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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的视线在星图上那些黑暗的区域缓缓扫过，那些区域原本应该是有东西的，这一点通过它们周围的天体分布就能判断出来，它们的空缺就证明了星图的不完整。
“说不定是没读取出来，要么就是被破坏了，”薇薇安不懂导航学，但她能听懂郝仁在说什么，“毕竟这东西……一直在我灵魂中充当污染源的角色，所以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坏’的。”
薇薇安这句话才让郝仁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意识到星图并不重要，眼前最主要的是搞明白这个“水晶柱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它是薇薇安把自己的意识世界具象化的产物，因此必须把“水晶柱”的形象暂时抛开，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么一个具备存储空间、能够影响薇薇安灵魂运作、携带有污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之前说你灵魂中的污染源是‘死’的，而且只能遵循一套复杂却固定的逻辑来运作，就好像一台电脑？”郝仁用手摩挲着水晶柱的光滑表面，那触感与普通的石头无异，“现在看来它还要多出一个存储器的功能，并且里面至少存了一张星图……”
“像电脑那是你说的，不过我深表同意。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东西会是这么个形态，只是通过它的一些表现猜测这东西是‘死’了，不过现在看来，很可能它从来就没活过，它从一开始就是个接受刺激然后作出反馈的‘死物’，嗯，就像你说的那样，它近似一台电脑，或者说某种程序。”
郝仁轻轻点了点头：“那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你觉得这东西是创世女神留给你的么？”
“只能有这个解释，”薇薇安的语气很肯定，“因为疯嚣之主不会做这么复杂的事情，而梦位面的任何凡人文明应该都没有能力在我的灵魂中动这种手脚，所以这东西肯定是创世女神留下的。”
“也就是说，创世女神在创造你的时候同时在你的灵魂中留下了一个类似操作系统的东西，然后这个操作系统被污染了，不但派不上用场而且还给你造成很大的麻烦，现在我们假定污染它的就是疯嚣之主的力量……那现在这玩意儿的污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郝仁有点不放心地看着眼前的水晶柱子，虽然这时候它看着一副稳定可控的模样，但跟疯嚣之主沾边的东西真是一丁点都不能大意，说不准啥时候它就突然死灰复燃爆发一下了……话说要不要干脆把这玩意儿炸掉？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就被郝仁强行浇灭，开玩笑，先别说这个“操作系统”有多大潜在价值，首先它是薇薇安灵魂一部分这就不能炸，万一把这玩意儿毁掉之后薇薇安真老年痴呆了怎么办？她今年才如花似玉的十七岁……
她过去一万年里每年都是如花似玉的十七岁，没毛病。
“我敢肯定，”薇薇安很有自信地说道，“疯嚣之主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或许它的本体要厉害很多，但它分裂出来的力量就没那么厉害了，更何况这里是表世界，跟梦位面隔着一道现实之墙，这个宇宙还有女神大人坐镇，疯嚣之主的力量在这里后继无力，只要消灭了，那就是彻底消灭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轻轻点击着那根暗红色的水晶柱：“如果疯嚣之主的力量还残留在这里，它肯定不会允许咱们如此轻松地把这东西内部的信息读取出来……虽然我不记得这些信息有什么用，但我能感觉到，这些信息是创世女神留给我的重要情报，或许关系着梦位面的生死存亡和疯嚣之主的最终命运。”
“这里面肯定还有更多东西，但咱们现有的手段读取不出来，”郝仁点了点头，“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后你还能把它具象化出来么？”
这是郝仁很在意的一点，现在他可以确定创世女神在创造薇薇安的时候同时在后者灵魂中安置了这么个类似操作系统＋数据库的玩意儿，但薇薇安本人却并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具体用处，所以就只能让大家集思广益来分析这个玩意儿了——可是有个问题，这东西并不是什么有型有质的“装置”，你没办法把它从某个地方挖出来然后放进晶核研究站的实验室里……
这东西是薇薇安的脑洞（没毛病）……
这么个在现实世界里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儿怎么研究嘛！
现在郝仁是在沙盒世界里，由于这个时空的特殊属性他才能看到薇薇安精神世界的具象化结果，但这样的机会是不可复制的，随着薇薇安彻底清醒，这段开放而又错乱的时空也会终结，而且郝仁不确定是不是有办法重新开启它。
最好也不要开启了。
薇薇安也知道郝仁在担心什么，但她对此也不敢肯定：“我不确定……但我有一个猜想。”
“猜想？”
“就是我的红月，”薇薇安的神情很严肃，“咱们不是一直搞不清楚我召唤出来的红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么？现在我怀疑那红月就和这个红色水晶有关系……”
郝仁一时间有点懵，但很快便感觉自己好像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关键：“它们两个很相似？”
薇薇安轻轻点头：“红月也是我精神世界的具象化，眼前这块水晶也是。而且我在与这块水晶交互的时候有一种感觉……很像是召唤红月过程中的感觉，事实上也正是由于这种共通性，我才把水晶里的星图读出来的。”
