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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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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失业、除了那辆破车我们无恒产,而我们对未来没有担忧。汪林似乎惊诧于我如此安于现状,也许他认为,几年的漂泊生活,我应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应该可怜巴巴等待有人拯救。

明明开头是他背弃了我,也一定希望我过得更好以减轻他的内疚,可是,暗地里,他却希望看到我离开他,天就塌掉地就蹦掉。

老陆的短信说客户是贵州老乡,要请他这个贵州女婿去吃酸汤鱼,回复中答应他周二就飞广州等他。

这次离家出走跑回贵阳,是我们认识来第一次跟他闹脾气。身边坐着个曾经指望托付终身的参照物,回想从前种种的痴缠、吵闹、斗气、伤害,才发觉 从不曾与我海誓山盟的陆嘉声同志才是值得相伴终身的人,喔,如果能有终身的话。

老赵来电话为昨天没来道歉,却听到我说过两天就走。于是,迅速组织人马。

“中午饭吃到现在,晚饭不想吃了,你们自己吃吧,告诉我吃完在哪里会合?”

将近六点,站在小山坡上的农家饭庄,山下是青岩古镇的青砖灰墙。有市场经济头脑的人家纷纷修复临街的雕龙刻凤,夹杂着的,却也不少断壁残垣。

满天晚霞忽地被扯掉,灰蒙蒙地天淅淅沥沥下起雨。

把汪林安顿在副驾上,小心翼翼把车开上青岩的街道。

做新手时,在北环上被辆人货车撞得冲向隔离带,惊声尖叫中,副驾上的陆嘉声俯过来紧紧抱住我。急打方向盘停下,惊魂未定的我刚刚分明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慌张地问他有没有受伤。

车祸后一个星期,我们决定同居。

开到甘荫塘时,暴雨下得密不透风。

打着应急灯把车停到路边,打电话叫老赵要他把活动取消。

“市区没下雨啊! 我们还在吃饭,你等雨小点再开过来。”

汪林指点我:“都司路下桥,上中华南路,就是那栋烂尾的台湾大厦背后。”

名叫“辉煌”的夜总会,该是这一两年才开张的吧,没发现什么特色,不过是又一处给人们糜乱之所。

避雨的时候汪林睡了一觉,此刻精神百倍叫来芝华士兑绿茶,恭候曾经的情敌。

5:1,3:1,越喝越疯。

头又晕乎乎,昨天的酒都还没消化。真是误交损友,老赵、安安、莫非还有他们叫来的4个朋友,个个都是不醉不归的酒鬼,一个多小时内包房就乌烟瘴气。

“谁知道又会和你,相遇在人海……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安安与汪林抢着要独唱,乘机溜去洗手间透口气。

“小X姑娘,敢跟我抢客人!”

推开门,就听见几个女的在争吵。

打湿手抹抹太阳穴,旁边洗手池前穿一身黑色吊带短裙的女人盯着我看半天:“汪老师,真的是你啊?”

听声音就是刚才骂人的“小姐”,侧头看她几秒钟,虽然她割了双眼皮、垫高了鼻子,还是认出来:“彭素芬?”

“哎哟哎哟,我们汪老师也会来这种地方啊?呵呵,忘记你好像早就当不成老师啦。”

她瘦了很多,有眼袋加黑眼圈,老得比我还快。

“哦……那么看来你是实现你中学时代的理想,有得玩又有钱赚啦。”

扭头推门出去。

嘘嗦的脚步,她竟敢跟在身后跨进包房。

她站在门口打探一番后夸张地拍着胸大叫:“汪哥!赵哥!怎么来噢也不找我?”说完贴着老赵坐下:“赵哥,穿体恤没得穿西装帅哦,上回人家帮你打的领带还好看吧?”

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摔到她脸上:“对不起,赵哥汪哥今天晚上要坐我的台。你们台费是一百是吧? 拿了钱给我滚出去!”

