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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令-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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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平日,管她是饿死还是饿活,他连个正眼都懒得施舍给她!

偏生秦慢是个天大地大五脏庙最大的主,她见雍阙搭理她,自个儿涎着脸从榻上磨蹭下来,怯生生地又唤了他一声:“督主,我饿了……”

坐了这个位子十来年,第一次碰着个敢和他厚着脸皮赖上的!他不欲理她,她得寸进尺地又往前凑了两步讨好道:“督主,到饭点了呢。您不饿吗?”

“……”他心里叹了口气,又一次与自己道,和个黄毛丫头计较个什么呢。

“得了,别卖乖了。楼下面儿蒋新他们应该将膳食备好了。”他说完看也不看她,直接撩了袍子走人。

出门办差还带厨子,自觉跟上的秦慢感慨着,真不知是算矫情呢还是讲究?

“还有,你可有小字?”成日秦姑娘秦姑娘的,叫得他也累。

秦慢闻着飘上来的饭香,魂都快不在身上了:“没字儿也没小名,督主叫我秦慢就好。”

啊,她闻到了久违的肉香,秦慢剩下的一魂二魄直接飞了去,自己都顾不上说了什么:“或者和我师父一样,叫我慢慢也行。”

慢慢?秦慢?请慢慢?雍阙咀嚼着嗤笑出而了声,直接将迎上来的霍安笑得一个趔趄,话语抖得不稳:“督……哦公、公子,小姐,蒋档头让小的来问能不能上桌了?”

秦慢呆了呆,雍阙瞥了她一眼,轻哼了声径自负手下了楼。

就她那副德性,哪里有小/姐的样子!

东厂里能人辈出,少如秦关之类通晓一独门技艺,多如众人便是有一身不错武学傍身,像蒋新这般以厨艺见长的是少中之少。所谓时势造英雄,这任的司礼监提督,东厂厂公雍阙偏爱他一手的淮扬菜,出门在外就少不了他。

托雍阙的福气,秦慢得以在太平镇这样的乡野小镇尝到不逊于宫廷御厨的手艺。只是……

满桌青翠,无一油荤,唯一一道带点肉的是一碟虾仁炒蛋。

“督主不吃红肉的。”霍安附在她耳旁悄声提醒。

秦慢什么反应也没有,低低哦了一下,端起碗安静地扒起饭来。

她要求不高,只求一碗饭能果腹,一片瓦能遮雨,一张铺子能够安然入睡,于她就已足够。

雍阙似浑然没有听见两人的窃窃私语,娴雅地执起筷箸,用膳前淡淡道:“多吃些,半夜还要赶路。”

啥?从清晨到现在没有合眼的秦慢怔住了。

┉┉∞∞┉┉┉┉∞∞┉┉┉

夜半三更,湖泊上的雾气已被阵阵大风卷得一干二净,白天里平静婉约的太平湖在夜里骤然换了副面孔,惊涛骇浪此一波彼一波冲得泊于码头的船只东倒西歪。

天上一轮芽月,细成眉丝,几粒寥寥星子伴在它左右,冷冷低看着岸边数人。

码头外侧一艘半大不小的舟船沉在水中,纵然狂浪不断冲刷而来,它仅是稍稍晃动,可见吃水、很深。

雍阙略看了看天色,提步上船:“时辰差不多了,启船吧。”

困得睁不开眼的秦慢几乎是被霍安连拖带拉送上了船,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大的舟船内舱却是铺盖齐全,雍阙才落座,秦慢那厢已经抱着个枕头栽了下去。

两人各据一方,谁也没有理谁。然而拔了锚的船一入水,晃得幅度顿时大了起来,秦慢被晃得实在睡不着觉,被姜茶灌下去的晕眩又冲上了脑,她懊糟地翻了个身,抱着枕头静静地看了会蝙蝠倒挂的棚顶,她慢慢腾腾地说:“督主,码头人说湖里有大鱼,夜里撞了船怎么办?”

