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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翼-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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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戈尔曼说:“我打断你的瞭望了吗?”

我淡淡地说:“是的。”

“对不起。忙你的去吧,我不打扰你了,”他龇牙咧嘴地朝我灿烂地一笑,很好看,全然没有平日那股傲气。

我摸了摸按钮,接好各个插孔,注视着拨盘。但是我无法进入状态,因为我老是想到旁边的戈尔曼,生怕他又打断我的工作,使我痛苦万状,尽管他已经许诺不再打扰我。最后,我从仪器上移开目光。戈尔曼正远远地站在马路的另一边,伸长脖子寻找阿弗卢埃拉。我刚看到他,他就意识到了。

“有什么不对吗,瞭望人?”

“没什么,现在不太适合我工作。再等等。”

“告诉我,”他说,“要是地球的敌人真的来到地球上,你的机器会让你知道吗?”

“我想会的。”

“然后呢?”

“然后我通知地球卫士。”

“这以后你一生的工作就结束了?”

“也许吧,”我说。

“可为什么要搭上你们整个瞭望会的人呢?干嘛不只设一个瞭望中心?何必让一大群瞭望人从一个地方游荡到另一个地方?”

“瞭望点越多,”我说,“尽早发现敌人的机会就越多。”

“那也很可能有人打开机器却什么也没看见,哪怕敌人已经到了这儿。”

“也许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我们有很多很多的人。”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固执,”戈尔曼笑了笑,“真相信会有外星人入侵?”

“我信,”我坚定地说,“否则,我这辈子就算是虚度了。”

“外星人为什么要来地球呢?在这里,除了古代帝国的废墟外,我们还有什么?他们会把可怜兮兮的罗马怎么样?还有巴黎,耶路撒冷?无非是些腐朽的城市,掌管在愚蠢的王公贵族手里!算了吧,瞭望人,现实点:所谓外星人入侵只是一个虚构的神话而已,你却每天四次重复着毫无意义的事情,不是吗?”

“瞭望是我的职业和学问。你就知道嘲弄他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戈尔曼。”

“请原谅,”他道歉的时候都不乏嘲讽意味儿,“那去吧,去吧,瞭望去吧。”

“我当然要去。”

我愤愤地回到仪器旁,决定现在起无论如何都不理他的打岔了,不管他认为我有多么无礼。星星已经出来,我凝视着闪闪的星座,大脑习惯性地分辨着太空里的各种世界。我要瞭望,我想,我要保持警惕,管他怎么嘲笑呢。

我完全进入了状态。

我抓紧仪器把手,让全身激流涌动,注意力集中到太空,搜寻着怀有敌意的星体。我心一阵狂喜!真是不可思议!我这个从未离开过地球的人漫游在夜色茫茫的太空,从普通的星星滑翔到燃星,看到像陀螺那样旋转的行星。有许多脸在旁边盯着我,有的没有眼睛,有的眼睛又很多,都是我能见到的形形色色居住在银河系的星球人。我发现有的军事基地好像不大对劲,于是检查了那儿的训练基地和军营。我就这样搜寻着,每天四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搜寻着曾经发誓要入侵地球的外星人,那注定将征服已经破碎不堪的地球的外星人。

我什么也没发现。当我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地脱离瞭望状态的时候,我看见阿弗卢埃拉下来了。

她像羽毛般轻轻地着了地。戈尔曼跟她打招呼,她便赤裸着跑了起来,微隆的胸部微微颤动着。戈尔曼把娇小的她揽在自己有力的臂膀里,他们相互拥抱,不太热情,但是很高兴。戈尔曼放开她以后,她转向我。

“罗马,”她喘了一口气,“罗马!”

“你看到了?”

“什么都看见了!成千上万的人!灯光!大街!集市!残破的古建筑!噢,瞭望人,罗马真是太棒了!”

“那你飞得好吗?”我说。

“真是奇迹!”

