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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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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延一直懒洋洋靠在墙边,把刚才一幕都收在眼里,原本心里还沉甸甸,被这么一闹倒是好了不少,弯唇笑了下。
  来宝有些得意忘形,站在原地不肯动了,就咧着嘴冲薛延笑,他牙齿只有五颗,上面三个下面俩,看着像只小耗子。薛延抬手捏了捏鼻梁,实在没忍住,也笑出来。
  阿梨蹲在他身后,有些着急,不住地拍着他的背,轻声提醒,“宝宝,宝宝你快说词呀。”
  来宝“噢”了声,这才想起还有这事,但是毕竟还是个奶娃娃,记性没比鱼好了多少,转眼就给忘了。他回头看着阿梨,嘴巴瘪起来,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憋了好久才叫了声“娘亲——”。
  薛延笑眼看过来,摩挲着下唇问,“你们娘俩聚在一起干什么坏事呢?”
  阿梨本还没觉着什么,但被他这么一看,耳根都有些泛红。来宝手里的枣都攥热了,都走到这一步也不能再缩回去,阿梨干脆躲在来宝身后,一句一句地教他,让他重复给薛延听,像是在唱一个假双簧。
  “爹爹,你不要着急啦——”
  来宝说,“爹爹,捏表高奇啦!”
  “来宝在呢,枣枣给你吃——”
  “来宝在捏,糕糕给捏次!”
  阿梨纠正,“是枣枣!”
  来宝嘟着嘴,很努力地学了遍,“糕糕!”
  “枣,枣。”
  “糕糕!”
  阿梨无奈放弃,“……算了。”
  来宝跟着道,“算辽。”
  阿梨咬着唇,小声道,“这句不要学。”
  来宝觉得娘亲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自己有些跟不上,一脸苦恼,“彻去扑要瘸。”
  阿梨看着他那双无辜的黑眼睛,一时间忘了词,两人相对无言好一会,谁也不说话,直到阿黄咬烂了那几颗枣子又吐出来,寻乐子似的去抢来宝手里的小青枣。来宝被舔得尖叫,跳着要去踩兔子的脚,他站得不稳,落地时险些摔倒,被薛延手疾眼快地提着后衣领给拽到床铺上。
  阿梨仍旧蹲着,托腮望着薛延,薛延被她看得骨头都要酥了,往前探身也将她抱上来。
  一家三口围成一个圈,薛延摸摸来宝的小辫子,又亲亲阿梨的脸颊,心中被塞得满满当当,连那会的烦闷也消散了许多。
  阿梨说,“薛延,罗远芳的那件事,你不要着急,离春闱还有五个月,时间足够的。而且若是邱知府真的是罗远芳的父亲,这事就太麻烦了。民不与官斗,阿言进屋子前还要我劝你,说他再等三年没关系的,咱们在宁安能到现在不容易,万一因着这事引火烧身,累及家中,他便就再没有脸面继续读书了。”
  薛延颔首道,“我有分寸的。”
  阿梨蹙眉,“那你答应我,不许意气用事,好不好?”
  人生而追求公平,对待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无所作为却投机取巧的人,总会下意识生出嫌恶。薛延自小就是天之骄子,虽后来家遇变故落下神坛,但仍旧是凭着自己一步步爬上来了,这些年来坎坷虽多,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触及他底线的,只有邱家一个。奈何这又是宁安的地头蛇,惹不起躲不得,薛延心中郁气有多少,阿梨猜的出。
  薛延说,“我知晓的。”
  来宝不明白大人谈论的这些事,太复杂,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只顾着随手抓东西往嘴里塞。
  薛延丢掉来宝手里从阿黄窝里掏出来的半颗萝卜头,又作势要打他屁股,来宝躬了下身子,终于安静下来。
  阿梨看得发笑,她扯了来宝的小毯子来将他裹好放在一边,又搡着薛延去吹灯,安稳地躺下。
  正是月初,月亮只有细细的一线,窗外夜色遥遥,看起来就像一张漆黑的网。
  阿梨侧身躺着,没多会就察觉到身后一凉,是薛延钻进来,用前胸贴着她的背。
  阿梨弯唇,闭着眼轻哼,“离我远些,冷。”
  薛延“唔”了声,两腿绞起来,将她的脚塞进腿间,问,“现在行不行?”