雍阙那头一点声响都没有,秦慢想他可能睡着了,不觉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比睡得好更叫她羡慕,无论什么烦心事好好睡上一觉就烟消云散了……

“我会水。”船舱冷冷传来一声。

秦慢呀地张了下嘴,很快又扁了下来,委屈道:“我不会……”

他回应得冷漠无情:“那就只能委屈你舍身成仁去喂大鱼,也好搭救这船上十来条性命。”

“呜……”

逆水行舟已是难,碰上狂风巨浪,不算小的舟船颠簸在辽阔的太平湖中犹如一片孤叶,随时有侧翻之兆。不得不说雍阙手底下各个皆是能人,换做其他船手恐怕早控不住船,没入波涛里。

艰难前行了近一个时辰,趴在毯子上嗅着薄荷叶醒脑的秦慢忽然支起身来,侧耳细听了下:“督主……”她也没等他应她,接着道,“鱼来了。”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船身猛地一歪!

“呀!”秦慢惊叫了声,人就和只麻球似的咕噜咕噜地滚向一边。

雍阙眼皮未抬,足下皂靴轻轻一踢,一个滚过来的美人靠直飞向秦慢,堪堪挡住她撞上的额头时,却见她惊慌之中张牙舞爪地一扭腰,恰好躲过了吐出那个木鞘。

他眼中闪过一缕几不可见的光彩。

水中的凶物似是翻了个身,带起的巨浪掀得孤苦无依的舟船打了个旋,也不知外头的番子们用了什么法,如此惊、变之中船只竟仍然没翻。

惊魂未定的秦慢几乎带着哭腔问道:“督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天翻地覆的船舱里锦衣轻裘的那人八风不动,轻描淡写道:“奈何桥。”

☆、第15章 【拾伍】十三年

狂风大作,恶浪翻滚,水声风声铺天盖地包围了小小船只。支在铜架上的琉璃灯扑闪一下,噗呲碎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浪头接连不断地扑打上来,船舱造得严实封闭暂时没有漏进一滴水来,只是再严密的舱壁也无法阻挡渗进来的入骨凄寒。

春夜里的江水冷得刺骨,秦慢牙齿上下打着颤,她不像雍阙能运内功护体,整个人不比浸泡在冰水中好上多少。

雍阙说他们去的是奈何桥,而她现在就已如坠地狱。

浑浑噩噩中外头的叫喊声,脚步声,滔滔水声离她耳边越来越远,视线变得模糊,仿佛有洁白的雪花落下,落在地上时却化为点点火星,逐渐蔓延成茫茫火海……

过了不知多久,听觉重新恢复,耳朵里极为遥远地飘来一句话:“我这儿不是医馆,也不是义庄,带着个死人来做什么?”

一听就是个与任仲平差不多的古怪人,口中的死人莫不是她?

风钻入喉咙她呛得连咳了好几声,深深地吸了好大一口气,她睁开了眼。头顶薄光熹微,时而飘起一二绿莹莹的光点,如同森森鬼火。

“诈尸了?”方才那声音诧异道,却没有多少惊讶,极是冷漠道,“老天不长眼,恶人活千年。”说这话的人显然把秦慢当成了雍阙那一路子祸国殃民中的一员。

秦慢躺了一会,攒了点力气,慢慢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四周是冥冥昏暗,深邃处水流声淙淙传来,时而有一二道鬼影飞快蹿入幽黑之中,不知是人是鬼。循着那点稀薄的微光看去,眼睛使劲眨了一眨,秦慢立时吓得好一哆嗦。

怪道那几束光芒形状怪异,原来是从一个悬在高处的骷髅头的一双圆圆的眼洞里泄露下来。骷髅没有表情地看着秦慢,她害怕地缩了缩手脚想往后退一退,却立时被原先那道声音给喝止住。

“小丫头,你可小心着点。往后退一步就是剑林血池,池底插着的是无数误入此地江湖侠士留下来的残剑,而这些残剑穿透他们的手、脚、头还有肺腑,血从数不清的窟窿里流出,一年复一年,再掉去你一个,或许这池子就该满了。”

秦慢小小地惊叫了一下,果然不敢再往后动,那人冷笑一声:“你也最好别往前动,你的前方是片沼泽,沼泽里养的怪鱼最喜欢年轻少女的血肉。它们从你的耳朵,眼睛,嘴巴里钻进去,一点点从里到外吞噬尽你的每一寸经脉骨髓。你看见那些莹莹鬼火了吗?它们就是从少女们骸骨中飘出来的,多漂亮啊,就像她们生前灵动的眼睛一样。”

他桀桀怪笑,像一个嚣张又得意的厉鬼,嘲笑着无知的凡人。

“吓唬区区一个女孩儿,你老渡人何时堕落这种地步?”