“明天我们就到罗马住下来。”

“不。隙望人,今晚就去,今晚就去吧!”她像小女孩儿一样心急,满脸激动。“路不远!看,就在那儿!”

“我们得先休息一下,”我说,“不然到了罗马个个都给累垮了。”

“可以到了那儿再休息嘛,”阿弗卢埃拉答道,“走吧!把东西都收拾好!你的瞭望也完了,对吧?”

“对。”

“那咱们走吧。去罗马!去罗马!”

我求助地望着戈尔曼。夜已经降临了,我们该搭好帐篷休息几个小时了。

戈尔曼这次总算站到我这一边。他对阿弗卢埃拉说:“他说得对,我们都要休息休息。天亮了再进罗马。”

阿弗卢埃拉噘起嘴巴,更像个小孩子了。她的双翼垂了下来,一下子就泄了气。她使着小性子,收起双翼,最后成了她背上两个拳头大小的小圆包,然后捡起先前扔在路上的长袍。我把食物分发给每个人;我们进入自己的隔间休息;我睡得不好,梦见阿弗卢埃拉在残月下的身影,戈尔曼在她的旁边飞。天亮前两小时,趁他们都还在睡,我就起来,进行第一次瞭望,然后叫醒他们,一起朝传说中的帝国城市走去,朝罗马走去。

第二章

虽是清晨,光线却明亮而刺眼,好像这世界才刚刚诞生。路上空荡荡的;如今,人们都不大爱出门旅行,像我这样走在路上的都是习惯四处漂泊或职业使然的人。有时候,碰上一辆宦官会的人乘坐的轿子,我们还得让到路旁,让其先过。拉车的十二个阉人面无表情,脖颈上都套着枷锁,一个连着一个。我们在路上走了两个小时,就有四辆类似的车经过,每一辆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以免我们这些卑微的小百姓看到高傲的宦官们那高贵的脸。还有几辆滚轮篷车满载农产品从我们身旁驶过,不少飞行器呼啸着从我们头顶上掠过。除此以外,路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罗马市郊都显示出罗马城的古老:孤独的圆柱,一条引水渠里什么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从前这水从哪里来,送到哪里去,一座庙宇还残存着几个入口处,而庙宇则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我们看到的罗马最古老的遗迹,随后的纪元里出现的东西也逐渐多了起来:农民的棚屋,圆屋顶的电站,居民楼高耸人云的外墙。我们还不时发现一些古代飞船被烧坏的外壳。戈尔曼仔细地检查每一样东西,不时地拣些东西作标本。阿弗卢埃拉眼睛瞪得大大的,默默地看着。我们继续前行,罗马的城墙终于隐隐出现在我们面前。

城墙的石头很光滑,呈蓝色,砌得整整齐齐的,差不多有八个人那么高。我们脚下的路从城墙上的拱形门穿过。城门敞开着,我们走近城门时,过来了一个人。他个子很高,头上罩着头巾,脸上蒙着面罩,深色服装,显然是朝圣者团会的人。人们一般是不会主动搭理这种人的,但是,一旦他先打招呼,就得理睬。这个人就先招呼我们了。

他的声音从对话机传出来:“你们从哪儿来的?”

“南边。我在埃及住过一阵子,然后经过连接欧洲和非洲的陆地桥到了意大利,”我回答道。

“去哪儿?”

“罗马,准备在那儿呆一阵子。”

“你的瞭望怎么样?”

“跟以往一样。”

“在罗马有住的地方吗?”朝圣者继续问。

我摇摇头。“圣意会赐福给我们的。”

“圣意并不总是仁慈的,”朝圣者漫不经心地说。“再说,罗马也不太需要瞭望人。你干嘛还带个飞人旅行?”

“为了有个伴儿。再说她年轻,需要人保护。”

“那另外一个呢?”

“他是无会人,一个丑人。”

“我看也是,但他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我太老了,他年轻力壮,所以我们就结伴而行了。你要到哪里去,朝圣者?”

