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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无爱:中国另类孩子教育报告-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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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以低廉的价值观将美丽和温柔的化身视为发财和光耀祖宗的绊脚石。他们不该把重男轻女的罪恶枷锁施于亲生骨肉身上……

中国的人口控制政策从20世纪70年代就开始了,而且抓得特别严,尤其是在城市,一个已婚家庭生一个孩子已经被绝大多数人习惯地接受了。但这几年农村和乡镇的计划生育问题却出现了严重失控,多子多福、重男轻女现象极为普遍,由此引发的一件件淡漠亲情的亊件和现象令人发指、触目惊心。

这样的事在沿海城市和经济比较发达的东部地区随处可见:广东、福建、江苏、浙江等地的广大城乡有大批来自中西部地区的打工妹,她们中间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都不同程度是由于受到家庭的歧视而被逼走出家门,到千里迢迢的外地打工受难。2000年曾经在浙江査出过几十位年龄不足16岁的女孩在私企打工,这些孩子都是来自贫困的广西。这只是査处的一起童工事件。其实你到沿海经济发达的地方走一走,尤其是在纺织业和加工业为主的江浙一带的私营企业里看一看,就会发现那儿不少的打工妹是童工,她们中的多数都是因为不被自己的家庭和父母当做亲生孩子对待的苦命女。

于甜甜,她的名字很好听,可她的命运却是那么的苦。

于甜甜家里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她是属于计划之内出生的孩子,但在父母亲眼里她是全家三个孩子中惟一多余的人。第一个姐姐不能没有,一是好为家里干活,二是弟弟得有人带。所以身为老二的她成了绝对的多余。小时候的事她只记得两件:一次是她把母亲留给弟弟吃的一只苹果吃了,爸爸将她的头上打出了一个像苹果一样大的血包,从此她再也不敢轻易动一下弟弟的东西。弟弟受了父母的影响也不把她当人看待,有一次竟然指着他拉出来的屎让她吃,她为此重重地扇了弟弟一巴掌。父亲看到了,不由分说过来就把她扇倒在地,并指着弟弟的屎说:你弟弟的屎巴巴也比你的人值钱!吃一口能怎么着?让弟弟高兴就是你的福气!吃,吃给你弟弟看——她就在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哧哧哧笑个不停的弟弟面前把脸貼在了弟弟的屎巴巴上……这一切于甜甜一辈子都忘不了。

到了上学的年龄,看着村上的同龄孩子都往学校走,于甜甜多么羡慕,可等到比她小三岁的弟弟背起书包时她还没有求得父母的同意进学校,如果不是后来村里迫于乡里检查评比教育工作先进单位,她也许永远进不了学堂。上学了,早上她要背着弟弟蹚水过河,下课了,她又要帮着弟弟抄作业。考试时还要偷偷地为弟弟作弊。每一次考试她都心惊肉跳,倒并不是为自己,而是担心笨弟弟什么都依靠她。老师不是笨蛋,几次抓住后,又几次将她放了,因为老师知道如果揭发出来,可怜的于甜甜回家一定会慘遭父亲的毒打。小学毕业的那一年,于甜甜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笨弟弟每次考试总要她帮助。几次三番后老师也忍无可忍了,学校准备把她的弟弟留级,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却用赶马的鞭子连抽了她十几鞭,骂她连一个弟弟都带不好。晚上她浑身疼得在床上打滚,可第二天又不得不跪在老师面前,一边哭着一边乞求:老师,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别让我弟弟留级,他要留级我会被爸爸打死的啊!我求求你们啦……老师被她说服了。可不久的期末考试时,她和弟弟又玩起作弊的把戏,这回老师说我们可以放你弟弟一马,你就得停学。于甜甜一听这更急了,扑通一下跪在老师面前,哭得死去活来。老师们不解了,说于甜甜这是干吗呀?于甜甜擦着眼泪极其伤心地告诉老师:这回我是死定了。老师说有那么严重嘛!于甜甜说:可不,爸爸要是知道我不能跟弟弟一起上学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们给弄糊涂了。于甜甜说:这还不清楚?我不能上学了,弟弟肯定也没有法子升级呀!爸爸还不把我打死才怪嘛!原来如此。但学校的纪律还是严肃的,所以最后老师与于甜甜的爸爸商量,说学校只能允许他家一个孩子继续上学,否则两个孩子都得受纪律处分而被开除或者留级。不用说,于甜甜从此便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那年她13岁,父亲花了5000元钱托人帮儿子上了中学。回家就把老二于甜甜臭骂了一顿,说你给弟弟把这5000元钱还了。就这样13岁的于甜甜,跟着村上的一群大孩子上了江苏,到了一家私营企业的纺织厂打工,那儿的私企老板什么也没有问她,只问她会不会扫地刷厠所,她就说会,还会做饭抱孩子。那老板无可奈何地一笑,说你留下吧。就这么着,小于甜甜现今还在那个厂,她现在已经长到1。52米,刚满16岁……