看到几个男人准备劝解,把眼一瞪:“是不是每次同学会你们都要找个小姐?可以啊,以后朋友都没得做!”

老赵把钱塞在她手中,将她推出门外。

狠狠地干掉一杯2:1的芝华士。

回到贵阳以来做的那些梦算什么,这个女人,才是我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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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
(更新时间:2005…12…7 19:13:00  本章字数:1592)

汪林有些愧疚地帮我倒一杯酸奶:“还说你成熟了,真真,都过那么久的事,别再放在心上。”
别放在心上?是不是因为今天我还活得身强力壮,就能把那件差点毁掉我一生的事像格式化硬盘一样给抹掉?

想着父母那段时间心力交瘁的模样,想着舅妈急得差点心脏病发作,最终令我愤然辞职远走深圳。

能忘掉吗?

安安坐过来,跟我碰碰杯:“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来来来,点歌唱,过两天又要把我们丢在贵阳不理了,今天可是全年级的帅哥都来坐你的台哦,还不给我高兴点!”

近距离看安安,跟用放大镜看自己一样:眼角纹理清晰的皱纹、粉底盖不住的斑点,曾经以为可以波澜不惊的一生就这样改写。

捏捏她的手,好姐妹,无论对错,永远站在身边的才是好姐妹。

“我爸妈等下要来。”汪林坐在沙发上看围棋赛。

“那,我先走吧,免得他们看到我又不高兴。”我抓起包,站到门边想换鞋。

“不准走!”他跳起来把我抓过去,推倒在沙发上。

忽明忽暗的烟头,在他指尖闪动。

突然他伸出一只手卡住我脖子,另一只手快速将烟头戳过来。

倒吸一口冷气,脖子火辣辣地疼痛。

门被推开,他父母立在门口,冷漠地俯视着我:“怎么?听说你父母想请我们吃饭?想嫁姑娘也不用想得那么急嘛。”

好痛好痛!

睁开眼睛,不由伸手去摸脖子,没摸到什么,却还是依旧火辣辣地痛着。

冲进洗手间,打开灯,扬起下巴对着镜子观望半天。

没有伤痕,只是梦一场。

做梦,也会那么地痛?

呼吸终于平缓下来,拍拍羽绒枕头,继续睡觉。

还是穿着斜肩的桃红长裙,圆型的吧台里面坐的都是跟我一样穿着的女人,陆嘉声在外,发型是我不曾见过的三七分。

“来,我们干完这杯就玩十五二十。”看见自己轻佻地把喝过一口的残酒递到他嘴边。

“女孩子要少喝酒,看你嗓子都喝哑了。”他接过酒杯,倒了一半在自己杯中,把我的酒杯递回来:“小妹妹,明天还要加班呢,喝完就扯啦。”

水龙头哗哗淌,我半个身子埋在里面,一手撑着台面,一手压着胸口,哇哇地狂吐。

立起身,镜中的我长发齐腰,年轻的脸蛋光滑白皙得像“软温新剥鸡头肉”, 嘴唇被红酒染得乌黑,洗面池里,一堆绛红色的软体虫,纠结着,蠕动地往上爬……

恶心恶心!不准做这种梦,给我醒来!我在梦中对自己大喊大叫。一个翻身,却是脚踢到墙上,这下彻底清醒过来。

很久没坐长途火车,决定坐软卧去广州,正好可以跟陆嘉声同一天到达。先打电话到通知父母。

“就是说你嘛,一个人呆在贵阳搞哪样?对咯,带两斤折耳根来,你妈和维其都想吃。”老爸做外公声音听起来反而生龙活虎的。

我想坐火车哎,带过去都焉掉。算啦算啦,还是坐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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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老爸把电话递给“围棋”:“说吧,还想吃什么?”

