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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一听此话,立时站在阿玛房中的铜镜前理了理仪容,抚平衣裳前的几分皱褶,疾步走出暖阁去迎。
我心内清楚,皇帝亲自前来探疾本就是至高无上的荣光,若皇帝前来,却无人相迎,更毫无准备,将是大不敬的罪过。
常安从前从不拘泥于礼数,如今变得这样小心翼翼,竟是近三月牢狱之灾带给他的改变。
我默然想着,望着暖阁内病倒且忽然苍老不已的阿玛,望着日夜担心已有几分消瘦的额娘,还有为舒妃有孕之事奔波劳累的常平,再看常安与自己一身伤痕累累,忽然对皇帝生出几分驱散不尽的恨意。
是他轻信小人之言,才致使我的家人沦为如今的模样。
亦是他不肯相信我的真心,才致使我失去了孩子,才致使我们二人几乎已形同陌路。
“纯风,”我靠在倚中虽已无力气,却十分清晰地唤出纯风的名字,纯风闻声忙走到我身边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我支撑着身边的扶手,吃力地站起身来,纯风见状忙将我扶稳,却不知所然问道,“主子您这是去做什么?安少已经去迎皇上了,您身子这样,就不要去了吧!”
我无可奈何地一笑,想来这竟是第一次纯风不懂我的心思,我紧扣住纯风的手腕,道,“我何苦去迎一个伤害我家人的人,我不愿见他,你陪我去厢房休息吧!待他走了,我再回来。”
纯风默然,只是愣了愣,最终却还是遵从我的心思,点了点头道,“是,主子,奴婢陪您去。”
我的脚步极慢,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上的伤口又在撕裂般地疼痛,穿过乐寿堂的三进门,未走至院内一片连廊曲桥,我便已听到了垂花门下传来了常安同皇帝的声音。
眼见已是来不及躲闪,皇帝已大步从垂花门下一路疾步走至乐寿堂前,我已全然看清他的身影,每每距离咫尺,我都会想到他曾做过的绝情之事,想起我写下“唯求速死”四字时的心灰意冷。
我垂眸默然站在阶上,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他望见我就站在阶上,同样一动未动,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我低垂的眼眸。
纯风站在我身后已悄无声息地福身行了礼,她扯了扯我的衣袖,提醒我皇帝已至眼前。
我却断然不肯行礼,只是转身便走,他却忽然上前一步来拉住我的手腕,低声问道,“你去哪儿?朕想看看你。”
我鼻前一酸,手腕间传来一股暖意,却已暖不到我的心头,我几番想要回头看他,却最终忍住自己的欲望,我只淡然道,“奴婢很好,皇上不必来看了。”
“你怎么会很好…”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那样清晰,我始终没有回头,只怕见到他的模样后泪已决堤。
“陪朕去看看你的阿玛好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这般模样却总让我想到昔年时候,他对我处处呵护,生怕我受一点委屈的情景。
我一时难耐心中酸涩,猛然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未回,只喊道,“你现在来到底是做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肯信我!直到最后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你才知道后悔!”
我极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泪水却还是一点一滴溢满我的眼眸,缓缓顺着脸颊落下面来。
如今当真是一切都不可挽回了,我没有了孩子,家族一蹶不振,我更没了他,我什么都没了。
此时他还来做什么?
“皇上,微臣长姐自受伤且失了孩子后…一直心绪不平,还望皇上,不要责怪长姐,给她时间去平静一下吧!”常安连忙在一旁劝慰,皇帝没有作声,只是渐渐松开了我的手掌。
他走后,我一人依靠在与阿玛暖阁一墙之隔的厢房内休息,听着他时隐时现的声音传来,眼泪竟一个劲地落,丝毫停不下来。
想至在天地会中,即将面对死亡时我都没有这样脆弱过,唯独面对他,我总会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完颜卿不必行礼,此时你身上有伤,可不必为朕行礼。”我听到他的声音从墙的那边传来。
我没有听清阿玛沙哑的声音,已听到他复又开口道,声音中已多了几分不忍,“今日朕来得着实仓促,没能为卿准备些滋补之物,来日定会补上,以慰卿入狱的冤屈。”
我靠在榻上,听到他此话,心狠狠地一痛,“时至今日,你终于知道我们是蒙冤的了?只可惜啊,我们的孩子早已没了。”
“今日朕来,权当作自家的女婿来看望岳丈,岳丈同女婿,自没有拘礼一说,朕今日来,是诚心诚意的。”
我心头一震,不顾自己伤势,飞快地跨下卧榻,疾步走至旁边阿玛及皇帝所在的暖阁,我孑然站在门口,常安望见我的身影,不禁道,“长姐,您怎么来了?”
我疾步走进暖阁,倾时跪倒于皇帝身后,他尚未反应过来我为何如此举动,我已开口道,“奴婢戴罪之身,不敢得皇上垂怜,皇上更不必为奴婢自贱身份。”
他长叹一声,忙转过身来将我扶起,蹙眉间贴近我的身侧,低头凝声道,“霏儿你这是做什么?当真不肯给朕改过的机会么…”
我却打断他道,“皇上从未错过,又何来改过一说?因为你是皇上,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错的,自始至终,都是奴婢。”
他抬起手来想要将我拥在怀中,我却闪身躲开,我微微颔首,低声道,“舒妃娘娘此时怀有身孕,奴婢听常平说,舒妃娘娘时常身子不适,还请皇上快些回宫吧。”
他眉间一蹙,微微侧头,无奈间将欲要抬起的手收回,他低头眼神流转了良久,才终于道,“朕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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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忽然吹过一阵清风,阿玛门外的几颗翠竹上的积雪被风卷落,纷纷扬扬落在檐下的门前,我紧了紧自己的衣衫,扣紧了纯风的腕,一步一步走出阁去。
皇帝没有在完颜府久留,他走后我亦不能久留,毕竟此时我身份尴尬,皇帝下令我暂住于裕亲王府,就算我阿玛及常安被释,我也不可能安然回家中居住。
走前额娘为我请来了她曾经习学医药的同窗好友,名曰顾风,额娘请她至完颜府上来为我看一看身体近况。
顾风于额娘居住的悦雅斋为我诊了脉,复又察看了我身上的诸多伤口,而后面色有些许凝重,低声问我道,“格格你曾经可是得过肺疾?”