  阿梨想了想,“行吧。”
  薛延低笑起来,下巴埋进她颈间,虚音儿说,“越来越娇气。”
  他声音太小,阿梨听不清,便就没理。
  薛延也不再说话,只保持着侧卧姿势,左手搭在阿梨侧身,与她左手十指交握后放在她腹前。温热穿过薄薄布料透过来,混着鼻端浅浅香味,极为安心。
  白日混杂着柴米油盐、人情世故,生活难免不如意,总让人觉着舌尖酸涩。
  但一到了夜晚,却连呼吸也变成甜的了。
  接下来日子,薛延花了许多精力去打探罗远芳与邱知府间的关系,好在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达官显贵家的杂事,便就是市井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丑事传千里,有些事情是无论怎么捂都捂不住的。
  十几年前,邱夫人因着邱知府在外养妾室,还生了个儿子欲图带回家里这事大发雷霆,险些纵火烧了整个邱家的事,年长些的人们都还记忆犹新。
  邱知府是个贪慕美色之人,他被贬去云贵一趟都能生出个女儿来,家中妾室更是不计其数,外室也不胜枚举。只是不知是那些女人们有问题,还是邱知府他自己有问题,七七四十九个姨太太,最后只产下了两个女儿,所以当外室罗氏生下个儿子的时候,邱知府直接跪下来冲着祖坟方向磕了个头,还许诺定抬罗氏为侧夫人,让宝贝儿子认祖归宗。
  后续就很简单了,纵火烧家。邱夫人又不是傻子,这种直接威胁到她正室地位的事她才不会做,若是实在没办法,那就玉石俱焚算了。邱知府被气了个半丝,但邱夫人本就刁钻泼辣,还有个京中做高官的父亲,邱知府一向怕她三分,再加上岳父施压,让罗远芳回府这事便就只得不了了之。
  邱夫人因此落下了病根,谁要是在她面前提起罗这个姓,她立刻便就寻死觅活,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邱知府怕的两股战战,从此后便也不敢再说起这事,只得买了个宅子将罗远芳母子两人安置在那里,不时去看看。
  这次的科举舞弊事件,很大程度也是出自于邱知府的私心。一方面是常年来对罗远芳的愧疚,另一方面就是盼着他真的能中个状元之类,以后也有底气能认祖归宗,不至于使邱家断后。
  至于邱云姡斡肼拊斗脊叵挡淮恚虮憔透虻チ恕5腥说牡腥司褪桥笥眩礁鋈硕继盅崮歉鲆驼亩媚锇⒃迹偌由下拊斗嫉降资乔窦椅ㄒ坏亩樱裨茒|还是有些巴结的意味在的,便就成了外人眼里的“好姐弟”。
  只是虽然摸清了来龙去脉,怎么解决这件事仍旧棘手,必须静待时机。
  十月下旬,朝廷忽然发布昭告要增收农税,并补收今年的粮食。为了避免暴动发生,每三省派遣一名巡抚走访,协助知府办理此事。
  巡抚周谌大人于十一月中旬到达宁安。


第106章 章一百零六
  知府为从四品; 巡抚从二品; 且不论邱知府是否真的欢迎周谌这个外来客,面子是总要做足的。
  当日一早宁安便就戒了严,皂衣官差将主要干道围守得水泄不通。待巳时周谌等人终于骑马而来时; 官兵鸣锣开道; 前方举“肃静”与“回避”二牌,官衔牌紧随其后; 还有铁链、木棍、乌鞘鞭、金瓜、尾枪、乌扇、黄伞等物; 浩浩荡荡堪比当初邱知府嫁女。
  从城门到府衙,走长乐街最近; 织衣巷雄踞路口紧连着的三个店面,店里人便也就有幸眼见了巡抚大人的风采。
  薛延没在意那敲锣打鼓要来的是谁,只懒洋洋靠在椅子里,闭眼转着铁核桃。
  胡安和却好奇得很; 他早就听说这次来的巡抚是个汉人,原本也是燕朝的高官。毕竟曾经也是官家子弟; 虽然胡安和的父亲品级不高,但混迹权贵圈中多年,京中有头有脸人物也还是都能认得出来的。现趴在窗边瞧着,不说要去和那巡抚认亲认友,就看着是个熟脸; 也觉得有趣。
  可等看着周谌的正脸时候,胡安和却傻了眼,手一抖差点把旁边的瓷瓶给甩出去。
  伙计手忙脚乱把瓶子抱住; 不解问,“二掌柜的,你生病了?”
