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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轶闻辑录槐杀-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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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交给他,晋徇望拿小药匙舀了一口药,象征性地吹了吹,将药匙伸进晋枢机嘴里,他一不扶晋枢机起来,二不肯伏低身子,这药哪里喂得下,一药匙的药没有倒进晋枢机紧闭的嘴里去,反是流得他满脖颈都是,云卷连忙去擦,突然,晋徇望一把摔掉了药碗,一碗药全合在地毯上。
  云卷云舒吓了一跳,却听他道,“都是你们服侍太子不利,去吩咐内掖府,再挑好的宫女来使。”
  云卷和云舒都跪在地上,不说话,很快,门外就传来了应声的声音,还进来了六个内掖府的太监,两人心知不妙,果然,晋徇望顺水推舟道,“太子身子亏空日久,你们身为近身侍女,却不知规劝,这等玩忽怠慢,要你们如何?”说着就道,“看在太子份上,先不治罪,将这二人发回给内掖府,重新调教。”
  他话音刚落,那六个太监便上来押,晋枢机身边的女侍又岂是两个小太监能奈何的,两人不必动手,只挺直了脊背跪着,几人便拉不起来。云舒道,“世子抛家别父,为国赴难,卧薪尝胆,质于仇雠。六年来受尽折辱,内囊早已空虚,后又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方至于今日。我二人蒙世子大恩,以身相报,服侍岂敢不尽心。如今世子昏迷不醒,皇上怪责,我二人无话可说,但世子情状,身边绝不能离了信任的人,内掖府,还是等世子醒了,我们再去。”
  晋徇望早想到晋枢机身边的人不好对付,却没想到,一个小小侍女居然如此放肆,居然敢在众人面前公然顶撞于他,当即道,“朕的儿子生死未卜,朕自然会将他交给信任之人,似你们这般刁顽的丫头,实在不适合近身服侍,带下去!”
  他口中说着话,眼睛直直盯着躺在床上的晋枢机,看他有没有动静,看他真晕假晕。晋枢机却依然安静躺着,动也不动一下。
  云卷云舒相互望了一眼,一震手臂,上前抓住他们的人都趔趄了一下,晋徇望冷冷一笑,“两个小小女侍,也如此无法无天。”那几名太监平素做得就是押解的活,比寻常太监孔武有力的多,如今,被两个女子轻易弹开了,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互相一使眼色,又扑了上来。
  云卷云舒居然不再反抗,任由他们抓住,几人知这两个女子身负武功,不敢大意,索性索拿了起来,云卷云舒居然不再动,束手就缚。
  很快,四个绿衣美貌宫女进来,晋徇望吩咐了几声,那四名宫女就或收拾地上药碗药汤,或打水湿帕子给晋枢机擦脸,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
  云卷肩膀微微动了下,云舒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又往晋枢机那看了一眼,晋徇望又威胁了那四个宫女一番,命他们好生服侍,便一马当先走出来。
  云卷云舒也被索拿而出,可惜,押着二人的太监还没走出晋枢机寝殿的门,就被整个大殿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队护卫拦了下来,护卫人人戴金盔,着玄袍,腰长刀,刀鞘红色,人人脸如生铁,面无表情。
  晋枢机的太子东宫,是由晋徇望命人督造的,一花一树都极尽奢侈,修建得华丽富贵,可是,太子东宫用多少属官多少护卫却有定制,这些人,绝不是东宫的僚属。
  晋徇望在前面走,突然觉得脊背发寒,回头看时,自己和护卫就被这支无声无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队伍隔开了,晋徇望再一回头,一队人马变成了两队,全都像是从东宫的地底钻出来的,铁一寒甲,无端地令人心慌。