“耶路撒冷。我们团会的人还能去哪儿?”

我耸耸肩。

朝圣者问道:“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儿去耶路撒冷?”

“现在的路是朝北方的,而耶路撒冷在南方,埃及附近。”

“你去过埃及,却没有去耶路撒冷?”他很不解地说道。

“没有,当时时间不允许我去那儿。”

“那现在就去吧。我们可以结伴而行,瞭望人,还可以谈论过去和未来,我还可以帮助你进行瞭望,你可以帮助我与圣意交流。

怎么样?”

这个诱惑可不小。我眼前浮现出金光闪闪的耶路撒冷,神圣的殿堂,使人返老还童的再生室,尖尖的屋顶,礼拜堂等等。如果我是朝圣者,我绝对愿意放弃罗马,跟他一起去耶路撒冷。

我说:“可是我的同伴?”

“别管他们。我是不能跟一个无会人同行的,也不想跟一个女的同行,就你跟我,瞭望人,一起去耶路撒冷。”

一直在一旁皱着眉头的阿弗卢埃拉盯了我一眼,眼神里突然充满了恐惧。

“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我说。

“那我就自个儿去耶路撒冷,”朝圣者说。他从长袍里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手指又长又白,我恭恭敬敬地把我的手指放到他的指尖上,然后他说:“愿圣意保佑你,朋友。等你到了耶路撒冷,别忘了来找我。”

然后,他再没说什么,就走了。

戈尔曼对我说:“你差点儿就跟他一块儿走了,对吧?”

“我想过。”

“耶路撒冷离这儿那么远,你能在那儿有什么收获?那是座圣城,这儿也一样啊。在这儿你还可以休息一会儿。你都累得不成人样了,还怎么走?”

“也许你是对的,”我并不否认。我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大步朝罗马城门走去。

墙里面有警觉的目光打量着我们。我们走到城门中间时,一个胖胖的麻脸哨兵拦住我们,问我们到罗马干什么。听我通报了我的会籍和来意后,他鼻子一哼,一副很厌恶的神情。

“到别的地方去,瞭望人!这儿只需要有用的人。”

“瞭望也有它的用处呀,”我很温和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斜视着阿弗卢埃拉。“那是谁?瞭望人都是独身一辈子的,不是吗?”

“她不过是我的旅伴儿。”

哨兵狂笑起来。“我敢打赌,你常干这种勾当!她可不会那样下贱。她是干什么的,十三还是十四了?过来,小孩儿。让我看看带什么违禁品没有。”他的双手迅速地在阿弗卢埃拉身上摸起来,摸到她的胸部时,他皱了皱眉头,当他突然碰到她肩膀下面的翅膀包时,他的眉毛一扬:“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怎么比前面的还大!

你是飞人?真恶心,飞人居然跟又老又脏的瞭望人鬼混。”他咯咯地笑个不停,双手极不规矩地放在阿弗卢埃拉身上,很放肆,戈尔曼大怒,眼含杀意冲过去。我赶紧把他拉住,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手腕,死死地拽住他,免得他因攻击哨兵而毁了我们三人。他使劲儿想挣脱,差点儿把我都拉过去了;不过他马上就冷静下来,冷冷地看着那胖子在阿弗卢埃拉身上检查“违禁品”。

终于,哨兵满脸厌恶地转向戈尔曼,问道:“你又是干什么的?”

“我是无会人,长官,”戈尔曼的话有些刺耳,“畸形生长的产物,地位卑微,不值钱,但我享有进入罗马的自由。”

“我们这儿要怪物吗?”

“我吃得少,干活儿又卖力气。”

“要是把你阉了,你会更卖力的,”哨兵说。

戈尔曼怒目而视。我赶忙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等等。”哨兵戴上思维头盔,眯缝着眼睛向记忆库输人一条信息。他的脸由于用力而绷得紧紧的,然后才松弛下来。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回音,我们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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