余小芳,江西人,与于甜甜在同一个厂打工,两人同年同月生,余小芳如今却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开始我不明其意,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余小芳已经在当地找了一个婆家,虽然由于年龄关系不可能结婚,却早已明着跟婆家的人生活在一起了。再细一打听,原来余小芳婆家的独生儿子是个腿脚有残疾的人,不过人还算不傻不聋,当母亲的怕以后儿子找对象难,就看中了外地来这儿打工的余小芳。但人家是有代价的,给了小芳的家人一万元彩礼。余小芳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她的这辈子已经卖给了人家,好在这回卖的地方是个富饶之地,比起前几次她觉得命好多了。

不是卖是什么呀?伙伴在一起时,小芳总是这样回答别人的询问。她记得这样的卖已经是三次了。头一回她还很小,母亲牵着她的手走了几十里地,到了那家一看,那是家里有五个光棍的穷人家,一个60多岁的老汉身边四个儿子,最大的32岁,最小的14岁,老大老二都是神经兮兮的,村上人都称他们是傻大傻二。老三不傻,却一只眼是瞎的,人称独眼龙。只有老四——也是她未来的丈夫还算像模像样是个小男人。这户人家出3000元钱把她领来是想给有病的老汉冲冲喜的,而老汉是想趁他还活着,先把小儿子的亲事定下来,免得等他闭上眼后小儿子的婚事给几个傻哥搅了。

把自己的女儿给这么个人家,村上的人背地里直骂小芳的爸,可小芳的爸另有一笔账:儿子——也就是小芳的弟弟要念县重点中学,学费和赞助费加起来近两万元,靠家里种的几亩山地要挣到什么时候才能交得起儿子的学费和赞助费?耽误了儿子上重点,就等于耽误了他一辈子,耽误了儿子的一辈子,也就是耽误了他余家下几辈子!小芳的父亲会算着呢!

可小芳哪受得了那家光棍们的生活呀!先不说那两个傻哥哥整天没完没了地缠着她要玩大鸡鸡,单说独眼龙的另一只睁着的眼,只要一看到她就像要戳穿她衣衫似的令她白天黑夜无时无刻不心惊肉跳。有一夜她刚刚入睡,迷迷糊糊中猛然发觉有人在她身上乱摸乱动,她惊醒而起,黑暗中只见有只闪闪发光的眼睛恨不得要把她吞下……就因为这她逃回了自己的家。

人回来了,父亲则更把她当牲口似的对待,整天骂骂咧咧,据说那光棍家找到小芳的父亲,要他还了余家已经收取的3000元钱,否则就告他余家诈编。小芳的父亲怕了,说一定还。可钱给儿子上学用掉了,怎么办?父亲又盯着小芳在想主意,不几日,父亲突然对小芳好言好语起来,说带她到山外的一个好地方去。临走时,父亲竟然破天荒地给小芳穿了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新衣服。

