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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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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有限,我离若他远一些拍照,他甚至听不见相机咔嚓的声音。我只能算半个业余的摄影师,拍完的片子还得找朱狄修片。对了,朱狄是我当时的男朋友。在画室,庞哲跟我聊很多话题,聊得最多的当然是幼清。他说,幼清像一团刚刚燃起的火,逐渐被烧得通红,就算焰气灼热,依旧让人无法遏制住想要靠近她的冲动。那股冲动,潜藏在他心底纵深的沟穴里,令人着迷,而那厮磨的滋味,妙不可言。庞哲在评价我和朱狄的恋爱时,用了六个字——小孩子过家家。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也敢以五十步笑百步。
  庞哲的画展筹备了大概两周的时间,效果非常好,压箱底的几幅画作都有了买家。从策展到闭幕,我只见过庞哲两次,一次是吃饭,一次是给他拍照,幼清却一次都没见着,等我与幼清再见面时,就是她告诉我婚讯了。
  庞哲住的康复中心在柳街,从三侠门洞地铁站坐地铁往东走,至少得花上40分钟。柳街已接近城郊,从地铁站出来,我甚至没有找到公交车站,路上出租车更是少之又少。大夏天的日头烤得我两眼发晕,面上全是汗,热得浑身发烫。走了大概800米后,我看到一个报刊亭,门口坐个老头,头上盖着块白毛巾,眼皮闭着脖仰天,手拿蒲扇风。我快步走过去,问:“大伯,您知道这里有个心理康复中心吗?您听说过吗?”那老头也不睁眼,只是淡淡说了句:“在东面,你往东面再走个五分钟就到了。”我赶忙谢过,回身的时候耳边吹来一阵风,一声“九儿”飘飘荡荡落进我心里去,之前的燥热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从脚底直升到头皮的麻憷。“大伯,你刚才有叫我吗?”我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大伯啊了一声,突然把手里拿着的蒲扇往地上一摔,脾气就上来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是搞不懂,总问我这些有的没的,你说我一糟老头我能图个什么?你们又不是我孙女,我平白无故叫你们干嘛?我吃饱了撑的么?”
  我一愣,赶忙跟老大伯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说了一堆。估计那大爷看我这小辈还算知趣,起身往亭子里拿了一件东西出来。我一看,是个带红穗的。大爷说:“这康复中心里头,邪得很,我劝你从我这儿买个符去。俗话说,从哪儿来,回哪里去。你拿着我这符,等会能再回我这里来。”
  我一听,在理,便问:“那这符多少钱?”
  大伯伸出两个手指头。
  “二十?”我问。
  “二百。”大伯斩钉截铁地说。
  我赶紧摇头,“二百太贵了,我还要留着给病人买果篮呢。”
  大伯手一收,摆出一副赶我走的架势,说:“起开起开,你们这些年轻人买个手机五六千不带眨眼的,我这符两百就嫌贵,也不瞧瞧什么品相!”
  我也没多话,拎起包就往大路上走,双向车道里没什么车,柏油都被烤得炙热,隐隐浮现灼热的气流。康复中心建在白鹿山山脚,林木茂盛,并不引人注意,倒是从康复中心继续往东走过长青隧道再驱车十分钟左右到达的凌家埠更为人所熟知。凌家埠,也就是凌家坞,是城市的火葬场。
  康复中心外面砌着高墙,里面门禁严格,我没有预约也没有相关的证件,根本无法探视,唯一能确定的是,庞哲还住在这里疗养。我跑了大老远,竟要无功而返,心有不甘,就坐在康复中心的大厅里枯等,想寻得个里面交班的时间偷混进去。康复中心大厅冷气足,阴凉舒适,我蓦地坐下来,之前寻路累积的疲惫扑面而来,神智不由得坠坠,有些迷离。
  曾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在午睡中无法动弹,意识是清醒的,想要翻身或者叫喊却无法做到,民间对这种现象有一个比较吓人的称谓:鬼压床。我自然不信什么鬼压床的理论,顶多是我身心疲劳压力大而导致的一种特殊睡眠情况。
  康复中心的冷气逐渐将我推向周公,潜意识里,我不愿睡去,因为我害怕在瞌睡中再听到那一声“九儿”。我努力让自己睁着眼睛,额头上架着的墨镜掉下来,架在鼻梁上,一片漆黑。过了一会,我果然听到了一声清晰的“九儿”,非常响亮迅疾,划过脑迹。我心底潜藏的意识竟没有害怕,反倒吼了一声:“来吧,让我听听“九儿”的下面一句是什么,你说吧,我不怕!”但是,我并没有如愿,在听到“九儿”以后,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摇滚乐。那乐声在我脑海中出现了五秒,随即又消失,归于平静。待我睁眼,康复中心大厅的灯依旧明亮,咨询台的小姐朝我斜了一眼,那一眼,竟让我有一种重回人间的喜悦。
  我走到咨询台,敲了敲台板,好声好气地问:“小姐,我就是想探视一下,没别的意思,庞哲是我朋友,就三十分钟行吗?或者,十五分钟?我知道你们也是按章办事,万一出了事要承担责任,所以你拒绝我我也非常能理解,但你看我一个年轻小姑娘,我能做出什么事来?我就是探望探望朋友。”
  咨询台的小姐犹豫了一下,转身飞快地往键盘敲进几个字符,递给我一张白卡,说:“庞哲在一楼最里面的房间,平常也没什么人探视,怪可怜的,你赶快进去。这是门禁卡,时限三十分钟,如果超过时间,你就只能困在一楼的康复室由我们从外面给你开门,记住,你被困的时间出了任何事情都跟我们中心无关。”
  庞哲房间的门牌号是108,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低头看书。从我的角度望进去,房间窗台上放着一个灌了水的玻璃瓶,插着一叶草兰的断枝。许是玻璃瓶的放大效应,又刚好正对着阳光,我看到兰花的颈部已经生出了根须,这株水兰是养活了。
  庞哲看到我来了,也没有多惊讶,把手上的画册往床铺上随手一丢,我眼风刮到那是莫奈的画集。
  “你什么时候看起印象派了?”我问。
  庞哲眼神有点空洞,说:“九,你知道吗?莫奈画到最后眼睛都快瞎了,临死还在画画,你看我在干嘛?”