  而后,晋徇望突然听到一连四声惊呼,又戛然而止,而后,就看到寝殿中走出一个和那支守军装束完全一样的人,唯一不同,只有手里的刀,刀已出鞘,刀尖带血。
  东宫的大门,从里面关上。
  晋徇望突然开始惊慌,“你们,是要造反吗?”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金盔玄袍的无声之师,每一个,长刀出鞘,云舒云卷小臂轻轻一动,便挣脱了绳索,那六个小太监根本连一声都不敢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寝殿中,同样金盔玄袍的战士,拖出了四具尸体,眼睛尖一点的还看清了夕阳下宫女服饰绿色的衣摆。
  晋徇望绝想不到晋枢机身边的人居然嚣张到这种程度,居然敢在自己面前亮兵刃,可奈何自己带来的人手实在太少,尤其是,玄袍军还像是潮水一样,一浪一浪地从地底涌来。
  云舒云卷轻轻一挥手,玄袍军逐一还刀入鞘,一列列,一行行,每一次还鞘,兵刃的摩擦都只有一声,每一声,长短、高低、甚至金属撞击金属的回响都一样长,兵刃嗡鸣,连绵不绝。
  东宫的大门,重新打开。
  云卷云舒举步,转身,重新走回晋枢机寝殿,那涨潮一般际天而来的玄袍军又退潮一般还鞘退下,连一个影子也见不到。
  晋徇望望着朱红色的大门,突然感觉方才,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提步要走,迈了一步,却是身后一凉,密密麻麻一层冷汗,将他名贵而又柔软的寝衣粘在背上,抬头,霞光满天。
  云卷云舒重新立在晋枢机床前,云卷小声道,“怎么办,世子的布置,为了我们两人,暴露了——”
  而后,她们听到了那个虚弱但又清明的声音,“暴露了又如何,反正,我真正等的人,也不会来。”
  商承弼虽在心里确定了晋枢机绝对不会死,可是四天了,没有传来他醒来的消息,还是五内如焚。派探子去打听,只打听出了晋徇望也抱病的消息,于是,商承弼决定,趁他病要他命。
  楚原是大梁属国,夹在成与梁之间,大梁立国四代,基业稳固,版图横跨两河一江,过大江后,又占凡、黄、广、越四州五十一郡,将旧东吴庸蜀之郊,淮汉之涘,百越之地,群蛮之表纷纷囊括怀中。可奈何晋枢机猝起发难,连丢两州二十七郡,将战线推到了大江边,凤凰山下。
  商承弼此次大军南下,就是要平定乱军收复失地,却不想战线太长,大军列阵江边,山下却防线空虚,又被玄袍过山拿下两个县,商承弼如何甘心。如今,第一步,就是分兵近击,将已过了凤凰山的玄袍军打回去。
  晋枢机既已出手,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凤凰山五岭,地势险要,互为依托,商承弼只想着江上一战,忽略了防守,晋枢机却是寸土不让。如今他的玄袍精锐已然过山,当即以五岭为依托,列五芒星阵,商承弼料到他兵力少,人手不足,又分兵五处,当即决定逐个击破。
  先派两千精锐从北入山,他自信晋枢机能调动的人马,一共也不过两千,自己这次带出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威武之师,又有自己亲自指挥,自然无往而不利。
  商承弼自负才略,向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他披坚执锐亲自带兵,誓要将凤凰山重新拿下对晋枢机还以颜色。他与晋枢机同床共枕五年,知道此人向来走一步看十步,布置精妙,自然不敢小觑他,尤其是这真正意义上和他交手的第一仗,更不敢大意,于是,特派了自己手下为人最是精细谨慎的兆合山带兵入山,自己则在山下坐镇,看着自己手下精兵鱼贯奔袭,如一条长龙直插进斗折蛇行的凤凰山道上,当下志得意满,心道,“你还想再来骗朕,看你苦心经营被朕击破,是不是还敢躺在床上装死?”
  商承弼猜得没错,晋枢机究竟经营日浅,他留守在凤凰山的,一共只有三千人,其中,又将两千分到两县去,严密把手,真正留守山林的,只有一千人,一千还要分作五路。
  凤凰山上守军居高临下,玄袍统领廖沙只往下一望,就知道攻上来的有十倍之数。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因着玄袍人少,是以兵将各个相识,廖沙沿着布防一路走,一路询问,“商承弼的精兵要来了,你们怕不怕?”
