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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文俏酒娘-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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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不觉得一整片柳条摇摆有多美,但妹妹倒是很兴奋地在柳树群中东晃西荡的,一下子就跑到看不见人影。

温廷胤便随意找了柳树坐下,背椅着树干,阖眼小寐。

昨夜他一直忙着处理一单运往海外的货物,这一单货都是瓷器,最怕碰撞,偏偏在运上船时,还是被船工摔了一箱,整整摔掉他两千两银子,除了震怒,他不停思考着如何处理,才能圆满,所以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

才刚闭上眼没多久,他便听到一道懊恼的男声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响起――

「夏离,我知道这件事很对不起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歉意。」

他无意探听别人的秘密,只是这一男一女大概聊得太投入了,竟完全没有留意到他就坐在不远处。

听了几句之后,他便明白那名男子懊恼的原因――退婚。

他该说这名男子还有些廉耻之心吗?起码他没有打算坐享齐人之福,现在重要的是那名新娘子,会不会撒泼打滚,哭喊着不肯退婚呢?

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听到的,是一道出奇冷静的温柔声音――

「你都说我是你的红颜知己了,你的心思我岂能不懂?父母为我们订亲时的确没问过我的意思,你和静雪两情相悦,我又岂能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你放心,你尽管退婚,爹那里我会去和他说的。」

这是何等的器量,这女子竟然不争不吵、不哭不闹,只是平静地接受自己被人抛弃的事实,还愿意给予这个负心人一切可能的帮助?

温廷胤睁开眼看去,看到一对璧人正联袂离开,也看到一道落寞的身影倚着柳树独自出神。

那少女或许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他分明在她的唇角看到一丝无奈的苦笑。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江夏离,妳还真是个自讨苦吃的人!」

他听到她的自嘲,骄傲而又悲凉,让他这个旁观者也跟着心生感慨和敬意,明明如此违心,却还能笑着成全别人。

江夏离,妳该是个怎样了不起的女孩儿?

突然间,他看清了她的眉眼,记忆的闪电一下子劈落――竟然是她?!

那个一年前在东海岸边为了三文钱和鱼贩斤斤计较的丫头,今日竟能如此云淡风轻地了结自己的婚事。

这样的女孩子,那个蠢男人竟然不要?他该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呵护才对。

不过他不要也好……他不要,我温廷胤要!

后来他们乘坐马车路过那少女身边,差点将她剐倒,当温千姿掀开车帘询问她时,温廷胤将身子紧紧靠着车壁,没有出声。

现在还不是相见的最佳时机,他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会相识的。

三、求缘

那一天,温千姿嘻皮笑脸地来到他的书房,「哥,我这几天想出趟远门,能不能让我坐那条白色的『雏凤』?」

他正在忙事情,便随口问道:「妳想去哪里?」

「彭城。」他倏然抬头。彭城?他知道那里有谁……江夏离。曾经想过要找机会接近她,但是在万柳林偶遇她之后,他又忙着一次商行,再回来便得到消息,说她一个人离家出走,跑去遥远的彭城,开了一间小小的酒坊,当起了掌柜。

这丫头做事总让人出乎意料,但彭城实在有点远,那边又没有生意,若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就突然出现,只怕会吓到她,所以他暂时按兵不动,希望能寻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妳一个千金小姐,跑那么远去干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抬出长兄的气势。

温千姿挽着他的手臂,软语恳求,「我有事要办啦,必须去彭城,你就行行好,让我坐雏凤去,少则半个月,最多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他皱着眉好似思索了很久,才说:「雏凤太小了,这海上的风浪岂是妳见过的,我正好也有事要去找孔峰,还是坐『缚龙』吧。」

「你要和我一起去?」温千姿有点为难地想了想,又笑道:「也好,我也想念孔大哥,这一回就让你跟吧!」

温廷胤瞥她一眼,「妳若哪时真的想好要做海盗的妻子,最好先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可不想皇帝因此迁怒我们温家。」

她眨眨眼,「放心,我有分寸,而且我相信若真的到那个时候,哥一定有好办法的,对吧?」

就这样,他以护行为名,得以和妹妹一起到彭城。

在彭城府衙,第三次见到了江夏离,那也是他第一次和她真正面对面,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她全然不知这个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是谁,而他却已经知道这个女人会是他今后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对象。

他知道她的性格,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这两年的经历,甚至连她所写的文章他都读过,从她的文字,他更深刻地了解这个小女人。

她有很多常人没有的奇妙想法,也有着许多男人都不及的豪迈侠情,她向往潇洒如风的生活,却也渴望平静平凡。

她曾经距离他那么远,是别人生命的一部分,现在她距离他已经这么近了,他即将把她纳入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将她关进船舱内,借故再度接近她――揶揄、戏谑、冷嘲热讽,都不过是引逗她的手段罢了,而且她根本没有得罪过他,都是他胡诌的,不过她很迟钝,迟迟没有看出他的心意,但他没办法在彭城停留太久,更何况,还有个幕后黑手威胁着她的生命,所以他必须尽快出手――

四、缘情

江夏离真的没有想到,三年前一时的玩心,会给自己带来这样一段缘分。

那年她的父亲到东海送一位代表东岳出访他国的老友,她因为在家里闷得慌,便主动要求陪父亲一起去。

在东海停留了一晚之后,他们便返回了京城,而和卖鱼的大婶发生争执,便是那一天的事情。

「其实我当时让她赚那三文钱也没什么不行,我只是觉得……人要靠本事吃饭,而不能靠这点骗人的小伎俩,否则就算是赚了钱,也赚不回别人对她的尊重,一个人活在世上,若是不能被人尊重,未免也活得太卑微了。」她小声解释自己那日的行为。