  胡安和没空理,他倒吸了一口气,转头不由分说去拉了薛延过来,指着外头问,“薛延,那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薛延衣裳被他扯皱,有些不耐,拧眉道,“问点子废话,他是谁我是谁,我能认识人家吗。”
  胡安和气得捶了下他的胳膊,凑近他耳边吼道,“你仔细看清楚!坐最前面马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表舅舅?”
  闻言,薛延终于肯正色去看,他本是觉得胡安和咋呼惯了,敷衍他一下而已,但等真的瞧见了周谌的侧脸,薛延却忽的变了神色。
  胡安和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瞧,见状暗喜,小声道,“你表舅脸上那颗痣那样大,许多年前我见过一次后做了三宿的噩梦,再也没忘过,你偏偏还不信!”
  窗外,邱知府正与周谌并肩经过,薛延眯了眯眼,拨开还在碎碎念叨的胡安和,抬步追出去。
  当初薛延的祖父还做丞相时候,薛家枝叶庞大,几乎只手遮天。周谌只是薛延母亲的一个表弟而已,却也因此得了许多方便,走上仕途。再后来,薛之寅被冤杀,薛家就此没落,薛延父亲这一支遭到重创,叔伯也均受牵连,大多迁出京城,但周谌只是连薛家旁系都算不上的一个远房,当时也仅是个百夫长,万幸逃过一劫。
  薛延未曾想到,这个当初其貌不扬的小表舅,现竟成了堂堂二品大员,又在这样的时机与他有了交集。
  仪仗缓缓从织衣巷门口经过,邱知府一直偏头与周谌说着什么,周谌面色端正,偶有回应。又一声锣响之后,前头那两匹黑马拐了个弯,于巷口消失不见了。
  没过一会,戒严解除,街道又恢复成了以往的繁华样子,卖糖葫芦的小摊不知从哪冒出来,水灵灵的山楂像是孔雀开屏一样扎满了草垛子。薛延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落在虚空中某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胡安和搓着手走出来,眼里有些兴奋,问,“那是不是你表舅?”
  薛延点头。
  胡安和抚掌道,“果真天无绝人之路!巡抚可越级掌管地方军政,舞弊这样大的事,他没有理由不管,再者说,若是将幕后主使抓出来,那必定是大功一件,在皇帝面前也是添了面子的!何况他与你又沾亲带故,无论于情于理,这个忙都要帮定了。到时候,不仅罗远芳要进大牢,说不准整个邱家也要轰然倒下,宁安百姓也能有一条活路。”
  薛延舔舔唇,忽而笑了,“说你傻,你还真的是不聪明。若是他长了你这样的脑子,也没办法于短短八年之间从百夫长做到二品巡抚。”
  胡安和不明所以,“嗯?”
  薛延说,“周谌是我的表舅舅,不是亲舅舅,我们以往的关系便就算不上亲密,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现在八年未曾联系,人家连认不认我都说不准,又怎来必定帮我一说?再者言,官官相护这个道理,你也是懂的,邱时进浸淫官场多年,与朝廷关系必定也是盘根错节,想扳倒他谈何容易。最后,就算周谌还记得我这个表外甥,愿意出手帮一把,可我就这样红口白牙地去寻他,连张纸证都找不到,最后还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胡安和捋清了其中关系,最开始的希冀也消散了,颓丧问,“那这可怎么办,空欢喜一场了。”
  薛延垂眸思索半晌,而后道,“也未必是空欢喜,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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