我想至早先我在宫中被温僖贵妃及遏必隆陷害时,的确患过很严重的肺疾,后来还是额娘亲自入宫为我看了病,我才得以好转。
我点一点头,道,“是。”
顾风摇一摇头,轻叹了声气,转头走出内间的纱帘,走出阁去对坐在外间的额娘道,“夫人,格格曾经的肺疾已落下病根,若日后受凉,可能会随时复发,且她这次受的伤对她损伤极大,日后还能否育有孩子,仍是未知。”
额娘努力敛了敛自己不平静的气息,问顾风道,“那你说,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可保多久无虞?”
我躲在帘后静静听着,不敢发出一声气息,只怕她们听见了我的声音而瞒我,终于我只听到顾风对额娘道,“夫人,据我所诊,还可保五年无虞。”
我一时脚下不稳,竟滑倒在榻边,又怕惊扰到在外间的额娘,更强忍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却终究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还有五年,还有五年,竟还只有五年……”
“玄烨你听见了吗?留给我们的时间,竟只剩下五年……”
我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自己的泪意,心中除却万般不舍,更有不甘,剩下的时间,我要让所有让我尝尽苦楚的人偿还他们应偿还的报应。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海中竟升起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我要尽快回宫,尽快。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于我而言,都变得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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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阿玛与额娘,常安与常平送我走至府门外,登车准备回到裕亲王府上,车夫已将马车停在我身前,我最后对常平与常安道,“我走后,辛苦你们兄弟二人照顾好家中诸事及阿玛额娘。”
常平点头道,“长姐放心便是,我与常安定会照顾好家中事物。”
我含笑点头,抬起头去望向他们二人,伸手拂过常安的耳边,道,“家族沉冤昭雪之路,皆系在你我姐弟三人身上,日后绝不能再教阿玛额娘受这样的苦楚,我也绝不会再任人欺凌。”
“长姐的意思……”常安微一沉吟,他抬起头来望着我低声道,“长姐可是要回宫去?”
我了然勾一勾嘴角,并未作声。
历此一劫,我已全然明白,从前宽容温僖贵妃之事绝不能再发生在赫舍里氏的身上。
荣妃马佳氏同样不可原谅,她最先勾结了子静,一直以来为皇后出谋划策,从前她跟随于温僖贵妃,温僖贵妃倒后,她便追随于皇后,目的只为将我扳倒。
以及舒妃,我要让她把她抢走的,悉数全部换回来。
唯有无心,才能报我家族此仇。
常平及常安兄弟闻我此话,忽然有一丝紧张,而我却淡笑着宽慰他们二人道,“不必为我担心,自我选秀被留下那日,我已了然,此生是不可能再回家中了,回宫是我不得不选,也是我唯一能选之路,若能为家族报仇,我便无悔矣。”
常平微有些哽咽,道,“我着实心疼长姐,与皇帝已无真情,却还要不得不回到他身边,侍奉于他身侧。”
常安却不等他说完,便已打断道,“哥哥这话不对,若长姐当真能与皇上放下过往情意种种,方才便不会不敢相见,必是有情,才会难以陌路。”
我欣慰地望着站在我面前的常安,他经历此劫,竟比从前更懂人情世故,我淡笑着对他二人道,“来日我会一桩一件地将家族所受冤屈洗清,必有需要你们二人之时,还望尔等尽全力助我。”
常平与常安应声拱手,“长姐放心,我们兄弟二人必与长姐同心同力,还我完颜氏一个清白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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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裕亲王府时已是日落时分,见到裕亲王孑然一身走出王府,我便上前道,“见过王兄,我回来了。”裕亲王见到我后,猛地将我的手牵起,道,“妹妹总算回来了,我正要去寻你。”
我淡然一笑,待纯风跟上我的脚步,我才随着裕亲王步步走进王府,我见王府内满园的合欢树梢上皆落着未融的积雪,一时心绪被抽离,想至裕亲王一直对我不弃不离的照顾与帮助,竟无以言报。
“王兄,”我缓缓开口唤他,他在我身前停下脚步,渐渐回过头来,问道,“如何?”
我上前一步,双手牵起裕亲王的一只手来,渐渐用力,终究只抬手对他道了一句,“谢谢你。”
他却忽然释然般地一笑,展开另一只手臂拍一拍我的肩头,坦然道,“我福全生来一点最为特殊,便是那一点执着。你不必言谢。”
我点一点头,淡笑着松开裕亲王的手掌,我自心底里明白,裕亲王与玄烨不同,裕亲王的思绪没有那么周详,他并不像玄烨那般运筹帷幄,颖悟绝伦,在裕亲王身上,更多的是习武之人的直爽与英气。
“王爷,天气冷,多穿件衣裳吧?”倏忽间,静心殿的门一响,子静身着一身端庄得体的侧福晋服饰,头戴两支东珠步摇,手中拿着一件裕亲王的外罩衣衫,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院中。
子静见到我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