  玄袍的小兵们各个面无表情,连答都不答。不是紧张到不敢说话,而是,根本不屑回答。只有一个活泼的小兵,小猴一样在峰上的两株姐妹松上荡来荡去,笑道,“大统领明知道他们上不来,还吓唬我们做什么?”说着就跑没影了。
  廖沙哈哈大笑,望着渐渐低下来的云,手中长戟指天,是啊,连老天都要听咱们世子的,人,岂能和天斗!
  老天玩弄了晋枢机无数次,终究被晋枢机捏住了脉搏。凤凰山北高南低,北面为阴,此时正是雨季,商承弼的兵马爬坡才爬到一半,天就突然阴沉下来,每个人耳边都是阴风怒号的声音,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刻,是山雨骤降风满坡。
  大雨顷刻而下,倾盆而下,商承弼寄予厚望的大军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此刻登山实非明智之举,于是兆合山决定找一处背风处休息。
  可山岭之间,两千人马又不是小数目,一时间哪里能找到如此多的空地,只好被迫分兵躲雨。正狼狈之际,突然听到山上传来的呼号之声,借着风声,声势极壮,好像有千万人之多。兆合山面色一变,想起商承弼临行前嘱咐,晋枢机诡计多端,朕虽料定了他人手不多,但难保他另有什么诡计,你素来谨小慎微,须小心防备。
  兆合山抬头看时,却见一片雨幕重重,耳边风声萧萧,叫战之声滔滔,当即想到皇上的话,心道,恐怕这位奇计百出的临渊王早布下强兵,在山上以逸待劳,等着皇上呢。唉,皇上自诩对他了如指掌,其实,他又何尝不是皇上的枕边人,把皇上也看得净透,这次,怕是皇上又猜错了。当即传令下去,命令众人小心戒备,恐怕,山上另有强兵。
  怕什么来什么,商承弼的人马正分兵躲雨,突然,岭下就窜出一支弯刀队来,人人戴着挡雨盔,手持苗刀,刀弯如月,人人面无表情,雨幕中,如一个个杀神,提刀就杀,苗刀锋利,划出一个弧就割下一个头,这边打着,那边山上呼啸之声不断,梁兵越来越是心慌,想到晋枢机运筹绝妙,用兵如神,纷纷溃退。
  两千人马,登时七零八落,慌忙逃下山去。
  商承弼在山下,眼看着他兵走龙蛇的精锐士气高昂的下去,却狼狈不堪地下来,气得胸口都被憋住了,兆合山叩首伏拜,“山上伏有强兵,末将不敢平白让将士们牺牲。”
  此时天已放晴,从山下往上看,哪里能看出旌旗蔽空的强兵之势来,商承弼气得破口大骂,“他哪里有什么强兵,此人惯会借势,只是借风声雨势,风声鹤唳,你个废物草木皆兵罢了!”
  玄袍以一百人的弯刀队就砍得大梁两千精兵人仰马翻,商承弼自然不会轻易干休,这一次,派得是三千人,兆合山是用不了了,索性换了于承柱。于承柱虽是于家人,却是旁支,此人在于家并不受重视,善于钻营,一早就投了商承弼。商承弼虽看轻他人品,但却欣赏他身上那股只图冲锋不择手段的劲儿,又办事得力,因此上也颇为重用。这人失了家族,所凭靠只有商承弼,自然事事一马当先,自有绝不回头的狠劲。商承弼将人马交给他,看中的也是这一点。
  于承柱为人精于算计,见兆合山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很是瞧不上。晋枢机的确有调度之才,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一届降臣,就算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能挖挖墙角,在大楚攒下一点家底子来,又能有多少人马。圣上所言不错,他不过是借着风雨欲来,让山上的人虚张声势罢了,清点伤亡的时候他也在,单看北路军身上伤痕,从山上滚下来的擦伤居多,真正被一刀枭首的,不过数十人,就将两千的强兵吓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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