山外的地方还真好,有公路,有汽车,还有楼房。小芳被父亲留在一个三口之家,这回人家有眼睛有鼻子,看不出有谁是傻是呆。小芳一看就明白了:她又被父亲卖给了这家还比较富裕的山外人家。那个比小芳还小两岁的阳阳,大概是她又一位未来的丈夫吧!阳阳没有什么特别,正在上五年级,可小芳算了一下应该上初一才对。她偷偷问过阳阳,可当问到这些,阳阳就会涨红者脸什么都不跟她说。有一次逼急了,阳阳突然浑身抽动起来,再后来便倒在了地上,口中直吐白沫,吓得小芳连忙叫来爸妈。阳阳被送到了医院,而爸妈回家后则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并且警告她:以后再要是把阳阳吓出个三长两短,就要你小子的命!

小芳真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从此小心谨慎地行事,活脱脱的一个小媳妇。但后来有一天她看到阳阳又被人从学校抬回家,那样子跟上次一模一样。这时小芳听人说阳阳的羊角风又犯了……什么叫羊角风,小芳也不知道,但她太害怕看到阳阳发病时的情景,日久天长,小芳经常半夜从睡梦中惊醒,而且慢慢地变得整日神情恍惚。阳阳的父母开始只管骂她打她,后来仍不见她改掉毛病,就找到医生。等小芳从医院出来的第二天,他们便把她送回了山里的老家。

苦命的小芳后来又一次被父亲卖出去,但因为价格没谈成,父亲回家后毒打了小芳一顿,并举着大木棍冲她吼道:你这婊子,怎么就老没人要?猪都可以卖出去,你就连一头猪都不如?

小芳恐怖极了,此后她便自己上了往东的火车,而且自己做主卖给了现在的婆家,当她把自己卖掉后,托人给父亲带回了一万元钱,并在一张小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给她父亲:

我从此再不欠你们一分钱,你们永迖不要再来烦我,因为我已经不是你们家的牲口了。小芳现在很懂事,虽然她在未来的婆家常掉眼泪,可她总是知趣地把泪水往肚子里流……

在北京,类似上面这些打工妹的命运的人其实也不算少。在某居民楼开电梯的一位姓谭的辽宁女孩,到北京已经七年了,一直没有回过老家,每年春节同乡的打工仔打工妹都忙着买东西回家,可她却从来不想回。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说她没有家,居民楼里的大婶大妈都认识她以为孩子真的没有家,就在逢年过节时给她送这送那吃,有一天一个大婶把她接到自己家吃顿年饭,是热腾腾的一大碗饺子。

那好心的大婶说:孩子,你不要见外,过年了,你没有父母没有家,孤苦伶仃一个人到北京打工不容易,大婶这儿就是你的家,每年逢年过节你就到我家来。

大婶,你别说了……我,呜呜呜……这女孩没等大婶端起盛满饺子的碗,便捂着脸呜呜地大哭起来,哭得一双瘦削的肩膀直顫抖,后来她还是没有在大婶这儿吃这顿年饭,独自一人关在地下室的宿舍里从大年三十一直哭到大年初一。之后,这位在居委会工作的大婶才知道,这姓谭的女孩不仅有家,而且父母都好端端的在辽宁某单位工作。

小谭过去一直隐瞒自己的家世,因为那是一幕对她来说极其黑暗的往事,不堪回首。

小谭今年20岁,父母在当地的一家国有企业工作,在她5岁的时候,父母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又生下了一个弟弟。这弟弟生下后,她便开始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完全变了,尤其是在她进初中读书时,父母简直就不把她当自己的骨肉看待,动不动就打她,逼她出去做事,比如到附近收破烂什么的,就是不让她正经上学,而对她的弟弟则百般呵护。有一回快期中考试了,她的父亲还叫她利用白天时间去一个即将倒闭的工厂那儿捡破烂,她不愿去,说自己要念书去,耽误了复习会考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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