“买几斤酸粉,去富水路炸两只香酥鸭,喔,妈妈说再买两斤糍粑辣椒,怕她带来的不够吃。最好带半斤小香葱,他们说广东的葱不好吃,嘻嘻。给范华买一斤毛尖苦丁茶,对对,就是泡出来绿莹莹那种,这家伙天天跟着我们吃辣椒,吃的火大……”

已经可以想象,去到机场时,这些东西将比我的行李还要重。

老陆说得极对,我们贵州人就是贪吃。

虽然广州、深圳也有不少黔菜馆,要顾全大众的口味,逐渐都本地化,嘴馋的时候去吃一顿,做出来始终不够地道。

听“围棋”提起香酥鸭,口水都要把电话弄湿掉。

这本是贵州兴义地区的特色,跟最近流行深圳的武汉鸭脖子一样,适合长着“五香嘴”人当零食吃。香酥鸭切成小块,下油锅炸到皮呈金黄,装好袋倒一勺椒盐末进去抖动拌匀。闻起来垂涎三尺,吃起来外焦内嫩,麻得嘴巴上下弹钢琴。

终于给这次的家乡之行定义为:食不在精,在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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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
(更新时间:2005…12…7 19:13:00  本章字数:1187)

十分钟梳洗出门,富水路卖香酥鸭的已经不多。炸了一个鸭胗一个脖子,在一旁的遵义“刘二妈米皮”叫了一碗凉拌少辣的米皮。辣出一身汗,灌着冰红茶去买机票。跟陆嘉声一天到,范华可以少跑一趟机场。
贵阳的每条商业街永远人潮涌动,星期天的人凭空多出一倍。很多时候,逛街是为了消磨无聊的时间,或者买回一大堆“鸡肋”般的东西填充衣柜,都害怕被流行拉在三条街外。

站在百盛门前,燃一支烟,毫不顾忌路人的打量。

这城市,变化不太,却令我觉得陌生,我早已不是它的一份子。身份证地址已变更为深圳,可是我们都只会说“我是贵州人”、“我是湖南人”、“我是吉林人”,从来不会说“我是深圳人”。

深圳只是我们暂时停留的地方,而故乡,从此愈行愈远。

西毒欧阳峰逆转经脉练成绝世神功,在华山之巅喃喃自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站在二十X中校门外,百感交集:“为什么?我的人生就此改变?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贵阳市区并不大,所以半小时就从中华路走到XX路上的二十X中(郑重申明:这段情节纯属虚构,与贵阳市任何中学无关,所以都用X来代替)。三尺讲台一支粉笔,初中语文老师的工作繁重而单纯。

可是,学生并不单纯。

记得我们的初中时代,纯如白纸,只知道学习,偶尔偷偷看几本三毛、琼瑶。二十X中的生源比较复杂,有一条街,居民三教九流,据说多数人家专营销赃生意。因为原来的语文老师休产假,初三下学期我临时接下那个班,三分之一学生出身那条街。

我还算是有教书育人理想的年轻人,并不相信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出身论,面对这些比自己小七八岁的顽劣学生,始终认为用爱心和鼓励能改变他们,能让他们明白知识可以使他们摆脱父辈的宿命。

九十年代末的初中女生,穿着紧绷的牛仔裤、挺着凸起的胸脯,放学时分,总有一群“烂仔”在门口等候。彭素芬是女生中的大姐大,那年情人节和汪林在毕打奥迪厅中遇到她,高跟长靴黑色皮短裙,经过我们桌前冲着汪林直吹口哨。

中考前夕的毕业试,彭素芬从内衣里取出“猫纸”(这个词是跟一个深圳本地MM学的,就是指作弊时抄写的小纸条,觉得特别形象,所以用在这里)大抄特抄时,被我当场抓住。

宣布她的试卷作废,她从座位上跳起来,恶狠狠地把我推到讲台前,“臭婊子”、“烂货”,她用几十个不同的词辱骂我,我妈妈也是大杂院出身,却从不会口出脏字,更不允许我们说。忍住怒气,请另一个监考老师去通知教导主任。

“严格要求是为你好”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老子不要你管,不读书又咋样,当小姐都比你强!”

骂完我,她接着用最脏的话骂我妈妈。

教导主任进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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