或许薇薇安在现实世界召唤出来的红月，就是眼前这块红色水晶另一种形式的投影？它在精神世界中表现为一块晶体，在现实世界则表现为一轮月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的研究就能继续下去了……”郝仁心中略略松了口气，但并未把全部希望都放在这个猜想上，“我先把星图彻底记忆下来，然后咱们再离开这个地方，这样至少咱们还得了点线索在手上。”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欢迎回来
虽然没有数据终端的辅助，郝仁要记录一幅星图仍然是很容易办到的，他那已经不知道还算不算人类器官的大脑如今可以记忆并处理大量在普通人看来无法理解的信息，这些信息甚至可以超出一般智慧生物的逻辑极限。只不过往日里他要记忆这些东西的时候数据终端会并入他的思维，用ai程序帮助他处理那些复杂单调的运算过程，但现在他只能自己来完成这一切了——倒是能处理得过来，只是发热量有点高。
郝仁一边将星图扫描入自己的记忆库一边对它那些缺失的部分进行简单编译和标注，而薇薇安就在旁边召唤着小规模的极地风暴帮忙降温……
星图处理完的时候郝仁听到自己脑海里传来“叮”的一声——天知道那个神经病女神给自己做强化的时候加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设定。
“是时候离开这地方了，”郝仁长出口气，飞速运转的脑袋渐渐冷却下来，“你知道怎么脱离这个时空是吧？”
薇薇安浅笑着，指向不远处：“你看，门就在那边。”
在不远处的沙丘上，黄沙如流水般褪去，一座在郝仁看来格外眼熟的建筑物就仿佛蜃景一般浮现出来。
斑驳的外墙，两层高的结构，新近翻新过的屋顶，郝仁当然认得它，他在这座房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而现在它也是一大群异常生物们安稳的家。
“……没想到你会把出口设计成这幅模样，”郝仁看到这座熟悉的老房子之后惊讶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说道，“吓我一跳。”
薇薇安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它一直都在这里，在我意识到自己正陷入梦境之前它就在了……”
两人来到老房子的大门前，薇薇安从身边摸出一把钥匙，钥匙上的斑斑锈迹和扭曲缺损之处迅速脱落，她将这把焕然一新的钥匙插进锁孔并轻轻旋转，锁孔中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伴随着这声轻响，房门打开，两人身后战场上那些沉默静立的邪念体也在同时悄无声息地化为黄沙，缓缓融入到这个由精神力量凝结而成的世界里。
“回家了。”
四周一切无声无息地崩塌，黄沙与混沌都如潮水般远去，郝仁感觉自己瞬间掉入了一条漫长无尽的黑暗隧道，四面八方不辨方向和距离，也感受不到任何重力与冷热，他起初有一点紧张，但很快他便感觉身旁多出了一个气息，一只略有点冰凉的手攥住了自己的手掌。
薇薇安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成为这条黑暗隧道中唯一的风景，她笑盈盈地看着郝仁：“现在我所有的记忆都连起来了，我所有的记忆和力量……在每一段记忆里都多出一个你来，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体验。”
郝仁笑了起来：“我这算不算篡改了你的记忆？毕竟在真实的历史里，你那一万年可没我的份。”
薇薇安摇了摇头，表情云淡风轻：“真实历史？那些都无所谓，对我而言，历史只是生活经历的一部分，所以只有我亲身经历的东西才是有意义的，人类写在纸上的东西撑死了算同人。”
郝仁若有所思，薇薇安则在片刻之后突然轻声打破沉默：“而且我更喜欢现在这样，比原本的经历好太多了——原本我是浑浑噩噩地游荡了一万年，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记忆里的过客，结识几百年，几千年，然后要么生死相隔，要么彻底忘却，谁都不能陪我走到最后。但现在却多了一个你……从我在冰河末期的荒原上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你，一万年后收留我的还是你，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有多大的意义么？”
郝仁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薇薇安的眼睛，一万年的回溯之旅带来了太多的回忆，这些回忆不光是薇薇安的，也是他的，这些回忆对薇薇安而言意义重大，对他而言同样如此。
他突然伸手环住了薇薇安的腰，这个大胆的举动让后者吓了一跳：“呀？”
“愿意跟我在一块度过更多的一万年么？”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薇薇安眼底似乎有一瞬间的慌神，但转眼就被笑意代替，“你这算突然袭击么——不过我可不是普通的人类小姑娘，你这突然袭击还嫩了点。”
“你就装吧，我都看见你刚才慌神了，”郝仁撇撇嘴，“一万年人生经验也得看是干什么的经验，你这一万年除了把流浪概论和倾家荡产经济学点到＋5之外还有别的积累么……哦，还有跟人抢土豆……噫！”
薇薇安使劲在郝仁后腰上拧了一圈……也可能是一圈半，反正郝仁感觉自己护盾都快弹出来了。
“说实话，真的有点意外啊，”薇薇安眨眨眼，“完全没想到你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我印象中你不是会这么主动的人。”
“废话，我在那座山上坐了一百二十多年，这一百多年啥都没干就用来下决心了。”
郝仁这是随口胡诌，因为首先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小山头上呆了多久，其次他在山上呆着的大部分时间里其实都用来睡觉了——他主要是觉得这时候应该随便说点啥，好缓解自己的紧张心情。
薇薇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郝仁，在黑暗中，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而且带着一丝艳丽却并不令人感觉不安的微红，这抹微红或许就是她寻回自己力量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