温廷胤笑道:「妳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说妳不对,我也看不上那些靠小聪明去骗钱的人,就如柳舒桐。」

江夏离此时望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自小活得不是很开心,你家也有一大堆亲戚,你自然知道,有身分地位的,在府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没身分地位的又是什么日子,我爹没有儿子,我娘出身低微,又去世得早,几个女儿中,我虽然不能说是最不得宠的,却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我若是男子,可以考取功名,去外面闯一番事业,但身为女儿,让我今生注定只能相夫教子。

「被柳家退婚时,我是挺伤心的,不仅仅因为和柳舒桐这么多年的情意就此斩断,还因为我原本希望借这桩婚姻可以让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位置有所改变,不过这点小小的奢望破灭了,我还成了笑柄。

「是的,其实我也是这么虚荣,因为我确实是被伤害的那一方,只是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我被伤到了,因为在痛的时候流泪,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同情,既然如此,还不如笑着面对。」

温廷胤沉静地望着她,听她终于将心事倾倒出来,嘴角慢慢牵起一抹温暖的笑容。

「不过,关于柳舒桐想杀我的事,其中应该还有些曲折。廷胤,我第一次这样叫你,是想问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看穿她的心事,在她还没有将请求说出口便打断了她。「妳想为柳舒桐求情,也要看他犯下的是什么错,若只是因为他妄想和温家抢生意,我可以饶他一次,但他们现在犯的是命案,难道马长来就该死?」

一句话将她堵得语塞,呆了半晌才说道:「那么,或许我去找他谈谈……」

「谈什么?让他主动投案?」温廷胤不屑地冷笑,「这件事并非柳舒桐亲自出面,而是花钱雇凶,我叫杏儿来京,一是让她到时可以作证指认那个雇用她父亲的人,二来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我并没有指望可以借此拉出柳舒桐这条大鱼,证明他就是幕后主使。

「他再笨,也应该有办法让自己脱身,我不是刑部尚书,不能判他的罪,但在生意上要弄垮柳家不是什么难事,这不仅仅是为了妳,也是为了无辜死去的人,和被迫成为孤儿的杏儿。」

她彻底哑口无言,只能感慨,「我和你讲道理,永远都讲不过。」

「那是因为我永远比妳有道理。」

江夏离被他噎得牙儿痒痒的,忽然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腕。「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她看着他手腕上的两排牙印,嘿嘿一笑,「老被你欺负,今日总算是解了气。」

他举起手腕看了看,一笑,「这就算是啮臂盟了,看来妳早已认定自己是我的人了。」说完,他突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她毫无防备,连忙紧张地问:「做什么?」

「这一回不许再晕了。」他霸道的命令,随即封住了她的唇。

* * *

没多久,柳家便落没了。

在一年之内,经历了佃户退租、货源截断、契约终止等多重打击后,柳家在京城的几个重要店铺都相继关门。

柳舒桐和赵静雪的婚事因此被搁置。

江夏离一直住在瀚海山庄,柳舒桐曾几次要求见她,她都避而不见。

关于马长来之死,和自己曾经遇险的事情,她也没有问过柳舒桐,因为答案无论是什么,她都不想知道了。

杏儿就跟在她身边,刚开始总是必恭必敬地叫她「当家的」,直到她笑着说:「杏儿,这里不是酒坊,妳就叫我一声姊姊吧。」

杏儿一下子热泪盈眶,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姊姊」,江夏离将她一把抱住,小女孩儿又一次痛哭失声。

她的亲姊妹中,都没有一个人像杏儿这样和她亲密,所以她也觉得自己彷佛凭空多了一个小妹妹值得疼惜。

那一天,她带着香儿,和温千姿一起又去了万柳林。

春风拂过,柳条轻摆,满眼如烟绿色,映得人心情畅暖。

曾经,这里是她的伤心地,那一次目送柳舒桐和赵静雪相偕离开之后,她再也不想看到这遮天蔽日的春色,心境便如秋风般萧瑟。

何曾想过,枯木也有回暖逢春的时候……

杏儿久在彭城海边,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美景,拉着温千姿一起,开心的在柳树之间穿梭。

江夏离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夏离……」

她停住脚步,头也没有回,轻声应道:「桐哥。」

「为何一直不见我?」柳舒桐的声音依然有点距离,没有靠近。

她沉声说:「有些事,不见不说最好,为你为我,还留最后一分颜面。」

柳舒桐沉默良久,艰难地开口,「彭城之事……虽有我的授意,但我真不知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下人擅自作主对妳不利,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她一笑,「都过去了,逝者已去,你后悔无用,而我,既然还有幸活着,便不会再怪任何人。」

「我知道妳不信我……是我先负了妳……」

「桐哥,一个家族的兴衰,不应背在一个人的身上,但你现在的确应该思考如何重振柳家声威,我不敢叫你去投案,想来你也不会这么做,那就在有生之年,尽力做些什么,向上天赎罪吧。」

她笑着向前方摆手,叫道:「杏儿,不要走太远,晚上妳不是还想吃我给妳做的糖醋肉丸吗?」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走的,他想说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是她能和他说的话,已经说尽。

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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