万般诡谲之际,秦慢总算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正是与她一同在水中“落难”的雍阙。

对方哈哈哈大笑,破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黑暗之中,骇人无比:“怎么着你心疼了?一个太监也会心疼女人?真是可笑至极!”

气氛陡然为之一变,秦慢仅仅听见衣袂划过之声,紧跟着脚步点地声响起……

有人在过招,而且没过两招,其中一人已落于下风,那人闷哼一声似重重退了两步,哂笑道:“都道历代司礼监提督有密不外传之心法,今日老夫算是领教了!不愧是阉人专习的武学,好生刁钻阴狠!”

这人真是好生狂妄!明明不敌雍阙,一张嘴却分外不饶人。

秦慢本以为按着雍阙高傲自持的性格,必当场将其击毙,然而等待片刻却没有丝毫动作,只闻他淡淡道:“你不必刻意激怒于我寻死,今日我来是想向你讨教件事情罢了?”

那人语气终于有了变化:“我现在活着与死了何异?!多亏你的好师父,若非他,我何至于沦落到这境地,人不人鬼不鬼地躲在湖底苟且偷生!”

眼睛开始适应了黑暗的秦慢跟着他们声音望去,数十步开外,影影绰绰立着两道身影。长身玉立者是雍阙无疑,而他对面佝偻着背的老者应该就是方才雍阙口中的老渡人了。

老渡人,奈何桥,合着阴森恐怖的周围,倒是很应景。

回味他们的对话,观察完周遭的秦慢不觉抬了抬头,借着一点微光,她眯起眼盯了会,终于瞧见他们头顶竟是一片缓慢流动的幽暗水光!

他们竟真是在湖底?

这倒确实几分置身森罗地狱的感觉了。

面对老者的愤懑质问,雍阙勾了一下嘴角,笑声里是淡淡的不以为意:“你自己也说了,害你至此的是我师父不是我。况且,我亲自处理他,也算变相为你报了仇,你理应感激我才是。”

老者似是被他话里的轻描淡写一时惊怔住了,顷刻他咬牙切齿道:“连亲师都杀,东厂不愧是养畜生的地方!”

雍阙笑了笑:“他不死,我便要死,杀他我有何错?”

周遭一片寂静,半天老者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对,你说的很对。人都是想活着的,为了活着又有什么不可为?”又过了许久的死寂,老者颓然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只求你不要向此外第三人透露我的下落。”

“等一下哦……”秦慢诺诺地举起手,插嘴道,“我能不能走远一点?”

她虽不知雍阙与这位老人家有什么渊源,但起码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听了下场一定不会比沼泽里的少女们幸运多少。

应她的人是雍阙,温声细语地问她:“现在走是不是迟了些?”

言下之意,不该来的地方她来了,不该知道的一些事她也知道的,早晚她都是要被灭口的。

秦慢呆若木鸡,半天:“呜……”

老者没有在意如丧考批,与雍阙的一番对话似耗去了他所有精气神:“你问吧。”

雍阙沉吟顷刻,道:“上个月,户部死了一个官员。”

“世人生来就是为了等死。”老者冷道。

雍阙笑了起来:“死不是奇事,奇事是那个五品小官姓单。”

两人的说话声毫无障碍地传入秦慢耳中,她先是为被要灭口惆怅了一下,在听到老者说的那句“世人生来皆为等死”后释然了一些,便破罐子破摔地爬起来找了块略为干燥的石头爬上去坐好听两人的对话。

这点小动作没逃过雍阙的眼睛,他抿抿唇角,该夸她心宽还是心大?

老者迟疑须臾,蔑然道:“姓单姓双又与我何干?”

“乍看是不相干,但我依稀记得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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