  “你在休息。”我如实说。
  庞哲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一拳头捶在床沿:“我根本没有精神病,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九,他们一定跟你说了我的事吧?九,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为了防止庞哲做出过激的举动,我立刻就肯定了他的问句,然后顺势说了下去:“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想跟你聊聊幼清,因为幼清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想聊什么?”庞哲问。
  我从包里拿出之前写好的问题提纲,递给庞哲。庞哲拿过纸,没有立刻回答上面的问题,而是抓住我的手,那双曾经能装下整个星河的大眼睛里挤满了恐惧,庞哲说:“九,我晚上睡不着,我总是听见奇怪的声响。”

☆、听音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特别谢谢大家的评论!!!
不过,老实说,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比你们害怕。
我其实胆子特小。
                        
  庞哲听力不太好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所以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庞哲恐怕真的出了精神问题。幼清隐约跟我提过,庞哲特别怕黑,只要房间里的灯一暗,只剩下模糊的听觉,他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你都听到什么声响?”我问。
  “我夜里有一次被尿憋醒,听到枕头边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是窗帘布被风吹到我枕沿上,当时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也就没多想,径直起身去撒尿,回来的时候开灯检查了一下,窗户被锁得好好的。我后来就长了一个心眼,每天睡觉前一定检查一遍窗户。”
  “那你后来有再听到这声响么?”我问。
  “有,而且,除了摩擦声,我总听到地板有突然爆裂开来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小心翼翼踩着地板过来,我也有留意过窗帘架。”
  “窗帘架?”我很诧异。
  “对,窗帘架。正常情况下,窗帘布如果被风吹动,帘布顶端的起针会跟窗帘架碰撞,产生声响,我以前学画的老师特别提过,起针动了的话,阴影刻画就会不一样”,庞哲一面说,一面走到窗户边,移开了一扇窗。我跟着走过去,张望了一下,只觉闷热扑面而来,离窗户半米左右立着一面墙,这也是医院防止病员从窗口逃跑的办法,尽管,窗户外围已经设置了防护栏。
  我一时悲从中来,心想庞哲擅长作画,一颗七窍的心自由洒脱,如今却囚作笼中鸟,境遇着实凄惨。
  “我白天经常对着那面墙想幼清,有一次梦里,我看见她坐在这面墙的顶端,穿着粉红色的小套裙,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手袋,她的脚凌空悬着飘荡,我朝她喊话,她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我看见鲜红的眼泪从她的内眼角落下来,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一个听觉不好的人,竟然能听见她朝我喊话。”
  我神经一紧,下意识地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头皮很疼”,庞哲眉毛微微蹙起,“可是我见她的头发梳理得很干净,盘起来,还抹了油。”
  我一开始是靠着窗沿听庞哲讲话的,饶是大白天,我还是被庞哲的精神幻想吓得不轻,起身的瞬间不小心打翻了放在窗沿边的玻璃瓶,里面的草兰飞溅而出,玻璃碎了一地。庞哲因为离我很近,赤足穿着拖鞋,脚背被玻璃渣子擦出了血痕,我立刻蹲下来查看,这时候庞哲忽然拍拍我的肩,眼神越过我,定定说:“别动,你看你后面。你看谁来了?”
  我下意识想要尖叫,可肚子里像是塞了棉花,根本无法发声,只觉浑身汗毛倒立,大气也不敢出。我的太阳穴像被贴了冰块,神经紧绷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刚出地铁口遇到的报刊亭大爷,大爷说:“这康复中心里头,邪得很,我劝你从我这儿买个符去。俗话说,从哪儿来,回哪里去。你拿着我这符,等会能再回我这里来。”
  庞哲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想扳过我的肩膀,我死死闭着眼,甚至拿手捂着眼睛。我以为我快要吓晕过去了,甚至无比希望我能立刻晕过去,但我的肾上腺素保证我肺里呼着气,顺便把心脏收缩的速度调快了一点。
  “你不要害怕,你看看它。”庞哲在我耳边安慰我。
  “不行!我不想看!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这句话从心底里喊出来,我的眼眶一热,哭了。康复室的房门霍然大开,我从塞满了眼泪的指缝里模糊看到了一个白制服的身影,再细看,是之前那位放我进来的前台小姐。她朝我走来,我肩往下一斜,巧力挣脱了庞哲,一把抱住了前台小姐。
  “梁小姐,你已经超过30分钟了你知道吗?我在门口喊了你好几遍你都有没回应我。”前台小姐有些生气,但看到我哭花了脸,也就没有继续训下去。她抱住我的肩膀,说:“你别怕,跟我走吧。”
  我低声应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康复室。我根本不想知道谁来了,我害怕我转身的瞬间也会看见墙头坐着幼清,尽管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尽管我知道她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我仍旧无比害怕。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最好找一个心理医生帮你排遣一下刚才留下的心理阴影。我不是吓唬你,庞哲住的那间康复室,以前出过事,他房间的那面墙,真的流出过血,他嘴里说的,也不一定是瞎编。”
  前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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