不便,有一只挂着几面彩旗的画舫躲避不及,眼见势必就要撞上。
  小船虽小,但挟着巨大的冲力,这一撞只怕立时就能将那画舫撞沉……
  小弦拉拉日哭鬼的衣襟:“叔叔你快救救那艘船吧!”他见日哭鬼能带着他从那“锁龙滩”中逃得大劫,对他的武功信任无比,不由出言求恳。
  若是以往,以日哭鬼愤天尤人的性格,对这面前将至的惨祸自是无动于衷。
  但此刻他方与小弦得脱大难,正觉得上苍亦未必不是眷顾自己,听得小弦软语温求。恻隐之情暗生,但相距过远,鞭长莫及,欲要传声示警,适才真元消耗过度。一口真气却又提不上来,只得苦笑一声,心中满是一份颇为难得的歉疚。
  小弦见得小船已飘出数百步外,亦知日哭鬼无力回天,只是远远望见那画舫上似有几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四处奔逃,心头沉重,适才遇险时尚强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都怪我不好,非要坐什么船,现在害得他们遭此横祸……”明知于事无补,仍是急得扬声大叫:“你们快跑呀……”
  “你心肠倒好,只是这也怪不得我们。”
  日哭鬼面上闪过一丝狠色,冷声道:“就算把涪陵城掘地三尺,亦要将那个船家找出来,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暗算我。”
  他这番言语倒也不是虚言恐吓,涪陵城离擒天堡不足百里,布有重兵。城内各方面的势力亦均是惟擒天堡马首是瞻,别说是找个人,就算真要掘地三尺只怕连官府也不敢多行过问。
  小弦正在为那画舫中的人揪心,却忽见一道人影从旁边一条船上凌空高高跃起,落至那画舫上。
  离得远了,看不清他的形貌,只见穿了一身蓝色长衫,手中却是操着一支随手抓来的木桨,看他样子却是要用这支平常的木桨拦住小船的冲撞。
  那小船速疾劲急,又是挟着顺流的冲力撞来,力道何止千钧,一般人皆惟恐走避不及,何曾想竟有人敢做此力挽狂澜之举?小弦看到蓝衣人犯险一博,又是吃惊又是佩服,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那人,看他能做出如何惊人的举动。
  也不见他沉腰坐马,稳成立桩,却是用两脚勾在船舷的栏杆上,整个身体几乎已与江面平行,手中的木桨便往那迎面撞来的小船一抵……
  原来那画舫比小船要高了数尺,若是人在画舫上,势必难以阻止小船拦腰撞来,所以那人才倒挂在栏杆上,以便正对着撞来的小船。
  战略上虽是正确,但若是他这一桨不能拦挡住小船的来势,只怕自己的身体首先便要被挤成肉浆……
  看到蓝衣人如此冒险,岸边此起彼伏响起一片惊叫声。
  小弦只觉得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眼前似是已看到一片血肉横飞的惨况,几乎要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谁知他手中木桨就这般往前一送,小船猛然一顿,竟就被他如中流砥柱般硬生生止住了去势。
  小弦方松了一口气,却听得一声炸响遥遥传来,却是那蓝衣人手中的木桨经不起这般大力的冲击,断做两截,小船复又朝他与那画舫撞去……
  小弦心中骤然一紧,又被小船遮住了视线,只道他必无幸理。
  却突见小船船头蓦然一抬,整只船跃离水面腾空而起,便若船身下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托着一般。从画舫的上空飞了过去,斜斜落在江中,激溅起高达丈余的水花……
  一切的变化均在刹那之间,就像是变戏法般令人不可思议。
  小弦大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面飞扬而落的水花,然后方听得一声清越的长啸和着岸边围观人群的如雷掌声传至耳中。
  待得水花落下,那蓝衣人已掠往岸边,人在半空中犹抱拳对周围一揖答礼。
  江风凛烈,吹得他一身衣袂飘飘,宛若仙人,瞬间消失不见。
  那一刻,小弦只突觉得一股热血蓦然涌入心头,一丝一毫地回味着那人惊险万状却又履险若夷的过程,恨不能以身代之。
  但觉平生所遇,惟此不畏艰险救民于难方可称为英雄!惜不能识,怅望堤岸上,只有百姓群情沸腾,交头接耳,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日哭鬼往那蓝衣人消失的方向一抱拳,暗谢他仗义出手之恩。
  良久方悻悻放下手,嘿然叹道:“此人不知是何来历,真想不到小小涪陵城中竟也有如此高手。”
  小弦亦是一声不合年龄的长叹:“这也是武功么?我还以为是魔法呢。那小船怎么能飞起来呢?”
  “这当然是武功!”日哭鬼喃喃道:“刚柔相济,移花接木。能在刹那间将万钧之力引至身侧,自己却不伤分毫,这不但是武功,而且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功。”
  他眼力高明,刚才瞅得真切,那蓝衣人先以桨抵住小船的锐力。桨断后立刻拍出双掌,借力使力将小船的前撞之力化为上冲,一举将面前大祸消于无形。
  其力道之巧,身手之捷,化力之妙。应变之速无一不是难得一见,实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却不明白如何会出现在这涪陵城中?日哭鬼再联想到那船家竟敢在擒天堡的地头下手暗害自己,疑点颇多,心中一震,这高手莫非也是为了擒天堡而来么?但他这般显露形迹,又分明与常理不符,一时沉吟不语。
  小弦心绪渐平,对日哭鬼问道:“这人的武功比起你如何?”
  日哭鬼思索一下,老老实实答道:“我虽不知小船撞去的劲道如何,但见那人在桨断的一刹立刻化刚为柔,以巧智胜拙力,单是这份应变能力就已是我远远不及了。”
  言罢又是一声叹息,回想那蓝衣人的身手,暗咐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便是龙判官亲临,怕也不过如此了。
  日哭鬼行事向来不愿张扬,这一次本不打算在涪陵城停留,以免多生枝节。
  但如今坐船已毁,再望见小弦与自己都是一身湿透,势必要在涪陵城逗留,也可顺便查查那船家与这高手的来历,当下对小弦道:“你不是想进城中逛逛么?我们这就去买些衣服换上,再去酒楼大吃一顿可好?”
  小弦却是听到日哭鬼对那蓝衣人的武功都颇为推崇,心中更是对那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几近崇拜。
  他虽从父亲那里学过些功夫,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武功练到高明处可以厉害至斯。
  他年纪尚小,对正邪观念不强,心想若是那龙堡主也能教自己这般神奇的武功,虽不会拜他为父,但拜他为师却也不错。
  此刻倒是想早些见到擒天堡主,听日哭鬼如此说,犹豫了一下:“我倒不是很饿。这里全是山地,想来城也不会有多大。”
  日哭鬼道:“你莫要小看这涪陵城,不但是我擒天堡的重镇,而且其中藏龙卧虎亦有不少高手,待我带你一一见识一下。”
  小弦眼珠一转,心中一动,虽说高手都是神龙乍现见首不见尾,但若是有缘或许在城中能碰到那个蓝衣人也说不定,这才勉强点点头。
  日哭鬼哪知小弦心中转的念头,见他一脸愕色,还道是惊悸未消,也不放在心上,抱着他径直往涪陵城中走去。
  日哭鬼身上的银两俱都丢在船上,好在擒天堡在城中安排有许多接应处,当下他带着小弦在涪陵城中循着堡中人留下的暗记左走右转,找到一家宅院中。
  那宅院青砖红瓦,门前两只石狮,气派颇大,想是涪陵城中的大户,大红色的气死风灯上写着大大的一个“鲁”字。
  日哭鬼平日行事霸道惯了,也不着人通报,看门的家丁只觉得两眼一花,便被日哭鬼施展身法带着小弦直闯进去。
  一群气急败坏的家丁手持棍棒跟在后面大呼小叫不休,惹得小弦哈哈大笑。
  刚至院中,一个高大壮实就若一尊铁塔般的黄衣大汉拦住去路,手持一把青色长剑,脸上却比那剑的颜色尚要青几分,用一口川话暴喝道:“格老子,什么人竟敢擅闯鲁宅?”
  日哭鬼蓦然停下脚步:“叫鲁子洋出来见我。”
  他这一停身不要紧,身后紧跟的一群家丁连忙驻足,后面的一时刹不住,登时将前面几个家丁撞得人仰马翻。
  原来这家宅院的主人名叫鲁子洋,明里身份是涪陵城中的大户,暗中却是擒天堡的四位香主之一,负责涪陵城一带的事务,此宅亦是擒天堡在涪陵城中的分舵。
  那黄衣汉子姓费,单名一个源字,因他使一把青铜打造的宝剑,碧若深潭,人送外号便叫做“碧渊剑”,名虽风雅,人却委实与风雅不沾边,刚刚正与一帮兄弟赌钱。正输得昏天昏地间忽听得堂内一片喧哗,只道是有人闹事,便将输了钱的一腔怒气发了出来。
  听日哭鬼直呼香主的名字,大怒道:“你这老鬼活得不耐烦了么?鲁员外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
  这些年来,日哭鬼平日甚少出擒天堡,只有堡中位居高位的寥寥数人认得他,因此费源认不得他倒也并不稀奇。
  他平日以鬼自居,听对方骂自己“老鬼”却也不生气,淡淡道:“我早就活得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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